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迎真君，高老莊內越是古怪。
處處都有豚鬼在模仿天蓬真君。
它們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著戲詞，動作像是臺上獻唱的名角兒，甚至都不再攻擊生人。
“本是天蓬掌水府，醉戲仙子貶凡土。”
“時運不濟投豬胎，入贅高莊耕耘苦，賜得眾生無妄仙！”
隨著敲鑼打鼓的聲響愈演愈烈，籠罩高家鎮的濃霧消散，一股牲畜獨有的腥臊味彌漫。
左延表情凝重，與張元貞一同站在裁縫鋪后院。
“來了，真君要來了！”
高府無比繁華，燈火闌珊中坐落著亭臺樓閣，有人影竄動，喜字張貼的到處都是。
毫無預兆，高老莊的怨氣緩緩淡薄。
“咳咳咳。”
所有豚鬼不住的咳嗽起來，喉嚨里嗆出鮮紅的碎肉。
左延注意到碎肉化作如同檀香的煙塵，朝著高府匯聚，深處有吵鬧至極的豬吠絡繹不絕。
兩人之所以參與高府娶親，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內功傳承幾乎不可能拜入洞府，還不如在熟悉情況的高老莊內搏一絲機緣。
左延是虎力經。
內功傳承來自名為車遲國的洞府，里面的妖魔向道修行，危險較低，但據說多數金吾衛在車遲國數百年都未接觸仙家。
張元貞的熊羆經，則是被稱之為大兇之地的洞府。
觀音禪院！
大唐已知的洞府里，觀音禪院絕對能位列三甲，至今金吾衛都沒有深入到洞府的核心。
張元貞低頭詢問：“左延，你說真君到底是什么玩意？為何我感覺妖魔氣息反而在抗拒。”
“既然以真君稱呼，或許是仙佛轉世吧。”
左延提到仙佛轉世，便下意識瞥了眼鬼當鋪。
相比高老莊深處不可名狀的真君，其實沈煉更像仙佛轉世，憑借肉身之力就能擊殺鬼物，同時又有道行高深的諦聽護道。
不對，應該不止是諦聽。
按照祝一虹收集的信息，鹽良鎮內的千年大妖魔至少三頭。
“疑似諦聽的九耳妖魔前來高老莊，不知會鬧出怎樣的動靜。”
“但只要并非祟妖魔，應該無事。”
張元貞順著左延的目光凝望鬼當鋪，輕聲道：“自從馮千戶到來后，為何那人不知所蹤？”
“馮千戶得罪錯人了，那人不是愿意暫避鋒芒的心性。”
左延還想補充幾句。
哇哇哇。
嬰孩啼哭傳來。
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是，聲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獷，就像初生的嬰孩在片刻間長大。
匯聚的煙塵歸于高府，形成一朵若隱若現的血肉蓮花。
哇哇哇。
中年男子的啼哭略顯刺耳，眾人注意到高府后院有一團肉山在增生，表面沾染些許羊水。
肉山直至百米才停止，外形是嬰孩，臉龐有幾分相似天蓬真君，其余部位由豚豬的特征胡亂拼湊而成，腹部有臍帶連接。
臍帶直通地底，似乎整個洞府是真君的胎盤。
“恭迎真君降生！！！”
十幾名溫婉的高小姐身穿嫁衣，高聲呼喚著真君的名謂。
真君沒有絲毫反應，環抱膝蓋閉目歇息，很難把怪嬰和神通廣大的豬八戒聯系到一起。
“請各位賓客入場，一同慶賀真君娶親！！！”
各店鋪的掌柜把賀禮放于門前，由高府護院抬著送往新婚府邸內，都是看似尋常的物件。
比如紅木棺材、古董字畫、糯米粽、絲綢……
實則賀禮是千年妖魔根本的怨氣所化，至少讓鬼物折損幾十年道行，不乏深受重創的。
在場的天蓬經修士有兩三百人。
當他們見到真君后，難免心生退意，但顯然已經來不及。
身穿的衣袍化作鮮紅，他們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高府，有高小姐的呢喃在耳邊呼喚著。
“我……”
有金吾衛面露猶豫，先天六境的修為本就只是來碰碰大運，面對未知的存在不由心境失衡。
左延出言提醒道：“莫回頭！”
金吾衛轉過腦袋，五官變得扭曲起來，額頭青筋爆出。
一聲悶響。
無頭尸體倒地。
脖頸處有肉芽生長，片刻間形成一顆豬首，新的豚鬼誕生。
眾修士咽了口唾沫，皮膚滲出的血水已經浸濕衣袍，察覺自身日漸虛弱，邁步向高府而去。
街道上人潮洶涌。
其中有金吾衛，不過大部分都是想要入贅高府的豚鬼。
左延兩人當即準備動身，高府宴席有上百張桌子，他們有請柬在，可以挑個開闊的位置。
突然。
沉重的腳步由遠至近。
媒婆渾身赤裸，臃腫的身軀在巷弄里橫沖直撞，來到鬼當鋪的門前，用腦袋敲擊著。
“沈漢生！沈漢生！！高小姐指名要你赴約！！！”
媒婆撕心裂肺的高喊，引得周遭金吾衛紛紛駐足。
他們不禁心生嫉妒，畢竟一旦提前得到高小姐的承認，代表著此人半只腳已經拜入洞府。
張元貞自語道：“他是叫沈漢生？”
左延眉頭微皺。
他分明記得是沈煉才對，沈漢生，好像是沈煉親爹。
難道父子倆人的來歷都非同尋常？
“沈漢生！！！”
媒婆的聲音夾帶些許恐懼，脖頸冒出一圈青紫的勒痕，明顯是由高小姐的禁忌導致。
吱呀。
鬼爹推開大門。
媒婆忍不住附身湊了過去，嘴里的腥臭掩蓋不住，咧開的嘴巴露出只剩半截的舌頭。
“你躲不掉的沈漢生，躲不掉……”
媒婆話還未說完，鬼爹身后伸出一只恐怖的手臂。
手臂至少有三四米，因為肌肉線條極為緊實的緣故，皮膚表面的紋理像是繁瑣至極的符咒。
左延兩人瞳孔微縮，其余金吾衛壓根來不及反應。
“桀桀桀。”
一頭四五米的千年鬼物，被手臂強行拽進狹窄的房屋內。
手臂硬生生把媒婆的骨骼擠成碎末，手腳擰成麻花狀，下半身把鬼當鋪的大門徹底堵死。
咚咚咚咚。
媒婆在拼命掙扎，但眾人都能聽到里面響起的敲擊，并且動靜愈演愈烈。
“他…他他的肉身強度又有暴增？！！”
張元貞不可思議，左延反而有些恍然大悟。
仙佛轉世，必定仙佛轉世！
媒婆渾身顫抖，構成身軀的怨氣徹底崩塌。
王阿婆鑒定完成，九氣地厭經驗1.12
王阿婆 死時年歲四十余二月，本是高老莊的接生婆，后來因為食用真君胎盤而死。
“還好經驗依舊能累積，否則白白浪費一頭千年妖魔。”
沈煉走出鬼當鋪，由于恢復尋常狀態，旁人都有些難以置信。
要知道，按照剛剛那只手臂的粗細，身高至少五米左右。
沈煉喚出職業面板。
境界：元丹（養丹）
武學：陰陽二氣樁（混元氣海混元）、不滅玄功（鐵身蛟相）、海潮拳（潮）……
點數：0
三階職業：九氣地厭（101.21）
三階職業：巨食之羝（45.35）
三階職業：還丹鉛尸（22.89）
沈煉看到職業面板上明晃晃的0點數，嘴角不住的抽搐。
為晉升四階職業，自己算是梭哈了，好在職業合成不用消耗點數，只要觸發傍生祟鬼就行。
“恩？”
沈煉神識掃過街道周遭，落在其中一名金吾衛的身上。
“我好像在高氏武館見過，也是馮文的弟子之一，沒想到走狗屎運茍活后，還敢來當眼線。”
清濤瞳孔渙散，連忙想要混入人群離開。
沈煉伸出食指。
食指炸裂，血花四濺，斷骨像是開膛的子彈洞穿清濤眉心。
眾金吾衛腳步匆匆，生怕殃及池魚。
沈煉毫不在意傷勢，食指的血肉骨骼在短短時間內便愈合，二次蛻變的橫練可見一斑。
當然，二次蛻變提升最為顯著的便是特異。
具體如何還未嘗試，但只要不直面祟鬼，應該足夠自保。
“老漢，你確定要參與高府宴席？”
鬼爹沉默良久。
“恩，我只想與高守鳳講清楚，今生我不會再娶的。”
沈煉欲言又止，鬼爹啊，你完全可以靠臉吃飯。
“我陪你吧。”
“好。”
沈煉沒有出言反駁，事實上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高老莊，鬼爹遭遇的機緣肯定是躲不過的。
正好，有鬼爹在，無疑能接觸到傍生祟鬼。
“新仇舊恨一起算，高老莊內布局鹽良鎮的方士，還有那個馮千戶，都得找機會打殺。”
田閑唯唯諾諾的站在身后，眼底殘留著恐懼，近距離目睹沈煉化身龐然巨人的沖擊太大。
鬼爹前往高府，沈煉兩人跟隨著，棉絮鬼負責坐鎮店鋪。
左延與張元貞遲疑幾息，也選擇同路。
“啊～”
八哥輕巧的落在沈煉肩頭，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漆黑的眼瞳眨動，歪著腦袋注視真君。
陰影涌動。
沈煉與鬼當鋪旁的巷弄擦身而過。
無窮無盡的陰影順勢沒入腳底影子，在燈籠的照耀下，拉長的影子如同兇獸在窺視。
地磚縫隙中，細密的植物根莖隨著沈煉移動而蔓延。
嗖嗖嗖。
高老莊偏僻角落的幾頭豚鬼胸口被根莖洞穿，隨即被拉進地底深處，成為榕樹根莖生長的養分。
旁人壓根不清楚，地底十米的土壤已經蛀空。
沈煉出游。
自有鬼神護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