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保住我們的銷售量呢?就是經常換牌子,三天兩頭地換咧!原來我們生產的這個叫‘蜣螂蟲牌’,后來我們一翻字典才知道,敢情蜣螂蟲是屎殼郎吶?滾糞球兒的呀,您想這牌子能不臭了嗎?”
馬季抽著煙,邊抽邊說。
觀眾們哈哈大笑,尤其離得近的李谷一,更是拍著巴掌笑的不行。
陳奇撓撓頭,主觀情緒很重要,他真沒覺得有多好笑。
這是馬季創作的一段單口,諷刺不法廠家虛假宣傳、欺騙消費者的,他為此還跑去相關部門問,有沒有“宇宙牌”香煙,確定沒有,才放心創作。
不過在這屆春晚后,宇宙牌香煙就真的出來了,蹭熱度嘛,歷來都有。
“你不抽我這宇宙香煙,你就沒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你不抽我宇宙香煙,你年輕人你就搞不上對象!你不抽我的宇宙香煙,你學生你考不上大學……”
“您記住電報掛號:一推六二五;電話:不管三七二十一!”
“哈哈哈!”
“哈哈!”
80年代初,這些現象剛剛出現,或許觀眾聽了大有共鳴。而對陳奇來說,不法商家見得太多了,各種段子也見得太多了,這還算個事兒?
當然他尊重時代性,還是把這個節目保留了,沒有拿掉。
現場效果非常好。
電視機前的觀眾肯定也在前仰后合。
“嘩嘩嘩!”
馬季在熱烈的掌聲中下場,完成了他在本屆春晚僅有的節目,他瞄了一眼在側臺的陳奇,自己好歹是個名家,政協委員、曲協常務理事,讓一個小字輩如此拿捏。
但又一瞄,那坐鎮后臺的朱牧之、吳冷西。
“明年別搞了,希望他說到做到!”
馬季搖搖頭,換了衣服,回到觀眾席坐好。
李玲玉穿著少數民族服飾,梳著頭發,戴著大耳環,光著腳丫,在臺上又扭又唱,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笑起來就是一口白白的牙齒。
《宇宙牌香煙》后過了三個節目,陳奇叫李玲玉上了,唱了兩首所謂的臺灣民歌《溜溜的她》《阿里山的姑娘》。
“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
這兩首,都不是什么臺灣民歌。
《阿里山的姑娘》是1949年創作于大陸的,很多人誤以為它是臺灣高山族的民謠,其實不是。
李玲玉去年上春晚,磁帶賣了80萬盒,已經頗有名氣了。一上場,全體男同志眼睛發亮,情不自禁的愉悅起來,仿佛吃了糖一般。
這可是甜妹啊!
當下的主流審美是什么,劉小慶那種大臉盤子,濃眉大眼,紅潤健康。但真的所有人都喜歡么,當然不是了,就像有人喜歡在上,喜歡在下,喜歡奶子,喜歡腳,xp不可為外人道也。
所以李玲玉在這年代,其實是少數。
但她的市場很大。
“這兩首歌都很好聽啊!”
“喂喂,你記下歌詞沒有?”
“我怎么記?我還想再聽一遍呢!”
“對了,打電話啊!”
“今天廠里誰值班,讓他打電話,叫李玲玉再唱一首!”
觀眾點播比去年還熱烈,因為很多人早早有了準備。以京城居民為主,偶有長途電話,潮水般涌入央視,繼續一盤一盤的送單子。
陳奇一條一條看,暗自搖頭:“可憐的群眾啊,還真以為是自己點播的。”
如果點播的適合,順水推舟的就上了,如果不適合,裝作沒看見。
“李玲玉的單子不必給我了,她不會再上臺。”
黃藝鶴在旁邊看他,說他徇私又一視同仁,說他不徇私又安排自己人,是個很矛盾的家伙。
而陳奇拿著節目單,用筆勾畫。
李玲玉過后三個節目,《懶漢相親》上,再過三個節目,張明敏唱歌,以34個節目為間隔,每隔一段就要安排一個能帶起高潮的。
跟著是《英雄母親的一天》《萬里長城永不倒》《羊肉串》,費祥壓軸。
“下面請欣賞小品《懶漢相親》!”
“嘩嘩嘩!”
一聽是小品,全場都很開心,去年領略過小品的妙處,覺得這種表演形式非常非常靈活,戲劇沖突強烈,容易抖包袱。
而下一秒,笑聲驟然拔高。
只見宋丹丹穿著一件小花襖,裹著綠頭巾,梳著兩條辮子,扭扭噠噠的鵪鶉一樣上了臺。
《懶漢相親》,顧名思義。
講一個懶漢相對象,家徒四壁,但硬裝有錢,一個紙箱子用布蓋上冒充電視,一堆氣球蓋上布冒充沙發等等,最終被識破……
女方一心想看電視,而他焦頭爛額的各種遮掩,這就是戲劇沖突。
那與后世小品有啥區別?
8090年代的小品,比如懶漢被識破了,女方扭頭就走,諷刺了好吃懶做的群體,這個邏輯無比順暢。
后世的小品是:懶漢被識破了,但他是有原因的!他為了救人得了病,喪失了勞動能力,然后女方感動啊,決定跟他在一起創造美好生活,一起包餃砸!
這是毫無邏輯的轉折,因為基調必須要正能量。
而這個小品打在電視屏幕上,便是:
表演者:宋丹丹、雷恪生、白志迪。
創陳奇、梁左。
“俺叫魏淑芬,女,29歲,至今未婚!”
“實在對不起,俺眼神不大好,把這暖水瓶給踢碎了!”
“哈哈哈!太逗了這個小品!”
“這演員是誰啊?宋丹丹?她演的不錯啊!”
丹丹阿姨是有天賦的,雷恪生和白志迪更沒的說,三人配合的很默契。
特別是她非要看電視,那倆人沒辦法,村長抱著紙箱子,把腦袋伸進去裝播報新聞:“據中央電視臺報道……場上比分2:0……”
全場更是爆笑。
李谷一眼淚都飛出來了,蔣大為樂的前仰后合,陳佩斯和朱時茂也猛拍大腿,梁小龍雖然聽不太懂,但這個意思是明白的,也咧開嘴笑。
小品好就好在,可以用豐富的肢體動作來表演。
“哈哈哈!”
紅墻邊上的一座院子里,與去年一樣,大領導忠實的做著春晚觀眾,兒孫滿堂,熱熱鬧鬧。氣氛也非常好,被逗的開懷大笑。
“感覺小品比相聲有意思呢!”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
“藝術形式沒有高下之分,只是創作的比較好。”
大領導與兒孫聊著天,不由在想,真理部的同志看完文化部和央視打擂,興沖沖的就跑來匯報,還賣關子,說今年春晚大有看頭,絕對精彩,立意高絕。
目前看了一個多小時,確實很精彩,但立意沒瞧出來。
或許在后面。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