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十節剛過，臺北大街小巷還飄蕩著青天白日旗。
張德山今天早早關門，蹬著自行車前往高炳涵家中。這個菏澤同鄉聚會大概每周一次，以前沒什么事，見了面只是嘮嘮家常，互相安慰，都一把年紀了，各有各的家庭，當做業余活動了。
但自從高炳涵拿了錄像帶，情況不一樣。
這些帶子更新的很慢，山東紀錄片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多遍，高炳涵說今天有新帶子，勾的張德山心癢癢，連大饅頭都不賣了。
熟門熟路的來到小院，又是自己到的最早。
不多時，大家聚齊了，高炳涵不廢話，把一盒錄像帶塞進機子，笑道：“這是大陸辦的春節晚會，聽說已經辦四年了。”
“春節？那應該過年拿出來。”
“這個好這個好，大陸晚會能演什么節目呢？別是政治宣傳吧？”
“政治宣傳就不給你們看了，我們在臺灣被宣傳了幾十年還不夠？說是非常精彩，咱一起看看。”
開頭依舊是欲蓋彌彰的美國電影，隨即一陣喜慶歡騰的音樂聲響起，出現一行大大的字：“8386年春節聯歡晚會集錦！”
嗯，這片頭還是特意制作的。
“過年好！”
“過年好！”
緊跟著，主持人亮相，龔雪也出來了。
“在這萬家團圓、辭舊迎新的時刻，我們向全國各族人民、港澳同胞、臺灣同胞、海外僑胞以及全世界的中華兒女，道一聲春節好，祝大家新春快樂，萬事如意！”
一下子就把眾人鎮住。
幾十年里，臺灣雖然戒嚴，卻沒有像后世那般“去中化”。他們也有各種口音，有菜系，知道三國和紅樓夢，聽京劇，看黃梅調……
這個根子還在的。
接著便是各式各樣的精選節目。
“大海啊大海，就像媽媽一樣，走遍天涯海角，總在我的身旁！”
“你的身影，你的歌聲，永遠印在我的心中，昨天雖已消逝，分別難相逢！”
“河山只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
“歸來吧歸來呦，浪跡天涯的游子！”
于是聽歌聽的也哭，然后又哭又笑，因為后面是語言類節目。
吃面條！
羊肉串！
司馬缸砸缸！
山東老鄉看起來毫無壓力，無縫融入，屋子里充斥著歡快的笑聲。高炳涵也跟著笑，卻忽地豎起耳朵，好像聽到有人敲門。
“噓！”
“有人！”
張德山距離最近，馬上退出帶子藏起來，眾人有些緊張。高炳涵壓了壓手，下樓開門，外面卻也是一個老兵，從懷里摸出一件用紙包的東西，道：“送來了！”
“這次這么快？”
“嗯，那邊也挺急的。聽說香港鬧的動靜特別大，敲鑼打鼓給中央社堵門口了，哈！”
對方想笑又趕緊捂住嘴，道：“你把紀錄片給我。”
“好！”
高炳涵匆匆回樓上，拿了山東紀錄片的帶子下來，看對方走了復又上樓。臺灣老兵幾十萬，陳奇不可能弄幾十萬盒錄像帶，連幾萬盒都不行，那目標太大了。
都是一伙人看完，另一伙人再看，互相勻一勻。
而他看著大家緊張的表情，笑道：“沒事沒事，又有新片子。”
“又有？這速度明顯加快啊？”
“大陸的渠道真厲害，顯然是打通了。”
“這次是什么？”
“一部電影，《血戰臺兒莊》。”
眾人互相瞅了瞅，沒啥激烈的反應，他們基本是十幾歲來臺，沒經歷過那場戰役。但別處的老兵有些都七八十歲了，是真正在臺兒莊上過戰場的。
“繼續看春節晚會，電影下次再看。”
就這樣，紀錄片、春晚、《血戰臺兒莊》三種不同內容的錄像帶，在臺北地下偷偷流傳，并迅速擴散。
與此同時，姜思璋也在行動。
這日，他來到了一家叫《前進》的雜志編輯部門口，深呼吸幾口氣，大步走了進去。這是民進黨的一家雜志，主編姓張。
姜思璋在老兵群體中也是個名人。
張主編一聽他來，忙親自接待，姜思璋直說來意：“我們正在整合老兵群體，籌劃組建‘外省人返鄉探親促進會’，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
如此直白，給張主編干的一愣。
腦筋急轉，迅速分析此事的利弊。
老兵是果黨的基本盤，現在老兵要回家，果黨無動于衷，所以他們來找民進黨支持。這事一點都不荒謬，政治這東西，上一秒仇敵，下一秒朋友，再下一秒繼續仇敵，太正常了……
全看利益。
最⊥新⊥小⊥說⊥在⊥六⊥9⊥⊥書⊥⊥吧⊥⊥首⊥發！
張主編經驗豐富，很快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把老兵探親這件事接下來，以《前進》為大本營，發表文章、印制傳單、組織活動等等，一定能給果黨有力的一擊。
當然他自己做不了主。
遂道：“姜先生的心愿我理解，我很愿意助一臂之力。但茲事體大，我們黨派剛剛成立，我自己無法決定，需要細致商討，希望您給我們一些時間。”
“好！我們整合老兵也需要時間。”
張主編親送姜思璋出門，又覺得疑惑：老兵一盤散沙，怎么突然有條有理，好像有綱領一樣了？還要組建正式的團體？還懂得找渠道發聲？
莫非有什么島外勢力援助？
不過這些在腦子里一過，沒工夫深究，他馬上聯系各方研究這個事情。
“哈！”
香港，島外勢力的主謀無聊的打了個呵欠，繼續擼貓：“沒想到啊，我還能當了一把山寨CIA。”
老美從內部瓦解一個政權，就那些套路嘛：培養敵對勢力、腐蝕官員、資助傳媒和文化界、遠程養殖、大力輸出他們想輸出的意識思想，然后自然有一幫大傻子敞開門喜迎王師。
就像敘利亞那樣。
“可惜不讓歷史虛無主義，不然還能搞大點！”
陳奇搖搖頭，他是知道歷史進程的。
“咚咚咚！”
正此時，谷薇麗推門而入，遞過一封信函：“雪姐的信！”
“嗯！”
陳奇拆開一瞧，龔雪說幾人會在10月中出發，先到上海，再飛舊金山，再轉洛杉磯。然后聯系了三位演員，文藝界名宿黃宗江、美國的鄭佩佩、剛在《黑俠》里露臉的胡凱莉。
在這部電影中，姨媽是個常居海外的角色，結過四次婚，性格外放。而鄭佩佩嫁人后便移居美國息影了，在環境、習慣上很符合，外放更沒問題，《唐伯虎點秋香》的華夫人！
胡凱莉演鄭佩佩的女兒，一個混血。
黃宗江演父親的角色。
他今年65歲，角色設定還有個死去的大兒子，龔雪是女兒，年齡也合適。他京城出生，在上海發展事業，還有在美國生活的經驗，人生閱歷極為豐富。
他弟弟妹妹黃宗英、黃宗洛，那也是名宿。
而丈夫的角色，即那個二代華裔，準備找王伯昭。
王伯昭可是第一批赴美留學的男演員，說是在南加州大學留學，其實跟張瑜那幫人一樣，都在刷盤子。混了好幾年沒出息，直到拍了李安的《推手》，后又回國發展。
這幾人的好處，就是不用體驗生活，對美國都很熟。
陳奇看完，當即寫回信，又是親愛的姐姐，又是日夜思念、美國相會云云，肉麻的不得了。
因為他要去宣傳《忌日快樂》，剛好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