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存在,更加值得注意。
在奔流的光中,他側過頭,看向一旁的洪太師:“洪太師……看在洪江鼎帶著你的意志,在照鱗之行的時候幫過我的份上,我就與你交流吧。”
“你們究竟打算做什么?”
說到這里,安靖語氣頓了頓,然后皺了皺眉,抬起手,似是有些不耐道:“算了,管你們做什么。”
“現在立刻收手,若是如此,未來就還有你一席之地。”
對于安靖傲慢至沒邊的言語,洪太師面色平靜。
文武帝座和玄天帝君的權柄一樣,實際上并不完全依靠神京大陣,而且和早就想要掙脫天官體系的尹古今不同,他早就在其他界域設計好了自己的陣盤。
此刻他力量無恙,沒有下降,仍是凌霄,這種足以一瞬毀滅神京的攻擊其實根本威脅不到他的法體,毀滅一切的光在他周身反而被吸收。
你贏了但仍然具備無邊偉力的老人卻自認敗北,他看向一側掙扎著起身的尹古今,神色帶著感慨:我不是武將,不會斗法,也沒有武者的自覺,更沒有非要與你戰斗的理由注視著這位現在還沒有辦法修復好法體核心的同僚,那被天命滅世劍所洞穿,仍在不斷蔓延的傷勢,文帝座輕聲道:恭喜你,安靖在你擊敗尹大都督時,你就勝了 “沒聽懂我話嗎?”
而安靖完全不為所動,他仍然注視著洪太師,一字一頓:“收手。”
“不然,我就動手。”
安靖,我說的很清楚了如此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洪太師也不由得皺起眉:你已經辦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我不會因為我是個凌霄就覺得能把你殺掉亦或是怎么樣,我知道我辦不到,不談你背后的那些凌霄,現在正在命定之刻的你,本身就是無人可匹敵你已經勝了,大辰敗了他一振衣袖,冷笑環視神京四方:看啊,自始至終就只有我們,周邊的鎮王,那些凌霄帝兵,那些隱藏起來的……大辰早就支離破碎,也早就不具備守護規則與秩序的力量了 接下來,四方動亂,大辰將會破碎,一個天宗被你傾覆,這個大洲將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動亂,而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有多么血腥,你難道不知道嗎?
還是說,你就期待那樣的未來?
此刻,整個北玄祭洲都在微微動蕩。
正如洪太師所說,北玄祭洲的所有勢力,無論是暗中隱藏力量應對大劫,亦或是有野心爭奪天尊之位的上門,亦或是那些理論上應該第一時間就來支援神京的鎮王,此刻全部都在旁觀著。
一道道沖天靈光,在北玄祭洲的三十六個大域各地沖天而起,此起彼伏,似是一種歡慶,又似是一種被壓制了一個紀元的蠢蠢欲動。
甚至,就連天穹頂端,那仍在互相纏斗的四大鎮國帝兵,也沒有降下哪怕是一點力量。
安靖很清楚。
在他沒有與尹古今對拳,大戰,互相從對方身上汲取了養分,繼而進一步進化前,他是可以被遏制住的。
就如每一個‘劫’在降臨前,都是可以被遏制住的那樣。
若是神京世家沒有那么不堪,四大世家合力,搭配文武任何一個集團,都可以壓制住他篡奪神京大陣的力量,而若是一開始就文武世家合力,他甚至會被鎮壓。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幽如晦的血,因為玄明宇的邀請,因為帝廷本身就不齊心。
玄天宮內部,還有不少帝廷的宗室,一些支持帝血的文官,正是他們連同玄明宇,拖文官集團的后腿,不然的話,在安靖擊潰四大世家之前,文官集團或許真的可以壓制住幽如晦的帝血權限。
而就算是安靖擊潰了這兩者后,事情仍然大有余地,尹古今本身就強至極點。
雖然他放棄了最熟悉的天官體系,選擇臨時突破凌霄來與自己爭鋒,但也仍然有擊敗自己的能力,若不是自己最后也突破了,絕對會敗在那開天辟地之力下。
而在那之前,只要有一個帝兵,一位鎮王選擇與自己為敵,那么,自己就會敗。
安靖很清楚,他能感應到,除卻大辰帝庭外,甚至包括大辰帝庭的其他部分,整個大洲都在歡呼。
歡呼一種約束他們已太過漫長的秩序崩塌,一種束縛被解開。
歡呼,自由。
“他們不可能自由。”
而七煞劫抬起手,凌空虛握。
天地間無窮的光就再一次被重組,化作了閃電,化作了微粒,化作了氫氧,冰石,繼而是金屬……最后是一把劍。
緊握劍,安靖理所當然地宣告:“我將重建人間社稷,新的秩序——但在此之前,一切都將被毀滅。”
“我知道的,洪燮世,你還要繼續維持天官體系,壓制圣祖道靈,壓制無中生,繼續借用這被你們剝奪至極致的天命之力,維持一般無二的秩序——你以為我會想要當新的帝廷之主,當又一個玄天祭嗎?”
“所以說,你們才是蟲豸啊。”
這個秩序是對的,哪怕你想殺我,我也無所謂,你可以自己選你想要的官員 洪太師同樣不為所動,他說自己不是武者,但能在天地間所有天官中層層邁步,終抵帝座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成就,他若不是天官,也必然是命格武者。
他沉聲道:圣祖固然有種種不對,但初心絕非惡意,天官體系可以讓所有人都各司其職……好不容易讓普通人也可以擁有力量,超越命格,與羽化道結合更是有無盡奧妙,德王都能看出來的東西,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就是因為看出來了,我才想要幫你,只是未曾想,你居然可以成長到這幾個地步,如此迅速,不可阻擋為什么一定要毀掉它?它在你的手中,絕對可以變成完全不同的一種東西,武者不再能橫行,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就是為了那樣的未來而努力 聽到這里,安靖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
他哈哈大笑,搖著頭,似是聽見了天下最大最荒謬的事,他幾近于樂不可支道:“是。”
“是了。”
“我最喜歡你們說這種話了——我們的規劃做的非常好了,只要所有人都順應規則生活,種田的就種田,經商的就經商,能習武就習武,結個婚,養幾個孩子,尊尊卑卑,見到武者和當官的要磕頭,為了養老而儲蓄,服從法律,就這么度過一生,就是最好的秩序了。”
“然后說,啊,你們都是自由的。”
“不,你搞錯了。”
說到這,安靖握緊了劍,他緊緊地盯著眼前看似和善的老人,就像是看著什么被徹底異化的東西:“自由的生活不是這種東西,”
“自由的生活,可以……”
“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