沈煉本能的想要逃遁,情況實在詭異莫名。
但同時又意識到,此方世界崩壞的真相就擺在面前,如來佛祖絕對知曉金蟬子的所作所為。
他遲疑間,如來佛祖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皮囊竟然在一寸寸的崩裂,不過裂縫又在短時間內愈合,能看出如來佛祖已經千瘡百孔。
沈煉注意到,菩提老祖同樣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兩者幾乎同步,菩提老祖甚至要更加嚴重一些,像是在幫助如來佛祖承受未知的侵蝕。
菩提老祖似乎看出沈煉心頭的疑惑,開口解釋道:“三界已在天塌的邊緣,一旦如來佛祖身死道消,極樂世界就會崩潰。”
“師父你……”
“我此番前來極樂世界,正是盡量拖延如來佛祖的身死。”
菩提老祖倒是非常灑脫,行為舉止也不見瘋癲,絲毫不在乎自己會隨著如來佛祖一同赴死。
沈煉表情微妙,不知如何接話。
他已經確定兩人沒有惡意,帶著自己前來此處,很可能和素未謀面的金蟬子有關。
沈煉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
“如來佛祖,天地量劫到底是如何引發的?”
“天地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一回,其實從未停止過,只是此前靈山與天庭視而不見。”
如來佛祖五官擠在一起,嘆氣說道:“誰都知道,造成天地量劫的真經隨時會失控,但仙佛無可奈何,便不再理會量劫。”
“直至一千余年前,最后一場天地量劫的出現。”
沈煉借助如來佛祖的描述,仿佛看到三界淪陷的一幕,包括三清、三世佛在內,他們早已忘卻天地量劫的源頭是何存在。
“沈煉,你是金蟬子欽定的取經人,來見一見吧。”
如來佛祖吐出一口清氣。
“傳聞中讓三界籠罩在無盡陰影中的…真經!!!”
清氣沖天而起,剎那間破開云層,沈煉下意識的抬頭,緊接著難以言喻的一幕映入眼簾。
“唔。”
沈煉四次跳動停滯兩三息,驚嚇使得氣血倒流。
只見云層后面,竟然是數量宛如繁星的眼瞳,每顆眼瞳都足以媲美月亮,令他毛骨悚然。
沈煉打量眼瞳,結果發現眼瞳來自一只只巨蟲。
每只巨蟲都能橫跨萬里,正在迫不及待的湊近極樂世界,鋒利的口器不斷啃食著罩子。
薄薄的一層佛光隔絕巨蟲侵擾三界。
佛光可能無法再長久堅持,因為負責維持佛光的三世佛,身魂氣息在緩緩流逝。
“孑孓、蜉蝣、百足、朐,真經的種類應有盡有。”
沈煉剛生出吞噬的念頭,末那識差點失去聯系,證明如今的實力面對真經就是十死無生。
他伸出手掌,想要碰到觸手可及的真經。
“如來佛祖,師父,金蟬子西天取經,是不是前往…上面?”
“恩,那里是域外。”
菩提老祖甩出一卷畫像,上面的金蟬子栩栩如生,不過神情卻帶有濃濃的憂愁。
如來佛祖長嘆一口氣,“在兩千年前,靈寶天尊發現,天外天多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孔洞。”
“或許相比真經的體積,孔洞顯得不值一提,但來自真經的影響,確實在三界蔓延開來。”
首先是天地靈根,作為與天地同壽的靈根。
竟然開始枯萎了。
仙佛不清楚意味著什么,由三清出面嘗試補救,結果無濟于事,隨即天地靈根枯萎百年后,又毫無爭相的恢復了生機。
沈煉先知先覺的說道:“靈氣枯竭?”
“恩。”
“準確來說,天地靈根正在改造三界,變得更加適宜真經降臨,此時孔洞已經擴張到半米。”
沈煉想起類似女媧補天的傳說,域外難道都是災禍?
如來佛祖凝視著畫像,“待到孔洞可通人后,仙佛都意識到真經的降臨是無法阻止的。”
“隨后金蟬子在參禪會上提出,他要前往域外一觀天象,領悟出大乘佛法普度三界眾生。”
沈煉沉默無言,金蟬子的做法其實沒錯。
三界都在適應天道,若是仙佛不提前適應,真經降臨后,他們必將淪為群蟲的食物。
“沒人清楚金蟬子在域外有何經歷,只知半年便返回極樂世界,雙眼已經被自己挖掉。”
“金蟬子攜帶著十二卷觀想真經所得的經書。”
菩提老祖聽到十二卷經書,忍不住一顫,那可是三界混亂的起始,讓天道淪為擺設的源頭。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眼瞳來自一只只蟲子。
沒錯。
真經就在極樂世界之外,仿佛伸手就能觸及。
沈煉僅僅凝視著,就有種不寒而栗的錯覺,無數眼瞳閃爍詭異光芒,審時度勢著自己。
如來佛祖喃喃道:“此乃域外。”
菩提老祖解釋道:“真經已經存在億萬年歲,三界首次天地量劫就是因為它們的介入。”
“天地量劫是三界周期性的浩劫,是天道運轉的必然現象,意味著一個舊的時代結束。”
“真經的降臨,理應開啟新的時代,奈何它們被阻隔在外,導致三界一次次經歷著浩劫。”
菩提老祖面露苦澀,回想起在五莊觀品果大會的經歷。
當時他借助自創真經的契機抬頭望去,第一眼看到千瘡百孔的天道,第二眼便是真經。
天道的劇變竟然只是源于極樂世界多出個破口。
就算自己領悟真經又如何,面對真經根本沒有一戰之力,甚至會加速極樂世界屏障的崩潰。
菩提老祖當時徹底瘋掉了,所以選擇放棄真經。
之后渾渾噩噩千年,若非重新遇到沈煉,或許菩提老祖不會前往極樂世界,而是自行坐化。
“那么,那個通往域外的孔洞在哪里?”
沈煉話音剛落,如來佛渾身散發的佛光一斂,頓時域外的蟲群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就在沈煉的頭頂,先前佛光集中照耀之處,多出個缺口。
有孑孓爬到缺口啃食著護佑三界的靈罩,其余巨蟲也緊隨其后,試圖讓缺口可以通過它們。
沈煉注意到,真經具有無物不噬的特點。
隨著它們不斷啃食,渾身有海量經文在涌動,眨眼間,便衍生出一頭頭新生的巨蟲。
真經擁有無限繁殖的能力,代表著數量無窮無盡。
沈煉目光失神,無論末那識如何推演,只能得出死路一條的結論,濃濃的絕望涌上心頭。 想必金蟬子生前也是如此,明白取來真經同樣無濟于事。
沈煉終于知道此方世界的真相,陷入到深深的迷惘,不懂金蟬子到底和自己有何淵源。
“師父,金蟬子為何會認得我?”
菩提老祖沉默無言,如來佛祖沉聲說道:“因為他在外域見過你,游蕩在真經間的一縷魂魄,也是金蟬子接引你進入輪回。”
此時極樂世界長久沒有如來佛祖的護佑,地面震動起來。
彌勒佛、燃燈古佛不約而同生出暴動,佛光朝著天際迸發,他們壓根沒有阻止孔洞崩壞的意思,反而再促成真經降臨。
可見菩提老祖說的沒錯,三世佛并非立場相同。
如來佛祖為主要為抵御真經降臨,彌勒佛、燃燈古佛在煉化真經后,是希望三界重塑秩序。
沈煉眉頭微皺,看著如來佛祖再次堵上窟窿。
經過一番折騰,如來佛祖的狀態愈發不穩定,想必用不了千年,就會徹底淪為一具枯骨。
沈煉不再猶豫,很多問題只能由如來佛祖解答。
“如來佛祖,你從舊殼里誕生的身軀呢?”
“超脫了。”
如來佛祖的回答無比簡單,眼神變得深邃,“與三清一樣,統統超脫三界,飛升…上界。”
他在提到上界時,明顯有個停頓。
沈煉先前聽聞過,舊天庭覆滅后,三清創造上界,但蟲群壓寨,哪來的大神通繞過真經。
他剛想繼續追問,卻聽如來佛祖說道:“沈煉,留給三界的時間已經來不及,去吧。”
“去哪里?”
沈煉滿頭霧水,接著手里多出一顆舍利子。
如來佛祖喃喃道:“去吧,無論我們能堅持多少年,死前定然會告知你的,聽天命盡人事吧。”
舍利子化作金光,鉆進沈煉的中丹田。
八階孕物神通消化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融入榕樹中。
沈煉借助舍利子,得到穿梭極樂世界與凡間的傳送樹,只是依舊不明白如來佛祖為何催促自己。
轟隆隆。
遠處有佛光乍現,如來佛祖放棄孔洞的護佑,使得諸多佛陀認為如來佛祖已是強弩之末。
他們為求武道真經的機緣,主動試探如來佛祖。
沈煉看了一眼兩人,轉身遁入凡間。
凡間變化不顯。
沈煉重新回歸凡間后,發現大唐的邊界已經擴張數倍,城鎮村落皆是氣血渾厚的武者。
他來到鹽良鎮,本以為會無比感嘆。
結果數百年未見,鹽良鎮早已沒有任何熟悉的身影,哪怕老舊城墻仍然保留,也毫無意義。
“我在前世死亡后,殘魂意外飄蕩到此方世界的域外。”
“金蟬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接引我重活?”
沈煉漫無目的的在凡間行走著,同時摸索天仙境的修行,奈何自身體系已經迥異。
仙佛的法門八成已經無用,只能一點點摸索。
沈煉暫且拋開天地量劫,揣摩著金蟬子在千年前的舉動,不知不覺間百年轉瞬即逝。
他回歸神來時,跟隨本能的趨勢來到觀音禪院。
觀音禪院也是已知金蟬子最后露面的地方。
沈煉只身踏入觀音禪院,里面依舊維持著原樣,觀音菩薩癲狂的哀嚎在洞府內回蕩。
許久未見,觀音菩薩道行又有跌落。
僅剩五萬年左右。
沈煉閃身來到禪院,結果剛進寺廟中,就有濃郁至極的怨氣撲面,夾雜著觀音菩薩的誦經。
“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
“恩?”
沈煉睜開眼睛,觀音菩薩盤坐的靈臺不見半點怨氣,一具生機全無的枯骨雙手合十坐在上面。
觀音菩薩似乎在等待他的第二次到來,此時也油盡燈枯。
沈煉拿起袈裟,突然注意到背面刻著的羅漢拳有細微改變,表面來看不影響修行,但會導致血管經絡出現一定的扭曲。
他略微推演,便得知一門開創洞府的仙法。
“原來如此,九九八十一難是你為我所留的資源。”
沈煉化作四千米的真身,張嘴一吞,觀音禪院沒入口中,很快就與周身仙竅融為一體。
天仙境的修為隨之出現些許提升。
觀音禪院在體內保持著洞府,與臟器相互連接,同時也讓體內小世界變得越來越真實。
沈煉前往下一處洞府,發現所有洞府皆是金蟬子的手筆。
金蟬子以自身血肉煉制出九九八十一難,后續讓觀音菩薩復活諸多曠世妖魔。
沈煉邊走邊吞,修為也水漲船高。
當九九八十一難的洞府在體內重聚,也已經來到天仙圓滿,并且小世界變得栩栩如生。
特別是女兒國的子母河、落胎泉,使得小世界初具輪回。
金蟬子曾經的一舉一動,就是在這個臨近崩潰的西游世界,把沒有受到影響的部分剝離,等待著千年后沈煉納入體內。
完成一切后,沈煉來到大唐長安的上空。
“收!”
低喝后,整個大唐竟然拔地而起。
凡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出現在小世界,天地看似毫無變化,卻又像是截然不同。
最后一站,沈煉來到舊天庭遺址,把變異的蟠桃樹連根拔起裝進小世界,順帶途經鬼市八部。
鬼市八部毫無例外,在小世界建立新天庭。
小世界的時間流速悄然加快百倍,來自凡人武者的反補,正不斷將沈煉推向大羅金仙。
兩百年如同白駒過隙。
沈煉再次來到極樂世界,如來佛祖的百里內已是無比熱鬧。
數以百計的各路佛陀圍住如來佛祖,彌勒佛、燃燈古佛也在時刻準備著出世。
諸多佛陀壓根沒有注意到沈煉。
沈煉經過凡間一行,氣息微弱的如同螻蟻。
他背靠如來佛祖一坐,取出鬼葫蘆為菩提祖師倒上一杯,笑談著周遭密密麻麻的蟲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