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剛過,便是九月秋收之季。
與以往不同,理應適宜的溫度卻不知不覺接近冰點,入秋不久已經有幾分深冬的味道。
并且只有在鹽山一帶才會出現類似異象。
好在全民習武,哪怕幼童都能身穿單衣在外嬉戲,農作物也已經早早的收獲整理完畢。
“總有點不對勁。”
左延翻閱完各城鎮匯總而來的卷宗,只感覺風雨欲來。
他讓李順、祝一虹、王信三名方士坐鎮其余鹽山城鎮,但心底里的不安卻沒有絲毫衰退。
“小雷音寺出世至少還要七八年,為何處處都有端倪?”
左延煩躁的離開衙門,漫無目的穿行在鹽良鎮。
寒風迎面吹來,夾雜著攤販叫賣的聲響,以及民眾交頭接耳的抱怨,今年寒冬來的太早。
左延思索著卷宗里看到的信息。
雖然搬山案在不久前已經了結,沒有繼續出現山巒活化的情況,但經過衙門一查,發現搬山案遠比想象復雜。
不止是鹽山山脈,共有六處山脈出現山巒活化。
如果用地圖標注,六處山脈分別在鹽山的各個方向,涉及到三十七座城鎮,近兩百座村落。
按照礦工的描述,肉山內塞滿尸體。
要是確有其事,所有山巒加起來至少有幾千萬尸體,已經是涉及城鎮人口總和的十倍。
簡直不可思議,小雷音寺到底是何等陣仗?!!
如今地藏王菩薩出世還早,光是諦聽就有如此前兆,很難想象幾年后會是怎樣的群魔亂舞。
左延先前游蕩山脈大半個月,從未親眼目睹山巒活化。
現有的線索也都是凡人提供的。
左延深感無力,原本自認為距離神游八境只差半步后,無論面對什么洞府都能進退自如。
“哎,奈何啊,凡人終究是凡人。”
“八哥最近不知去向,山神(榕樹)明顯在沉睡,希望鹽山不會遭遇危險,否則……”
左延打消念頭。
就算主要的護道鬼神不在,其余鬼神也都是道行頗深。
鐘馗廟坐鎮的真君不久前已經達到四千年道行,沈煉的兩個干妹妹至少是三千年道行。
就連典當行院落里的兩條魚精都是祟妖。
左延止步,不知不覺間天色昏暗。
圓月正高高掛在半空,街道巷弄依舊燈火通明,只是地面已經結出一層薄薄的霧霜。
他表情錯愕,看著不遠處的蘭田街。
或許一直在思索搬山案,左延本能來到曾經鬼市的出入口。
鹽山已經數年未有鬼市,主要因為八哥在踏足萬年道行時,把近千里的鬼市統統清除了。
“沈仙師提到過,肉山很可能藏在鬼市深處。”
“目前衙門派遣在前兩層的金吾衛有不少,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鬼市的異樣,不知是真是假。”
左延抬頭望向圓月,眼底閃過一絲驚愕,鬼市的出入口通常都是在每月十五日大開。
今夜…不就是九月十五日?
左延心臟狂跳,丹田內的道嬰不斷預警。
寒風呼嘯,已經有點點鵝毛雪飄落,溫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銳減,幾息內達到冰點。
迎面吹來的寒風,使得地面結成霧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左延連忙取出令牌,剛想通知當地的金吾衛撤離民眾,突然間寒風里多出一股子怪味。
類似尸臭,又夾雜腐敗霉菌的刺鼻。
轟隆隆。
左延親眼看到地鉆間有白骨擠出,無數骨骼相互拼湊,短短時間組合成一扇巨型門徑。
鬼市大開。
與印象中的鬼市不同,里面顯得無比孤寂。
沒有市場,沒有贖財鬼,更是不見往來的金吾衛,白骨門徑內只有一望無際的累累白骨。
左延愣神間,房屋皆是披著銀裝素裹。
“咳咳咳。”
整片蘭田街不約而同響起咳嗽聲,無論是否習武,民眾竟然都在同一時間感染風寒。
緊接著,與蘭田街相隔的街道也開始感染風寒。
左延連連后退,風寒在沿著街道擴散,同時民眾染病后在咳嗽之余,伴隨著詭異的癥狀。
眼瞳血絲遍布,皮膚開始紅腫,舌苔發黑。
他們捂住腦袋,仿佛痛到頭痛欲裂。
左延倒吸一口涼氣,面前的鬼市出入口絕對不簡單,甚至很可能是直接通往深層的。
他朝著最近的一人沖去,死死盯著后者感染風寒的剎那。
左延瞳孔微縮。
民眾如同妖魔氣息入體,明顯能感覺到呼吸一滯,隨即病癥從腦袋朝著身軀四肢蔓延。
腦袋充斥風寒后,他的臉龐變得無比猙獰。
不等左延俯身查看,難以言喻的寒意鉆進口鼻,寒意直勾勾的涌入泥丸宮,仿佛…仿佛自己在遭遇奪舍,疼痛無以言表。
他跪倒在地,硬是無法調動半點勁力。
問題是里外毫無妖魔氣息。
吼!!!
鐘馗廟有怨氣沖天而起,鬼爹手持九齒釘耙凌駕半空,化作天蓬真君的模樣橫空出世。
“散!”
九齒釘耙用力一砸,逼迫著寒風回到鬼市出入口。
鬼妹滿臉擔憂,搖晃著玉兔肩膀,“玉兔姐姐,幫一幫爹爹吧。”
“沒錯我就是姐姐!”
玉兔得意的拿起一把樹枝,催動神通后,樹枝紛紛化作蘿卜,濃郁的藥香四溢。
“念兒,把池塘里的兩條肥魚抓來。”
“曉得了。”
她不知哪里找來的工具,盤腿一坐便開始搗藥。
能看出玉兔的道行剛恢復到七千年左右,全盛期肯定是在萬年以上的,甚至超過兩萬年。
片刻后,念兒提著兩條傻魚的尾巴回來。
“姐姐,該怎么殺!”
灞波兒奔瑟瑟發抖,波蹦兒霸連忙開口道:“兩位大王,我們為少東家賣過命啊,別殺我們!”
念兒搖搖頭,幾具分身伸手比劃著。
“別鬧。”
玉兔抓過兩條傻魚,把蘿卜粉末塞進它們的嘴里。
“不許吃,吃了就把你們變成蘿卜。”
“大王你讓我們干嘛,我們就干嘛。”
“好,你們去干掉鬼市作祟的妖魔。”玉兔看著面面相覷的兩條傻魚,蘿卜用力一敲腦袋。
“你們給我在鹽良鎮下雨,聽到沒有。”
兩條傻魚連連點頭,接著水汽開始升騰,藥香混入雨點籠罩全身,瀕死的民眾陸續恢復。
玉兔繼續調配蘿卜,志得意滿的哼唱歪曲。
左延五官滲血,劇烈的頭疼緩解大半,蘇醒后第一反應就是靠近鬼市的出入口。
他渾身酸痛,肌肉仿佛被溶解一般,只能手腳并行爬去。
“地藏王菩薩出世,難道會影響到鬼市?如果兩個洞府同時發難,大唐怕是毀于一旦!!”
“咳咳咳。”
來到出入口的十米內,風寒又有復發的征兆。
左延強忍著身心折磨,服用數顆加持視力的丹藥,想要看清楚古怪鬼市內的虛實。
紛飛的大雪遮蔽大半街景。
左延盡可能的消化藥力,很快有一道扭曲的身影映入眼簾。
身影的樣貌略顯畸形,雜亂的長發色如朱砂,頭戴蓮花冠,面龐青灰似銅錢,巨口獠牙。
雙手垂到地面,衣服像是道袍的樣式 怪道士腦袋一歪,手指不斷敲打腦袋,嘴里頓時吹出一陣陣寒風,侵擾著滿城的百姓。
左延不明所以,自己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方士。
難道鬼市有弟子?
可鬼市不是充斥贖財鬼嗎,哪來的道統傳承?
怪道士明顯在試探鹽良鎮,偶爾微微點頭,隨即若有所思的盯著典當行后院的榕樹。
他兩只手一起敲擊,吐出的寒風愈演愈烈。
怪道士早已預料到鬼爹等人會出手,第二股寒風悄然繞過他們所處的街區,徑直刮向榕樹。
“不好!”
“山神很可能在脫胎換骨,絕不能讓他影響到護道鬼神!”
左延拼命的站起來,想要憑借肉身阻隔寒風,而怪道士面對左延的動作沒有任何波瀾。
寒風貫體。
左延額頭的血管爆開,大腦幾乎化為漿糊。
他昏迷前,余光見到怪道人遺憾的嘆了口氣,也不再繼續口吐寒氣,轉身沒入鬼市。
“是我…擋住了?”
轟!!!
剎那間,無數榕樹的根莖破土而出。
根須遮天蔽日,足足籠罩兩三千里,兩萬年道行的妖氣把天空染得漆黑,同時根須的旁枝末節緩緩蔓延整個大唐境內。
晉升六階后,榕樹籠罩的范圍不再有局限性。
哪怕根須生長的速度并不快,依舊能看出榕樹神通的恐怖。
但凡根須所在,皆是吾之山神的無邊樹界!!!
民眾體內的風寒消散一空,隨即根須刺入鬼市出入門。
左延的病癥也在好轉,他連忙開口道:“山神,留下部分風寒種子,我要給沈仙師一觀。”
榕樹給予左延一股藥力,護住后者的身魂。
根須在鬼市內翻江倒海,不知有多少鬼物淪為養分,持續兩日才收回,鹽良鎮恢復平靜。
鬼市出入口不知所蹤,但院落里又有一棵傳送樹在生長。
八哥落在榕樹的頂端,鳥喙露出冷笑,似乎刻意隱藏自身,只為等待盜版地藏王菩薩出世。
三弟先晉升,大哥還卡在五階,它自然不甘心。
半個月后。
沈煉睜開眼睛,職業面板顯露提示。
無量尸根晉升無界尸樹,武學點數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