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翠街。
喜慶的裝飾遍布各處，籠罩街道的濃霧都沾染鮮紅。
裁縫鋪內，有目光盯著停在街角的鬼市馬車，隨即沈煉從車廂鉆出，身后背著一口棺材。
左延與張元貞對視一眼，表情滿是驚疑不定。
沈煉竟然把千年棉絮鬼原封不動的帶回高老莊，兩人不禁面露緊張，生怕放虎歸山。
要知道。
裁縫鋪依舊有鬼物殘留，如果再來一頭千年棉絮鬼，恐怕店內的局勢會徹底陷入失控。
沈煉路過裁縫鋪，徑直走入鬼當鋪內。
大門緊閉。
左延環顧四周，試圖找到偽裝成烏鴉的九耳妖魔，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頭疼的捏著鼻梁。
張元貞沉聲問道：“左延，他到底算不算洞府方士？”
“應該不算吧。”
左延苦笑著搖頭，無論怎么看，沈煉都只是一名武者，奈何手段簡直驚世駭俗。
張元貞深吸口氣，“他是否會影響高老莊入贅的機緣？用不了多久就得迎真君了。”
“張元貞，你我只是負責坐鎮高老莊，難不成到這個年紀，你還對拜入洞府抱有期望？”
左延思緒萬千。
如果自己的猜想成立，九耳妖魔很可能是沈煉的護道人，鬼知道兩者為何前來高老莊。
入贅事關成就方士，會有不少人來到高老莊，包括修行天蓬經的金吾衛。
那群半人半豬的金吾衛，已經在高老莊輕車熟路。
真正能拜入洞府的，多數掌握天蓬經，甚至部分天蓬經修士已經提前拿到高府的請柬。
砰砰砰。
鬼當鋪傳來急促的敲擊聲，隱約夾雜絕望的哀嚎，兩人不禁毛骨悚然。
隨即有棉絮擠出門縫，那頭千年妖魔試圖逃遁離開。
“嘿。”
鬼當鋪大門打開些許，布滿鱗甲的手臂一把抓住棉絮，棉絮竟然響起熱刀切黃油的滋滋聲。
左延兩人頭皮發麻。
鬼當鋪大門合攏，沒過多久，永翠街恢復死寂。
沈煉把棉絮鬼的賣身契遞給鬼爹。
大堂一片狼藉。
隨著時間流逝，地面墻壁的破損都在逐漸恢復。
棺材放在柜臺旁，蓋板已有不少破損，符咒更是黯淡無光，鬼物老老實實待在其中。
有鬼爹坐鎮，棉絮鬼面對慧眼的掠奪怨氣毫無反抗之力，外露的道行已經只剩八百年。
鬼爹說道：“阿煉，他不適合典當生意。”
沈煉眉頭微皺。
他之所以削弱棉絮鬼道行，就是想要讓后者成為鬼爹的助力，否則鬼當鋪很容易被攻破。
結果因為棉絮鬼誕生自裁縫鋪，似乎難以融入鬼當鋪。
沈煉心念微動，“老漢，即便不適合典當也能當個學徒工，你覺得他適合店內什么活計？”
老爹盯著棺材片刻。
“絹布類的書畫需要棉線修補，他應該能幫我搭把手。”
話音剛落。
棺材劇烈搖晃起來，棉絮鬼拼命掙扎著，厚厚的棉絮包裹住鬼物，怨氣正在生出些許不同。
沈煉無論見識幾次，都難掩對于鬼爹能力的驚嘆，面對道行遜色的妖魔簡直是言出法隨。
“阿煉。”
老爹把葫蘆交還沈煉，“葫蘆最近沒有什么變化，阿煉你去問問當初賣葫蘆的老道士吧。”
“行。”
沈煉面露喜色。
很顯然葫蘆已經被鬼爹淬煉到極致，材質完全變為青紫色的玉石，散發著淡淡的怨氣。
鬼葫蘆 原本是尋常葫蘆，由沈漢生鬼化而成，已是中乘法器，能吸收藥力釀造藥酒。
鬼市三層都不曾售賣中乘法器，估計只有四層才能見到，鬼葫蘆的價值可見一斑。
當然也并非毫無代價。
沈煉注意到，鬼爹的道行竟然不增反減。
他暫時放緩淬煉其余兩件法器的念頭，看來得想辦法增長老爹的道行，若是有個兩三千年，說不定上乘法器都能煉出。
鬼爹不再理會棺材，轉頭說道：“阿煉，我去一趟劉婆婆的米鋪，她老人家身體不好。”
“老漢，平日有客人嗎？”
“沒有。”
鬼爹說完便走出店鋪。
沈煉目送著鬼爹，隔壁米鋪有道干瘦的身影打開側門，劉婆婆的外表就是個尋常老人。
但當他看到劉婆婆的瞬間，忍不住咳嗽起來。
糯米已經塞滿口腔。
沈煉強行咽進肚子里，結果糯米卻粘在食道，像是活物一般增生起來，似乎要撐開血肉。
鑒定完成，九氣地厭經驗0.03
“真邪乎。”
沈煉要不是有慧眼護身，肯定不會久留高老莊，每間店鋪都有迥異的禁忌，稍有不慎，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接下來應該是高府娶親，如果太過危險的話，我就干脆回到鹽良鎮避避風頭。”
沈煉斜靠在柜臺上。
拋開稀奇古怪的禁忌，高老莊無疑是個福地洞天。
只要不待在外界，出現在胃里的豚豬肉并不會加劇特異，反而源源不斷的滋生養分。
頂多幾個月，巨食之羝就能湊夠晉升的經驗。
“再說吧，先穩固修為。”
沈煉控制陰陽勁運轉周天循環，起點是下丹田，終點則是上丹田，沖刷著元丹與魂魄。
勁力變得精純，氣血隨之愈發雄厚。
沈煉暗自打量著丹田，黃豆粒大小的元丹在勁力中沉浮。
“我當年就職朝奉后，試過綁定自身，結果沒成功，職業面板提示必須綁定外物。”
“話說回來。”
“元丹雖是勁力凝聚而成，但其實應該算作外物吧？”
沈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只是第四職業目前還無頭緒，方士相關的特殊職業都未滿條件。
高老莊的天河妖師應該是距離自己最近的。
但沈煉不可能冒著風險深入高老莊，豬八戒作為西行四人組的一員，前世又是天蓬元帥，如果化作妖魔，實力不可估量。
“不一定。”
“豬八戒在沒有遇到唐僧前還是很窘迫的，印象中，都淪落到在高老莊干農活的份上了。”
沈煉強壓作死的念頭。
“就算要覬覦天河妖師，也得通過金吾衛。”
“金吾衛藏身裁縫鋪，又冒險清剿鬼物，八成是為拜入洞府的事宜，看看他們是何情況吧。”
沈煉打了個哈欠，取出三道內丹秘籍翻閱起來。
混元氣海使得陰陽勁的周天循環連綿不絕，自己壓根不用過多理會，反正百無聊賴，干脆試著再兼修一門內丹術吧。
沈煉有混元內丹的基礎，僅僅片刻便徹底理解三道內丹，甚至注意到部分注解有歧義。
“創出三道內丹的王蘭芳恐怕都沒有我透徹，放在千年前，我都能開宗立派了。”
沈煉調整著自身的呼吸，讓丹田以特殊的頻率生出律動。
按理說，他還得觀想朝陽、午陽、夕陽，最終使得丹田自然而然的誕生一縷三道勁力。
“無法掌控軀體，才需要繞一大圈促成自身契合內丹術。”
“我先天橫練圣體何需如此麻煩？”
沈煉的氣息連連變化，血肉骨骼縮水膨脹，沒過多久，便找到三道內丹記載的狀態。
三丹田有微微炙熱生出，模仿著一日中的三陽。
沈煉小心翼翼的維持，很快有一縷三道勁力在下丹田生出，不過與元丹顯得格格不入。
“沒沖突就行。”
元丹作為大道之基，若是出現損傷，就會影響身魂。
其實對于沈煉而言，元丹碎裂都無妨，重新加點內丹術就可以憑空再造，問題是……
內丹術太貴了。
虛丹期的元丹異常脆弱，沈煉總感覺自己往腹部來一拳，就能體會到元丹爆炸的酸爽。
好在隨著元丹六境的修行，內丹會愈發堅固。
甚至元丹可以短暫離體，據說金吾衛借助元丹施展秘術，威力能夠平添三成。
沈煉不知不覺沉浸在三道內丹中。
相比人爹的典當行，鬼當鋪太過空閑，甚至都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幾名伙計也不敢打攪。
直至，有濃郁的怨氣四散開來。
“小娃娃。”
沈煉猛地睜開眼睛。
柜臺前多出個老人，布滿溝壑的臉龐不斷掉落糯米，構成身軀的怨氣處在潰散邊緣。
正是隔壁米鋪的千年鬼物劉婆婆。
“我爹呢？”
沈煉沒有絲毫的畏懼，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劉婆婆笑面如花。
“沈漢生在店鋪內幫我清理米缸，小娃娃真是好沖的脾氣，差點把劉婆婆半條命嚇沒了。”
沈煉直觀的感受到，劉婆婆確實有魂飛魄散的趨勢，特別是離開米鋪后，道行一直在銳減。
劉婆婆喘著粗氣說道：“別怕，婆婆參加過幾回喜宴，已經沒有多久可活，只想在入土前把店鋪交到孫兒的手里。”
“劉婆婆，你孫兒……”
“還沒死呢，但快了！他在高家鎮當差！！！”
劉婆婆捂嘴說道：“小娃娃，高府娶親要送賀禮，婆婆想讓你幫我找幾片粽葉。”
“四五百年道行的粽葉就行。”
沈煉意識到劉婆婆說的是鬼皮。
“若是不方便就罷了。”劉婆婆余光看向墻角的棺材，“千年鬼物都差點身死，婆婆怎敢強求。”
劉婆婆顫顫巍巍的走出鬼當鋪，“每年都有半人半豬官人來永翠街，我看他們很是喜歡街尾的高氏武館，有空可以瞧瞧。”
“好，劉婆婆慢走不送。”
沈煉眉心裂開豎眼，劉婆婆所言確實非虛。
“高氏武館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