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下塵土飛揚,永夜的黑暗都被光芒所遮蔽。
諦聽背部的殿宇飛出數以百計身影,皆是沈煉的師兄弟,哪怕如今只能算依附諦聽的鬼仙,但一個個實力都在九境以上。
他們布置著法陣,把四面八方的燃火鬼統統引來。
燃火鬼一波一波宛如潮水,幾乎看不到盡頭,不斷在鬼仙手中淪為尸體,被榕樹所消化。
“他…他是人……”
狗娃癡癡望著沈煉,心底生出個大逆不道的念頭。
凡人也能凌駕于佛陀之上。
憑什么他們歷代只能是靈山底的信眾,渾身血肉骨骼皆是耗材,為何命運如此的不甘。
狗娃聽著阿娘咒罵的聲音,以及村民祈求佛陀保佑的呢喃,只感覺丹田內有股火焰在升騰。
突然,他四肢經脈貫通,勁力完成了一個大周天。
“武祖……”
沈煉沒有關注山間村落,但武道隱含的理念卻傳遞開來,狗娃意識到前者便是世間武道之祖。
“歷盡千辛習武者,終得超脫仙佛的體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超脫仙佛。”
吼!!
狗娃瞳孔微縮,仰天咆哮的沈煉散發出無邊氣血,炙熱撲面而來,怨氣帶來的寒冷消失殆盡。
但凡在武道真域的范圍內,只要不抗拒武道,就得潛移默化間得到來自沈煉的道統傳承。
凡人也真真切切的直面到,三界第一武者的余威!
巨型燃火鬼不由一滯,沒有再發出聒噪的誦經,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心腹大患沈煉身上。
它們從未遇過,如此有壓迫感的食物,奈何沈煉的氣血太過鮮甜濃郁,根本無法抗拒。
沈煉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雙腿猛地下壓。
咔咔咔。
蜘蛛網般的裂縫蔓延。
在他蓄勢待發的同時,三鬼神已經迫不及待。
諦聽喚出十八層地獄,頓時數百名鬼仙有所變化,身穿的道袍宛如人皮,手段不再是道門正宗,而是名為地獄十八道的邪法。
“桀桀桀!!!”
清風明月大笑不止,帶著師兄弟圍剿燃火鬼。
他們在廝殺,在利用燃火鬼的血液祭煉法器,一時間陰風陣陣,殺得燃火鬼丟盔棄甲。
對普通燃火鬼而言,相當于降維打擊。
“吃!”
饕餮消失在原地,無邊陰影朝著四面蔓延,一有燃火鬼接近都會被拉進它的胃中。
石卵則純粹就是靠著肉身,變化無常難以捉摸。
那些巨型燃火鬼面對如此局面已經心生退意,沈煉的血肉再怎么鮮美,也得活著才能吃到。
沈煉可不會給獵物逃脫的機會。
下一刻。
沈煉朝著最近的一頭巨型燃火鬼大步邁進。
頓時地動山搖,哪怕隔著千里都能察覺到異樣,巨型燃火鬼面對駭人的一幕連忙口吐怨氣。
怨氣四溢間,成片成片的山林被夷為平地。
白骨脊椎一掃。
巨型燃火鬼內臟移位,體表的骨甲直接四分五裂,倒飛數百米一頭撞在地面差點斷氣。
骨刃出鞘瞬間斬出。
巨型燃火鬼還未喘口氣,身軀一刀兩斷淪為冰冷的尸體,接著被無數根須拉入地底。
武道真經經驗0.01
宵燭真經經驗6.99
沈煉猙獰一笑,舌頭滿意的舔舔嘴唇。
如此豐厚的獵物,竟然還有幾百頭,真是…舒服啊!
二十四雙手臂冒出,攜帶恐怖氣血向著周遭打去,一時間溫度暴漲,大量燃火鬼淪為尸體。
沈煉輾轉騰挪逼近巨型燃火鬼,始終貫徹殺伐果斷。
凡人已經默不作聲,所見的畫面簡直顛覆認知,他們崇敬的活佛在沈煉面前不堪一擊。
狗娃意識到,自己繼續攀爬武道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他睜開眼睛,與村里幾名入門的武徒相視一眼,可以領悟樁法的人,都不滿所謂活佛。
“魔頭!”
“魔頭降世!!必然是我們的行徑惹惱天上佛陀!!”
岳老不敢相信場面會一邊倒,言語幾乎癲狂,隨即又拉起身邊的村民,“你們都給我上山放血!是我們點燃的燈火不夠明亮,才讓魔主氣焰囂張的……”
“走!點燈去!!”
狗娃瞇起眼睛,與幾名武徒不約而同的起身逼近。
另有村民以為他們是打算到山頂放血,也表情麻木的緊隨其后,結果沒走幾步便愣在原地。
狗娃抓著岳老的脖頸用力一捏,勁力充斥掌心。
鮮血飛濺開來。
岳老的腦袋轉動一圈,不可思議的看著狗娃。
村民更是反應不及。
狗娃用力一腳踹出,路邊的石頭炸裂,同時肉眼可見的勁力環繞周身,伴隨點點經文。
若是沈煉見到,必然會極為驚訝。
或許是因為地府凡人的特殊性,竟然能動用些許武道經文,他們的武道天賦遠超尋常。
岳老人頭落地還未死去,嘴里依舊在喋喋不休。
“你…你這是偷竊佛陀的無上偉力,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你們供奉的魔主同樣也是如此……”
砰!!!
榕樹的方向地動山搖。
那頭地仙層次的巨型燃火鬼終于按耐不住,借助永夜的契機降臨,體積明顯龐大一倍。
岳老狂喜的說道:“阿彌陀佛,有活佛在,魔主不過……”
咚!!
氣浪席卷,沈煉毫不猶豫纏住地仙燃火鬼。
他速度再次加劇,四肢出現些許干尸化。
先前落入地府底部時,沈煉因為環境受限無法靈活應對,現在怎么可能還畏首畏尾。
地仙燃火鬼表情驚疑不定,被打得連連后退。
它想不通獵物為何變得如此難纏,并且隨著時間流逝,沈煉的實力還在不斷暴增。
地仙燃火鬼試圖調整身形,結果抱頭鼠竄。
“嘿嘿。”
沈煉右手重重一拍胸口,雙肺順勢完成烙印。
隨即體內的養分引導著涌入肝臟,除去四心以外,其余臟器都有點無力阻止經文的烙印。
地仙燃火鬼邊挑釁邊后退,然后遭受到石卵的逼迫。
沒有辦法,它只能陷入與沈煉的死斗中。
沈煉不慌不忙,應付地仙燃火鬼的同時,分神用白骨脊椎貫穿一頭頭燃火鬼的身軀。
地仙燃火鬼越打越害怕,神情不寒而栗。
悶響過后,武道經文烙印肝臟,接著是脾腎。
沈煉雙眼泛紅,與四鬼神配合殺得昏天黑地,榕樹已經疲于運送尸體,枝頭掛滿丹果。
地仙燃火鬼露出破綻,頓時有十幾只手臂抓住其脊背。
它不由發出慘叫,脊背處的血肉被沈煉撕裂下來,后者沐浴鮮血,散發的殺意宛如實質。
沈煉一步步靠近,地仙燃火鬼連忙逃竄。
岳老再也說不出話語,眼睜睜看著沈煉把地仙燃火鬼逼入死角,隨即死不瞑目的咽氣了。
“死!!!”
沈煉舉起骨刃,刀刃朝著地仙燃火鬼重重一斬。
就在地仙燃火鬼即將殞命之時,半空風起云涌,云層打開,有佛光毫無征兆的擋住刀光。
“住手。”
突然,一尊百米有余的佛陀現身。
佛陀披著藍袍袈裟,表情不怒自威,腦后的佛光形成千米光暈,另有各類寶石飾品隨身。
沈煉八只手臂緊握刀柄,來者的氣息絕對在地仙圓滿。
但他有種預感,自己…好像是有一戰之力的,難道西方靈山的菩薩沒有想象中可怖?
不可能吧,作為真經肆虐的第一案發現場。
按理說,西方靈山應該被拔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沈煉本以為是天仙遍地走才對。
沒想到,菩薩只有區區地仙圓滿。
“阿彌陀佛。”
“吾乃燃燈古佛座下大勢至菩薩,此物本是吾養在寺廟那日的看門靈獸,因為一時不察逃出,才在此地為禍人間。”
大勢至菩薩含笑朝著沈煉微微點頭,“可愿放過畜牲一條性命,來日吾會給你一個交代。”
沈煉笑而不語,大勢至菩薩所言太熟悉了。
西游記原作中不就是如此,每當師徒四人即將擊殺某某菩薩的坐騎,就有主人跳出來勸解。
大勢至菩薩以為沈煉已經默認,繼續補充道。
“吾是燃燈古佛派來接引你飛升靈山的,你與我佛有緣,自然也應該在西方極樂世界修行。”
言語流露出大喜大悲,仿佛春風輕撫心房。
狗娃環顧四周,村民已經淚流滿面。
與他一同領悟武道的幾人,心境遭受影響無法自保,丹田內的勁力出現潰散的趨勢。
狗娃也有些迷惘,不知是否要相信大勢至菩薩的言語。
正在這時。
“哈哈哈哈哈!”
沈煉面無表情,但諦聽卻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緊接著,饕餮也腔調古怪的大笑不止。
石卵不明所以,模仿著兩位大哥搖頭晃腦。
幾乎同一時間。
沈煉瞳孔縮小成針眼,骨刃悄然融入體內,白骨脊椎拉長百米,并且徹底進入干尸化。
咚!!!
沈煉張嘴一吐,滿口的牙齒宛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剎那間貫穿地仙燃火鬼。
地仙燃火鬼滿是孔洞,直接被打成了篩子。
“你!!!”
大勢至菩薩臉色難看,再想捕捉沈煉已經不知所蹤。
半息不到,沈煉已經站在云端,二十四雙干癟的手臂狂風驟雨打出,孑孓篇運用到極致。
如果說,朐篇是武道陰柔扭曲的真意體現,那么孑孓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講究的就是大開大合,最為簡單的殺人式!
沈煉干尸化后,孑孓篇無疑更加適合一些。
“妖孽!妖孽啊!已經成了氣候的妖孽!!”
大勢至菩薩感受到劇烈的痛楚,寶石飾品散落地面,藍袍袈裟撕裂,肉身變得褶皺起來。
沈煉眉頭微皺,不得不說大勢至菩薩著實皮糙肉厚。
干尸化連黃眉都難以招架,大勢至菩薩竟然未能傷及根本,只是外表的皮囊出現細微破損。
“恩?”
沈煉隱隱聽到,大勢至菩薩的抽泣。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再打皮囊要壞掉了!!”
大勢至菩薩不再反擊,拼命的護住皮囊破損之處,然后駕馭著云層想要脫離沈煉。
“我不是大勢至菩薩,你誤會了。”
沈煉停手,大勢至菩薩張開嘴巴,緊接著,有一顆腦袋從中鉆出,竟然是個尋常沙彌。
沙彌滿臉青紫,“小僧不知道大仙的來歷,不小心在您面前裝蒜了,千萬別毀掉皮囊啊。”
“皮囊?”
沙彌也顧不上太多,“我是大勢至菩薩的童子空啄,用皮囊裝作的大勢至菩薩,大仙若是毀掉皮囊,我就死定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大勢至菩薩在蛹化,由一十三位童子負責外界事物,我是挑選合適的燃火鬼煉丹的。”
空啄咽著口水,催動佛光修補皮囊。
他剛開始以為沈煉是人間而來的地仙,一交手才知道,沈煉實力的恐怖,簡直強的離譜。
“空啄,我與你一起返回西方靈山,方便嗎?”
沈煉輕撫空啄腦袋,病菌般的武道經文附著其身魂,稍有一點雜念,經文就會失控。
“行行行!”
空啄牙關打顫,陌生經文一入體便消失不見。
武道真經成為血肉骨骼的一部分,甚至占據魂魄內的靈光。
沈煉掃過地面,原本打算地仙圓滿再飛升西方靈山,不過既然有人幫著自己熟悉環境,干脆就提前看看蟲巢到底是何景象。
他注意到已經有不少武者萌芽,不過領悟的功法較為粗淺。
沈煉遲疑片刻,沒有把武者收入方寸山,反正武道真經已經傳播開來,地府凡人在潛移默化間就能開創出高深的武學。
“走吧。”
“嘎~~”
八哥落在沈煉肩頭,饕餮化作陰影歸于骨刃,石卵變成土黃老鼠鉆進他的袖口。
榕樹縮小到半米,然后逐漸植入沈煉的脊椎。
沈煉大半個背部都有榕樹枝干,但隨身攜帶榕樹已經不易,可是研究十余年才有的法門。
強行容納榕樹,肉身非但沒有加持,還會限制兩成的力量。
空啄在旁膽戰心驚,搞不懂沈煉到底何方神圣。
他想起數百年前,曾經有個瘋和尚帶著四頭妖魔,也在地府鬧過事,差點把大勢至菩薩喚醒。
后來是無量光菩薩出手才鎮壓的瘋和尚。
據說瘋和尚已經被收走用作煉丹,算算時間,無量光菩薩的那一爐丹藥也差不多開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