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園宛如活物,鄭倫等人剛走不久后,便伸出枝干,迫不及待的瓜分仙女尸體。
尸體明明毫無生機,但枝干刺入腦后的瞬間,手腳都有些許的顫抖,眼珠子也轉動起來。
持續片刻,尸體和晾曬的臘肉般一動不動。
輕風吹拂,幾十具尸體隨風飄蕩,宛如成群的仙女在凌霄寶殿翩翩起舞,令人毛骨悚然。
“來晚一步。”
呂岳臉色難看,帶著大批瘟部天兵走近第三片樹林。
他衣袖口沾染點點怨氣,顯然不久前遭遇到鬼物,導致沒有第一時間趕來。
一同隨行的還有呂岳四名弟子,周信、李奇、朱天麟、楊文輝,一個個皆是天仙之境。
除去瘟神和四大行瘟使者以外,其余瘟部天兵都在枝頭看到自己的尸體,頓時腦袋刺痛。
他們忍不住連連干嘔,仿佛經歷過多次死亡的過程。
呂岳一擺手,瘟部天兵退守到千米外。
周信皺著眉頭問道:“師尊,蟠桃園的情況明顯不正常,應該是人為的吧?”
“恩,至少七仙女是人為殺害的,先前阻攔我們的幾頭萬年鬼物,也是為拖延時間。”
四大行瘟使者面面相覷,出手的幾頭鬼物普遍地仙修為,但豬首人身的鬼王卻能言出法隨,出乎預料中強行誤導他們方向。
否則在七仙女遇害前,他們就能趕來。
朱天麟遲疑道:“目的呢?為何我感覺鬼物的惡意,不是在針對天庭,而是這個蟠桃園?”
呂岳臉色難看,隱隱察覺到蟠桃樹的劇變和襲殺之人無關。
連天仙都不算的人鬼,怎能左右先天靈根,并且蟠桃園的異樣很可能不是一朝一夕的。
呂岳也不得不承認,王母娘娘自導自演的可能性最大。
“李奇。”
“弟子在。”
“你盡快封鎖蟠桃園的六處出入口,千萬別讓他們逃脫。”
“是。”李治帶領部分瘟部天兵匆匆離開。
呂岳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尸體不放。
雖然不知道為何出現多具相同樣貌的尸體,但根據傷口的深淺能看出,晾曬的時間有前后差。
就近死亡的尸體表明,七仙女似乎有個漏網之魚。
“楊文耀、周信,你們二人沿著蟠桃園仔細搜尋,不單單找尋罪魁禍首,還要解救紅珊仙子。”
“明白。”
朱天麟主動說道:“師尊,我立刻聯系王母娘娘吧。”
“等等。”
呂岳叫住朱天麟,隨即點出十幾名瘟部天兵,“你們前去通知王母娘娘,以及其余仙君。”
“切記小心,若是王母娘娘不理會就去太上老君的兜率宮。”
天庭每間府邸都相當于一個小世界,傳念難以聯系到仙人,只能親自上門一一告知。
瘟部天兵如釋重負,在蟠桃園久待總感覺身魂不適。
特別是目睹自己的尸體時,甚至有種走火入魔的錯覺,直至遠離第三片蟠桃林才恢復平靜。
呂岳發現天兵的不適,但仙魂掃過身魂也沒有外邪入體。
他殊不知。
瘟部天兵一走出蟠桃園,就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同時脊椎處有難以言喻的瘙癢傳來。
呂岳轉頭看向朱天麟,“為師總覺得此地的氣息有些熟悉,你擅長尋根究底的神通,姑且一試吧。”
朱天麟點點頭,七竅封閉,體內的法力不斷涌動。
緊接著,他的口腔鼓起,張嘴吐出一股青紫色的病霧,悄無聲息依附在周遭蟠桃樹間。
病霧推演著先前發生的一幕幕。
七仙女身死的過程根本沒有因果,對方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殺完便立刻遁走。
朱天麟想要搞清楚來者的長相,雙目泛起血絲。
結果就在來者的臉龐映入眼簾后,他卻不禁失聲,表情變得無比驚愕,“這……”
“什么情況?”
呂岳連忙追問,卻見朱天麟瞳孔渙散一言不發,良久才回答道:“我見到…鄭倫師弟。”
“鄭倫?”
“是師弟他帶著修行旁門左道的外仙,殺死的六名仙女。”
所謂外仙,是指沒有取得仙籍的仙人,外仙無論境界如何,也無法自如的往返天庭。
“你確定是鄭倫?他理應不在天庭才對。”
“不敢確定。”
朱天麟仔細回想,“他面容蒼老的許多,看起來異常疲憊,甚至兩鬢斑白,像是垂老……”
呂岳意識到蟠桃會禍端的棘手。
整個蟠桃園宛如囚牢,他們瘟部誤入其中,很可能已經卷進天庭高層的謀劃。
“找!!”
“無論是不是鄭倫,必須搞清楚蟠桃園發生的事情!”
朱天麟也加入到搜尋外仙的行列,結果還未發現罪魁禍首,卻先看到紅衣仙女的尸體。
尸體草草的死在蟠桃園墻角旁,死前嘴角透露出譏諷。
瘟部天兵來不及搬運尸體,蟠桃樹已經悄然間吞噬掉,隨即尸體懸掛在第三片樹林枝頭。
外仙、鬼物統統不知所蹤。
唯有呂岳留在第三片蟠桃林中,陰風陣陣,隨著時間潛移默化,蟠桃園內的霧氣也在加深。
他愈發覺得不對勁,顧不上施法會不會折損蟠桃樹,口鼻中頓時有萬數病菌四散開來。
咳咳咳。
呂岳神情恍惚,聽到瘟部天兵不自覺的咳嗽,他們自己卻沒有意識到身魂已經開始異化。
在劇烈的咳嗽中,瘟部天兵紛紛彎腰屈膝,消瘦的身形顯得脊椎骨無比明顯。
先是人仙層次的瘟部天兵,腸胃不住的蠕動起來。
悶響過后,腸胃化作蟠桃樹的根須破體而出。
緊接著,地仙層次的瘟部天兵陸續異化,與冬蟲夏草一般,逐漸融入到蟠桃園的環境里。
就連四大行瘟使者都難以避免。
呂岳瞳孔微縮,喉嚨口有腥甜上涌。
“是誰搞鬼!!”
“到底是誰在搞鬼?!!”
呂岳額頭青筋爆出,有根須從血管中冒出,環顧周遭的蟠桃樹,眼底流露出些許驚懼。
似乎他在踏足蟠桃園后,已經開始受到影響。
呂岳跌跌撞撞的向著出入口而去,大羅金仙面對天地量劫前夕的余波都毫無還手之力。
甚至他的情況更加嚴重,或許等不到異化就得身死道消。
平日里幾步路的功夫,呂岳卻足足花費大半個時辰,渾身血管已經被蟠桃樹根須所代替。
他回過神來時,四名弟子逃出蟠桃園后不知所蹤。
呂岳站在出入口,蟠桃樹開始影響到思緒,仿佛腦海里有個聲音在不斷重復著相同的話語。
成為蟠桃樹的一部分,唯有如此才能超脫。
“呂岳。”
呂岳眼神聚焦,余光注意到不遠處多出個男子,后者肩頭停著一只烏鴉,氣息不過地仙。
他心頭生出無名火,一把扯掉額頭的根須。
“找死。”
“呂岳前輩,你若是再不克制心魔,就要步入后塵了。”
呂岳腳步一頓,頓時背后被汗水浸濕,右手一摸,脊背處竟然裂開一道淺淺的縫隙。
他強壓雜念,死死盯著沈煉不放。
“你是誰?”
“我是菩提老祖的弟子,此次也是為參與蟠桃會。”
沈煉提到蟠桃會三字,呂岳的神情又變得激動,“你似乎知道許多內情,我想問你一句,蟠桃園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意外?”
呂岳咬緊牙關,瘟部因此死傷大半,不甘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是意外。”
“西王母必定知情,如果我猜的沒錯,瘟部天兵一離開蟠桃園就已經被關進囚仙房。”
“不可能的。”
呂岳嘴上不可置信,但行為舉止卻已經相信沈煉。
沈煉來到瑤池不久,恰好是瘟部淪陷,干脆一路尾隨呂岳,看著瘟神變得愈發瘋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呂岳前腳離開蟠桃園,后腳就會被關押起來,在三清論道后身死道消。
沈煉深表懷疑,呂岳之死沒有表面簡單。
呂岳很可能知道蟠桃會的內情,最終死得非常蹊蹺。
大羅金仙在天庭確實是位高權重,但牽扯到天地量劫,哪怕大羅金仙都得掂量一下。
呂岳就是第一批被淘汰出餐桌的大羅金仙。
除非他能和鎮元子一樣,找到機會煉化真經超脫。
不過吧……
沈煉眼底閃過一絲憐憫,瘟部像是被提前備好的犧牲品,天庭眾仙也需要一個大羅金仙,來確定蟠桃會背后存在的虛實。
呂岳瘋癲的自言自語,跪坐在墻邊取出銅錢。
他一遍遍的卜卦,結果統統都是死路一條。
“呂岳,你走出蟠桃園后小心一點吧,在三清論道的鐘聲敲響前,你隨時都會遭遇危險。”
沈煉轉身便走。
他先前已經查看過第三片蟠桃林的大量尸體。。
或許呂岳看不出尸體的傷痕來歷,但自己再清楚不過,分明是鬼市八部正神的所作所為。
沈煉傷痕的深淺能分辨出,鄭倫他們依舊三次擊殺七仙女。
首次較為生疏,此后下手越來越果斷。
“瑤池很可能也經歷了三次輪回。”
沈煉不禁聯想到凡人少掉的兩魂,先前兩次輪回的代價,恐怕就是世間凡人的魂魄。
他不清楚黃眉在輪回中扮演的角色。
但顯而易見,黃眉穩坐釣魚臺,鄭倫等人壓根不是這個活過兩世無數年歲的老狐貍對手。
沈煉之所以干預呂岳,也是為了讓局勢出現變數。
可惜他雖然看出呂岳遭受的是朐真經,但經文已經在身魂間繁衍生息,剝離也是死。
除非呂岳有真經護體,否則古代仙人面對經文根本不設防。
“八哥,鬼爹和鄭倫他們應該在一起,你找找看。”
“啊~~”
八哥沒有再耍小聰明,展翅沒入蟠桃園。
沈煉已經將沈漢生攝進鬼葫蘆,后者初入人仙的實力,放在危機四伏的天庭壓根不夠看。
就在他即將隱沒于黑暗時,呂岳不禁開口。
“道友。”
呂岳見到沈煉回頭,喘著粗氣補充道:“我已經必死無疑,只想知道八部會不會覆滅。”
“不會。”沈煉停頓幾息補充道:“你接觸過的,他們便是八部的星火傳承,我也是。”
“難怪。”
呂岳笑著點頭,收起沾滿汗漬的銅錢。
按照八部算出的卦象,結果可謂是十死無生。
但當他把沈煉算進其中,卻發現八部變得不確定,唯一的生機竟然在這個菩提老祖弟子身上。
“你們是為蟠桃會而來?”
“恩。”
呂岳連連吞服丹藥,血肉骨骼壓制住蟠桃樹根須的寄生。
“瘟部駐扎蟠桃園就是西王母安排的,我以為她是為防止意外發生,如今想來,西王母很可能已經不再是西王母了。”
沈煉沉默無言,西王母別名就是朐篇的瑤池金母。
朐篇脫胎于,別名朐,于天庭附著瑤池金母,乃是成為,喜好人首,厭惡女子,可以通過羽化。切記切記,不得直視真容。
呂岳苦笑的起身,“我不經意間窺得西王母的右手小拇指,完全扭曲成旋渦狀,當時我多嘴詢問一句惹來大禍,哎。”
“呂岳前輩,保重。”
沈煉恭敬的行禮,好歹自己冒充過瘟神。
“保重,七仙女來蟠桃園是為采摘二十三顆蟠桃果。”
呂岳血肉骨骼一點點溶解,鉆進墻磚縫隙,“接下來我會試探西王母,你們且看好了。”
不等沈煉回應,呂岳已經悄然遁走。
沈煉得到八哥的傳念,閃身前往第三片蟠桃林的深處。
沒過多久,十幾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不單單有鬼市八部的正神,鬼爹也在里面。
鬼爹環抱鬼媽所化的九齒釘耙,兩條傻魚一左一右,同時虎力大仙、鹿力大仙、萬歲狐王都遍體鱗傷的以鬼爹馬首是瞻。
鄭倫注意到沈煉后,非但沒有驚喜,反而很是無奈。
即便沈煉已是地仙,可放在瑤池的回想中無濟于事,沒必要冒險參與,將來總有機會踏足天仙。
鬼爹則眉頭放緩,招手讓沈煉過來。
“阿煉,你看看樹上結出的果實到底是不是蟠桃果,他們蟠桃會品嘗的便是這種玩意。”
沈煉定睛一瞧,卻是一連串形似葡萄的蟲卵掛在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