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來到地府不知不覺已有十年。
剛開始的兩三年小心慎微，隨著逐漸熟悉地府，他也摸索出在地府如何茍且的規則。
沈煉把地府劃分成三層。
淺層游蕩地府曾經的一些鬼神，比如牛頭馬面。
中層充斥妖魔，倒是無法威脅到榕樹，偶爾碰到幾頭，都淪為根須間一串串葫蘆了。
至于地府的底層，只能用危險至極來形容。
天地量劫后，整個地府就像是個糞坑，淺中層頂多充斥著濃郁的沼氣，底層才是源頭所在。
沈煉的修為都不想多待，反倒八哥對這個糞坑很感興趣，只是礙于榕樹沒有深入黑暗。
“這鬼地方。”
“里面的妖魔都是吃屎長大的，孕育出的丹果奇臭無比。”
沈煉滿臉嫌棄，掌心把玩著人種袋。
“黃眉師叔凈給些燙手的山芋，人種袋嘖嘖嘖，如來都已經淪為蟲子，想必彌勒佛也逃不過，丟又不舍得，用又怕暴露。”
沈煉目前的修為，人種袋煉化六成已是極限，外加不擅長驅使器物，威力估計難以發揮。
但哪怕如此，與他人交手時喚出人種袋。
都不刻意控制，對方一動用仙魂就得遭殃，和金角銀角持有的紫金葫蘆有些相似。
“好寶貝，不知龍魚袍晉升的后天之物會有怎樣的玄妙。”
除去少量先天之物，西游記原作的仙器佛寶皆是后天之物，龍魚袍也算即將踏足大雅之堂。
沈煉掃過職業面板。
境界：地仙（仙臟）
真經：武道（大乘91.89
武學：長生樁（武道仙種）、不滅玄功（不滅武祖）、紫府淬器法（心神如炬）、金剛不壞之身貳、叁、肆（小成）
點數：746
七階職業：六道十輪（9.47）
七階職業：八部祖獸（4.10）
七階職業：無界靈根（4.96）
七階職業：先天血蓮（4.79）
七階職業：天一胎心（5.12）
沈煉忍不住嘆氣，五職業的經驗進度穩步提升，八哥甚至即將突破10的關口。
武道真經距離更進一步也近在咫尺。
其余三篇的金剛不壞之身不算一日千里，但勝在沒有明顯的瓶頸，成就圓滿是早晚的。
凡間也是日新月異。
沈煉套用舊天庭的制度，讓仙鬼通過供奉它們的寺廟，來變相關注凡間的旦夕禍福。
十年過去，大唐頹勢全無，又延續了百年的盛世。
唯有…仙臟期的修行，著實不容樂觀。
咔咔咔。
榕樹枝干朝著閉關室延伸，沈煉暫且結束修行。
他睜開眼睛，只見枝干在面前形成個中空的木樁，半懸的鬼葫蘆正在傾瀉出各類藥酒。
鬼葫蘆同樣連接榕樹，算是沈煉十年來摸索出的養器法。
長此以往，鬼葫蘆已經有幾分晉升上乘的趨勢。
沈煉打量著藥酒，不愧是地府妖魔的尸體，就算經過孕育丹果，再釀造藥酒的兩道工序，依舊有著詭異莫名的古怪畫風。
鬼肺酒 由鬼葫蘆釀造而成，乃是人仙層次的藥酒，具有促進根骨淬煉、潤肺的作用。
鬼肺酒時刻有氣泡冒出，呈現血漿的狀態。
多目酒 由鬼葫蘆釀造而成，乃是人仙層次的藥酒，具有滋養魂魄、生眼的作用。
多目酒內浸泡著密密麻麻的眼珠，在不斷的消融新生。
與藥酒對應的是，榕樹底部掛著的幾十具妖魔干尸，一旦吸收殆盡，干尸就會自主掉落。
“估計是地府太黑，反正妖魔不用見人，一個個真是奇形怪狀。”
干尸隱約有著人形，但不具四肢，蜷縮的身軀與蟲類相仿，外部則附著厚實的骨甲。
怎么說呢。
完全是一種有別于孑孓、蜉蝣、朐的蟲子。
沈煉面色復雜把藥酒一飲而盡，仔細感受著身魂的變化，隨即又忍不住失望的搖搖頭。
“還是沒有適合仙臟期修行的藥酒。”
鬼葫蘆可以根據酒方，將其余藥酒化作同一類，奈何大部分妖魔都只是人仙層次的。
“難道要深入地府？但中層就已經七八千年妖魔，深處豈不是能遇到四萬年以上的妖魔？”
沈煉略顯頭疼。
地府妖魔的道行確實水分很大，普遍不具禁忌，并且靈智甚至不如養在方寸山的兩條傻魚。
但奈何數量實在太多，沈煉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
沈煉十年間都在修行，先前對烙印臟器有些過于樂觀，以為資源充足就能水到渠成。
結果……
他意識落在體內的腸胃，只見武道經文在烙印的同時，也會導致腸胃出現些許的損傷。
因為疲于修復損傷，修行效率自然無法提高。
通常情況下，修士根本不用顧忌臟器，反正晉升地仙后，身魂都已經淪為經文的溫床。
而沈煉作為武者，肉身的重要性在武道真經之上。
更何況他有三顆心臟，仙骨烙印的難度遠超想象。
“總不能浪費千年在仙臟的烙印上吧？千年變數未知，想來四百年內必須達到地仙圓滿。”
“只能鋌而走險了，深入就深入吧，不過，先吃藥。”
沈煉拿起鬼葫蘆一倒，泛著金光的一滴酒水落在掌心。
酒水散發著沈煉都感覺心曠神怡的香味。
佛心酒 由鬼葫蘆釀造而成，服用后可孕育釋迦牟尼之心，通靈性，知慧根，長成即可烙印真經。
“反正橫豎都是修行艱難，再多出一個心臟也無妨，至少能讓我的武道根基暴漲三成。”
沈煉苦笑一聲，兩年前已經搞清楚釋迦牟尼之心沒有弊端，甚至在西方靈山能幫助抵御佛光。
甭管黃眉目的如何，他明顯是希望沈煉活下去的。
藥酒入喉，腸胃變得滾燙，傳來滋滋作響的聲音。
沈煉捂住胸口，三顆心臟的正下方有血管蔓延，沒過多久，就有黃金質地的心臟初見端倪。
心臟半透明狀，有一尊小佛坐在其中誦經。
他憑空領悟大量佛門真諦，透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渾身骨骼更是與佛心生出關聯。
撲通撲通。
第四顆心臟開始跳動。
沈煉皮膚變得毫無血色，純粹是因為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劇，就連血管都有點承受不住。
他沒有壓制佛心，直至徹底適應。
“肉身的爆發力上了一個臺階，不虧不虧。”
沈煉伸展四肢，屋內傳來陣陣空爆。他確定力量收放自如后，又驅使著武道金身融入榕樹，隨即暗自施展垂釣神通。
榕樹也開始了下沉，能明顯感覺到怨氣在加深。
葉片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頓時黑暗中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哪怕依舊不可見，但…熱鬧非常。
沈煉嚴陣以待盯著外界，八哥也不再搞事。
突然。
難以言喻的波瀾在黑暗中泛起漣漪，怨氣在涌動。
刺耳的嘶鳴后，無數非人的怪物向著榕樹而來。
怪物的身形扭曲畸形，肢體不成比例的退化為觸須，蟲甲愈發厚實，尾部拖著巨大的瘤狀體。
地府中層的妖魔不同，它們的道行在一萬五千年左右。
諸多怪物嘴里重復著模糊不清的話語，語調像是粉筆用力涂抹黑板時發出的。
行進的速度更是極快，每步都讓怨氣震顫。
待到接近榕樹，它們便不約而同啃食著發光的葉片。
沈煉此時才意識到，怪物重復的是“食光”！！
愣神間，大批怪物宛如蝗蟲涌來，榕樹開始用根須反擊，八哥、石卵紛紛出手絞殺怪物。
否則用不了多久，榕樹就得被啃食殆盡。
也幸好怪物的道行沒有超過兩萬年，只是數量驚人，不然沈煉必須得親自出手才能鎮壓。
“食光！！！”
怪物啃食完葉片，尾部的瘤狀體竟然開始散發光芒，背部骨甲張開，有四對翅膀晃動著。
沈煉面露不可思議，忍不住自語道：“是螢火蟲？”
他后知后覺的回想起來，那些身負骨甲的怪物，確實有幾分相似螢火蟲的幼蟲。
“新的真經？！！”
“靈山腳底下就沒有一處是太平的。”
沈煉心念一動，大量怪物尸體淪為榕樹的養分，破損的葉片眨眼間長出，可惜沒有取得經文。
燃火鬼 生前修行宵燭真經相關的法門，死后淪為逐光的燃火鬼，任何一點光亮都會引得它們瘋狂。
“宵燭真經。”
宵燭就是螢火蟲的別稱，說明沈煉的猜測沒錯，甚至地府深處很可能存在著…活人？
“燃火，會不會和燃燈古佛有關？”
燃火鬼點亮尾部后，迫不及待的離開榕樹。
“食光！！！”
沈煉看著燃火鬼向上飛去。
燃火鬼過程中再生變化，臉龐竟然多出些許寶相莊嚴，虔誠的表情仿佛即將坐化成佛。
不等榕樹甩出根須，燃火鬼在數百米外突兀的光亮熄滅。
莫名的消失在黑暗中。
沈煉聽到有吧唧吧唧的咀嚼聲，末那識連連預警。
他明白，垂釣神通吸引來的絕不只是燃火鬼，很可能有更高層次的妖魔在窺視。
“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沈煉眉心豎眼顯露，蓮臺與末那識臨時融為一體。
仙魂鉆出泥丸宮，仿佛落入粘稠的墨汁，盡可能的提升著視力，想要搞清楚局勢。
黑暗變得若隱若現。
沈煉瞳孔微縮，五六百米的榕樹在此物面前如同螻蟻，叼走燃火鬼尸體的是一張巨臉。
那是一張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臉龐，雙眼與蟲類復眼一樣，由億萬眼瞳相互堆積而成的。
相比腦袋，它的身軀很小，尾部同樣有儲存光亮的瘤狀體。
最讓沈煉震驚的是，巨臉竟然長著一粒粒的螺發，那可是佛陀才有的特征。
“宵燭真經背后不會真是燃燈吧！”
“媽的！！”
“如來是蚊子，燃燈是螢火蟲，離譜到家了！！！！”
沈煉能看到巨型燃火鬼眼底的貪婪，不止是針對榕樹，對于其余同類也非常的感興趣。
巨型燃火鬼完全把榕樹當作誘餌，借此不斷進食。
“它比燃火鬼聰慧，在刻意的囤積光亮。”
“嘶。”
“鬼物消耗光亮向上飛，怎么有點羽化飛升的味道，看來前往西方靈山得倚仗宵燭真經。”
沈煉思緒萬千，想起沙師兄西行。
按照沙師兄的意思，是打算效仿金蟬子，所以不可能使用任何額外手段，一步一步行路。
沙師兄應該是從地府底部走到的西方靈山。
沈煉隨即收到八哥傳念，護道鬼神都已經察覺巨型燃火鬼，詢問是否招呼弟兄圍剿。
八哥無比忌憚，甚至要求把方寸山的弟兄都叫來。
“等等。”
巨型燃火鬼的實力應該堪比地仙，在地府的環境中，解決起來甚至比黃眉還要麻煩。
沈煉一咬牙，開始有意識的讓燃火鬼依附榕樹吞噬光亮。
既然巨型燃火鬼把他們當作誘餌，那沈煉也不介意，利用巨型燃火鬼的威懾深入地府。
“走！”
榕樹朝著洞府底部掉落，散發的光亮倒是有所收斂。
巨型燃火鬼驚喜交加，連連收獲食物。
榕樹的壓力激增，不過相對而言，涌來的燃火鬼也就越多，送往沈煉手中的丹果宛如潮水。
“好好好！”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沈煉張口一吞，數不勝數的丹果落入腸胃，武道真經得到海量養分，同時烙印六腑。
單獨一個臟器是慢，六個臟器就是神速。
轟隆隆！！！
榕樹似乎已經觸底，接著仿佛在穿透云層，不過沈煉卻覺得更像是在沉入糞坑的最深處。
巨型燃火鬼變得蠢蠢欲動，上下顎咧開到極致。
“去你媽的！”
沈煉半個身子探出榕樹，右臂變為二十米大小，一把拔出骨刃，硬碰硬的擋住巨型燃火鬼。
巨型燃火鬼臉龐皮開肉綻，惱羞成怒的緊隨榕樹。
沈煉也是動了真火，哪怕在地府實力受限，還會遭受怨氣侵蝕，骨刃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巨型燃火鬼止步。
巨型燃火鬼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榕樹消失在黑暗里。
誰也想不到，地府底部有著嶄新的天地。
山石草木皆是黑白兩色。
為數不多的凡人身影聚集在山間修建百米佛像，他們艱難的雕刻巖壁，佛陀的輪廓一點點成型。
一男孩呆呆的愣在原地，忍不住指向天空。
“阿娘，有…神樹落在菩薩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