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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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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弘燦爛的劍光仿佛要將這八百年的長河撕裂。

  劍光如人心豪邁之氣,攀登至極,卻又徐徐平緩下來,宇文烈咽下鮮血,握著重槍沖來,萬軍不可入,卻只見得了那天地之間,狂風舞動著,墨藍色的蒼龍紋旌旗翻滾。

  帝王的劍器斬下,江湖的傳說出劍。

  波濤洶涌入海流。

  慕容龍圖收回了那柄青竹,應國大帝兀自不肯倒下,只是嘆服,那劍客轉身,步往前行去,

  那般氣魄雄渾,宇文烈,賀若擒虎,秦玉龍皆手持兵器,欲此一戰。

  周圍的千軍萬馬踏前,肅殺之氣沖天。

  應國大帝卻只是抬手,道:「不必,讓他走吧。」”

  劍狂慕容龍圖,天下那幾位傳說之中,唯獨一位可以鑿穿萬軍的存在,手中一柄長劍翻覆,便是道盡了這江湖八百年風流。

  應國大帝微笑:「天下寧有此人,倒是暢快淋漓!」

  慕容龍圖沒有說什么,只是脊背筆直,白發垂落,而應國大帝的背后,那以此生一切的豪情,

  最后付出一切代價背負的那八百年國運,在姬子昌死后就已是支離破碎。

  被慕容龍圖一劍,斬碎!

  八百年的意氣風發,八百年的煊赫,那諸多的豪情壯志,卑劣陰謀,如同籠罩天空的陰霾,終被此劍震蕩粉碎,應國大帝看著自己的手掌,低吟道:

  「斬氣不斬人,劍狂·..”

  「一個狂字,怎道得盡你的氣概。」

  那八百年扭曲的國運散去了,到那時天地之中卻傳來了一陣陣蒼涼的肅殺的龍吟,云海蒼茫,

  赤金色的鱗甲若隱若現,太古赤龍安靜注視著這一幕的發生。

  人之戰,尤其姬子昌焚盡了那赤帝一脈后。

  太古赤龍更不可能參與此戰了。

  只是此刻,這數千年來看到無數英雄崛起,無數的豪杰落幕的太古赤龍卻還是長吟,慕容龍圖青袍烈烈,騰空而起,傲慢無比的太古赤龍,讓這個人類的劍客踩踏在他的頭頂。

  最后注視著那墨藍色的蒼龍紋旌旗之下,拄著長劍站立著的應國大帝,宇文烈,賀若擒虎,五十萬大軍,足以將太古赤龍擊潰,但是應國大帝只是抬手,攔住了神將。

  他拄著劍,看上去仍舊氣概從容。

  劍狂青袍持劍,踏在了那赤龍之首,亦是超凡脫俗,在這八百年赤帝的終末之后,在那三百年亂世的結局之前,走到了最后的霸主和江湖風流意氣的劍有這樣一次的交匯。

  有波濤入海而去,太古赤龍龍吟,就在這三軍陣營,千軍萬馬的注視中,撕開了云海,騰云而去了,龍吟的聲音烈烈,那老邁劍客扶著龍角,抱著青竹如劍,緩緩坐下來了。

  應國的大帝目送著太古赤龍帶著劍狂慕容龍圖離去。

  仍舊氣概從容,然后去安撫了三軍,卻未曾順勢往前繼續壓陣,復返于中軍大營,宇文烈等三位天下前十的神將跟在了后面,只是當大營營寨的門垂下的時候,先前還從容不迫的應國大帝君,

  忽然面色驟變。

  只是跟跎一下,朝著前面倒下,卻兀自以手中的長劍抵著地面,搖搖晃晃,劍狂啊劍狂,何等傲慢,只是一劍破去八百年氣運,卻未殺他。

  是殺不得了,還是不殺?

  應國大帝不知道啊。

  但是他只是知道,以最后的生機和一切匯聚,去駕馭那八百年污濁之氣運的自己,還活著,不過只是因為那氣運本身的浩大,縱然是飲止渴,也可延續短暫的壽數。

  「—到極限了嗎。」

  當帝王放棄生命,才有可能走出的一步,卻終究是來自于外物,被那灑脫從容的劍客,以那一劍盡數破去了,應國大帝嘴角扯了扯。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扶著應國大帝。

  將應國大帝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位老邁的君王,就連踏前都做不到了,賀若擒虎道:「陛下,您的身體—不能,不能再戰了。”

  秦玉龍捧著應國大帝的劍器。

  應國大帝被扶著,但是他的手掌卻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宇文烈的手掌,道:「不退!不退。”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凝滯,那老邁的君王到了這個時候,目光仍舊熾烈的如同火焰一樣:「不能退,繼續往前推進軍勢,繼續!」

  熾烈的火。

  應國大帝坐在那里,握著劍,他呢喃著道:「太師還在鎮北關對峙李觀一,這個機會,是斷然不能夠放棄的,無論如何,繼續拼殺。”

  「繼續往前!」

  宇文烈道:「陛下,且先繼續休息一下。”

  他們為應國大帝卸了重甲,才發現,曾經肩膀寬闊,年少的時候作為御林軍,以少壯豪勇,美姿容為人所稱道的君王,此刻卻已瘦得皮包骨。

  就好像他的一切都被燃燒了,都化作了那戰意的養料。

  風吹拂而過的時候,衣袍之下猶如丑陋的骸骨。

  軍中已經有了騷亂。

  人心不可控制。

  即便是宇文烈,賀若擒虎,秦玉龍三人強行壓制住三軍。

  但是那人心中的思考,仍日猶如暗流波濤一樣地涵涌著,在暗中流傳著。

  青衫劍客一人自大軍前而來,那一柄利劍掀起的劍光燦爛恢弘,再加上之后,太古赤龍前來,

  背負劍狂離去,對于整個大軍的軍心都產生了巨大的沖擊。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被劍狂闖入了大軍軍營之中應國大帝又不出面的話,整個大軍的軍心都會開始劇烈的變化,第二日的時候,出乎于宇文烈的預料。

  那墨藍色的蒼龍紋旌旗之下,穿著重甲的君王再度出現了,他肩膀寬闊,他看上去眉宇飛揚,

  白發一絲不茍的編織成發冠,豪勇雄壯。

  還可以穿著這種沉重無比的重甲,披著君王的大擎,騎著戰馬,在大營當中穿行,雙目明亮熾烈,像是火焰,他大聲說話,大笑著,遇到過去的老卒,還能夠準確地說出他們的名字。

  軍心翻涌。

  復又兩日前行,繼續朝著麒麟軍的方位壓制過去。

  應國大帝親自橫戈立馬,吟唱詩句,騎著戰馬,在這山巒之前,看著波濤如怒,忽而道:「如今天下最后之戰即將要來了,兵士們不日將要和秦軍廝殺。」

  「且來,今日設宴,歡樂!”

  「可以食肉,飲酒一盞。」

  秦玉龍看著應國大帝的背影,緩緩拱手,道:「諾!”

  應國大帝微笑道:「去吧。”

  這個即便是娶了敵國高層之女,即便曾經的游俠,也是受到足夠的重用和信任的名將緩緩退出去了,然后前去將應國大帝的軍令傳遞下去。

  前兩日的事情對于軍心的些微影響,早已經在這兩天應國大帝的表現之下,被徹底地壓下去了,如今大戰在即,卻又可以放開肚皮去吃肉,還可以飲一杯酒。

  于是萬軍欣喜,人皆欣喜不已,五十萬大軍,連綿的軍營扎寨,去取肉,淘米做飯,上至于將軍,下至于士卒,心中有擔憂,也有對于即將出現的大戰的緊張。

  卻也要在這樣的歡慶之下短暫忘記和放下這些壓力。

  大吃大嚼,歡慶此時之樂,將諸多憂愁放下忘卻,應國大帝親自前來,和老卒們同樂,提起當年的廝殺和交鋒,他還記得,大笑不已,往日諸樂,往日諸苦。

  帝猶可以食肉,飲酒,氣概從容。

  然后起身,道:「諸位,且慢飲酒——」他起身的時候,那些老卒,悍勇的將士們都恭恭敬敬地起身,看著這位帶著他們討伐四方,帶著大應國抵達歷史極致。

  也即將踏上太平之路的大帝,起身,端起酒,道:

  「敬帝君!!」

  時值夕陽,遍染層林,姜萬象看著眼前這些戰士,看著悍卒們,恍惚起來了,這些人的臉龐似乎模糊,又似乎變得很清晰,記憶和現實交錯了。

  粗狂的豪勇戰將們笑著:

  ‘敬大王!」

  帶著藍色蒼龍紋的漢子們笑著:

  大將軍,喝酒!你也得要喝啊,哈哈哈哈,可不能輸了咱們,再如往日那樣裝醉,可不行的!高驟二哥,你也拉著頭兒灌酒,不要就一個人坐在那里笑!’

  「你看,你又笑!’

  御林軍們咬牙,眼底決意:‘大哥,我們一定能贏的!‘

  老邁的應國大帝恍惚了,恍惚還在那模糊的夕陽里面看到了更多的人,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得了一聲道:「帝君,帝君?」

  應國大帝抬起頭看著前面,那悍卒大著膽子,道:

  「不日即戰,陛下不喝酒,咱們兄弟們不敢喝這一口。」

  應國大帝看著這杯子的酒水,微笑,他朗聲大笑著,左手握著腰間的劍柄,右手端著酒杯,舉起,大笑:

  「諸位,力戰。”

  「爭太平!」

  于是這大軍轟然應諾,也是天下的豪勇男兒,舉起來手中的酒盞酒碗,大呼:

  「爭太平!」

  聲音洶涌翻騰,滾沸于天,那應國大帝放聲大笑,他深深注視著眼前這些笑著看著他的漢子們,轉身,手掌拈著大擎,轉身時候袖袍和大翻卷著,像是吞噬了這昔陽紅光的黑云。

  應國大帝走到了自己的中軍大營里面。

  然后,朝著前面重重的倒下去了。

  他看到天空在翻卷,看到萬物流轉,看到那血色的夕陽忽然就倒轉著,像是火爐里面,燃燒掙扎了全部光芒和力量的火炭,落在地上,忽閃著。

  「陛下!!!」

  「陛下!!」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齊齊過去了,他們扶著應國大帝,后者終于病倒在了床榻上,神色逐漸脾睨,他雙目安靜,躺在榻上,道:「宇文。”

  宇文烈道:「陛下。”

  應國大帝看著這清傲的戰將,道:「你的性子冷傲,但是有為將者的剛直和不屈,你這樣的戰將,是國家的棟梁,家國烈烈勇武,沒有你不行。」

  「但是,過剛易折,你是一柄利刃,不能夠因為自己的傲氣,折斷了自己———”

  應國大帝咳嗽幾聲,又看著那邊的賀若擒虎,招手讓他過來了,輕聲道:「擒虎公,你追隨我最長,經驗豐富,悍勇為國,但是你身上的世家和黨派太多了。」

  ‘我不是懷疑你對家國的忠誠,但是,你對于國家忠心耿耿,那些糾纏在你身上的勢力和黨派呢?他們狐假虎威,禍亂天下,豈不還是要壞了你的名望?」

  賀若擒虎的面色驟變,跪在地上,道:「末將明白。”

  應國大帝伸出手,抓著宇文烈和賀若擒虎的手掌,他的手掌還有溫度,拉著他們兩個,

  道:「你們都是我大應的擎天巨柱,朕走之后,我大應國,就拜托你們兩個了。」

  「玉龍還年輕,你們兩個,要幫幫他。」

  「我的那把劍,就給他,讓他知道,咳咳咳,咳咳————.”

  應國大帝面色漲紅,咳嗽了一陣,卻猶如口中有鋼鐵般,道:「我從不曾懷疑他。”

  宇文烈道:「陛下,先休息,等待龍體安康。」

  應國大帝躺在那里,淡淡道:「我死之后,秘不發喪。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臉上神色凝滯,他們臉上有悲慟。

  應國大帝冷靜道:「我死,以諸君之力,不遜于敵,但是太師所言,那機關乃是五百年前第一神將薛國公,又有越千峰等悍將,我軍乃是馳騁而來,恐怕難占便宜。」

  「此戰,恐怕猶自難以成我之愿。”

  「但是!」

  應國大帝他死死抓住了兩位神將的手掌,一字一頓,道:「縱我死,你們也要,將那沉詬的,

  那八百年殘留諸世家,諸多咳咳咳———那些,會對太平之世產生威脅的東西。”

  「在戰場上耗盡!」

  「不要覺得可惜,那些是,在我們之后的時代里絕對不需要的東西!」

  宇文烈和賀若擒虎感覺到了應國大帝剎那之間抓緊的手掌,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完全不像是一位彌留之際的老者,他們心中悲痛,道:「是,謹遵陛下圣旨。”

  應國大帝失去了全部力量,躺在了那里,輕笑:

「終于,還是死在了壽數之上  「當真,可惜啊。」

  「姜萬象,你還真的是個廢物。”

  他閉上眼睛,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音,他竟升起來疑惑,詢問是什么情況,秦玉龍入內,道:「天上忽然有日食,軍士們都嘈雜起來。”

  應國大帝垂眸。

  于是姜萬象笑起來。

  「啊—..

  「我聽聞古代的時候,豪雄之主死的時候,會有天命,我這樣一個出身于宗室庶子,最開始連駿馬和甲胄都買不起的人,終于也走到這一步,會讓老天為我而變化了嗎?」

  他閉上了眼睛,輕聲道:「姜素。”

  三位神將忽然覺得心中一陣心酸。

  姜萬象輕聲道:「再唱一遍敕勒歌吧——.

  但是這個時候,姜素還在拼死,還在鎮北關為了天下而廝殺,宇文烈咬著牙,大步走出去,看著驚慌失措的士卒,道:「陛下,無恙!!!”

  「只是今日忽然有興致,想要聽聞諸位,唱一唱敕勒歌。」

  這些悍卒們都疑惑了,但是彼此對視,卻不知道有誰開口唱起來了,這聲音不是什么很婉轉美妙的歌喉,行走天下,征戰四方的漢子們,那喉嚨唱起歌謠來,實在是粗難聽。

  但是一個人的粗和走調,十個人就有豪勇。

  三軍萬人高呼,那便是能夠讓天地都晃動的蒼涼和恢弘了。

  之前三百年,天下分南北,南陳為天下文化之地,北地抗衡草原,北府的歌謠蒼涼肅殺,于是天日盡暗下去,三軍齊唱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盧,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

  中州萬古英雄氣。

  也到陰山敕勒川。

  姜萬象手指敲擊節拍,緩緩閉上眼晴。

  那夕陽似乎又罩在了他的身上,他恍惚許久,覺得那陽光刺眼,卻忽然有一只手掌拍打他的肩膀,他恍惚了一下,一下坐起來了,還是年少十六七的歲月。

  正在他疑惑茫然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喊,

  「喂,姜萬象。」

  一個少女眨了眨眼:「傻愣著什么呢?!」

  「今日隨你去買馬匹和甲胄,你不說什么天下嗎?!」

  「怎么,不打算要啦?」

  「你還說,咳咳,男子漢大丈夫,手持兵器,騎乘戰馬,橫掃天下,要掃平這兩百年亂世,要讓天下太平呢!」

  「大話,不知羞。」

  那少年愣住,不知為何,竟然淚流滿面,

  看著前面好友高驤的背影,還有那少女走遠的背影,咧嘴笑了笑,邁步跟上去了,道:「來了姜萬象手指敲擊拍子。

  重重垂下。

  再不復抬起。

  而在那一日,太古赤龍長吟著,就已經將那青袍劍客背負著了,太古赤龍這樣的一個老家伙,

  在幾千年前就在這片大帝之上馳騁著,他沒有見過這青袍劍客這樣的人物。

  「一劍破了氣運,往前三千年,往后三千年,都再也不會有你這樣的人物了吧。」

  太古赤龍的聲音蒼茫,慕容龍圖坐在龍首,笑看著天下江湖,道:「是嗎?」

  太古赤龍道:「哈哈,那還有假話嗎?」

  「你這手段,那可以說是,高得不能夠再高了!”

  「從古至今,什么武道傳說,你都算得上一句神話了,獨一份的氣概!」

  慕容龍圖盤膝坐在那里,他倚靠著那龍角上,看著遠處,不說話,那一絲絲生機早已經開始散開了,續命蠱最害怕的就是那種銳氣霸烈之氣。

  君王之氣,軍隊之氣,森然劍氣。

  劍客看著遠處,道:「舊日的東西,就該是要我等這些老東西去處理了,你是祥瑞,不必參與這樣的事情,太古赤龍就是赤帝一脈的象征,若你出現的話,之前許多血就白流了。」

  「況且,五十萬大軍再加上天下前十的神將,你也要死,卻也不比如此。」

  太古赤龍嘿然冷笑:「就他們?!」

  「想要我死,知不知道老夫這千古第一的祥瑞是怎么來的名望!?」

  慕容龍圖只是輕笑著。

  太古赤龍道:「慕容龍圖!慕容龍圖!”

  慕容龍圖睜開一絲眼皮,懶洋洋回答道:「還活著呢。」

  太古赤龍道:「哦。」

  慕容龍圖看著天空和大地,忽然道:「你說,整個天下,未來不會有我這樣的劍客嗎?」

  太古赤龍鄭重地道:「不會有了,往前三千年,往后三千年,都再也不會有你這樣的劍客了,

  在我的生命里,恐怕不會有如你一般驚艷之人。」

  慕容龍圖笑著道:「還是年輕。”

  太古赤龍瞪眼發怒。

  慕容龍圖輕笑,他手指輕輕撫摸著這一柄青竹,只是忽然道:「赤龍,你見到的人的時代,有能夠長盛不衰的嗎?」

  太古赤龍沉默,道:「不會,即便是開始時很好的時代,后面也會不斷變化,最終積累各種的矛盾,最終爆發出種種的戰場,然后被新的王朝取代。”

  慕容龍圖道:「但是,人間是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縱然曲折,也要大步往前,猶如劍客之一生。”

  他伸出手,劍客白發蒼蒼,并指掃過這一青竹,道:「我幼時鑄劍,家破人亡之后學劍,無情劍道大成后轉而為有情,后來,妻子,孩子一個一個離開我,復又忘情枯坐。」

  「握劍,習劍,棄劍,最后無所謂劍。”

  「我在六年前,還是七年前的時候,在中州的時候,我那時候挑戰天下的全部宗師,六大宮主,武道傳說,說,要讓你們知道,往后不會有如我一般的劍客。」

  「要獨占這天下劍意洶涌霸烈,但是,我現在忽然覺得,那時候的我還是太是個劍客了,太傲慢也太決絕了。」

  這劍狂微笑起來,他就這樣堂堂皇皇地道:

  「我錯了!」

  「往后還會有如我一般的劍客!」

  「而且,不會只有一個的!」

  太古赤龍驚愣,但是那位劍狂卻猶自平靜,自信,按劍道:

  「一口氣就將未來的一切困境解決,即便是天生的圣人也做不得,即便是觀一他們開辟的天下,也會在數百年后出現問題,那時候的天下一樣氣運當盡吧。「

  「然后,一定還會有人,握著劍,讓那樣的天下赴死。”

  「然后再開辟一個新的太平時代。」

  「不斷往返,如人登山,如同揮劍,終究往上,我之名,不過一介江湖劍客,終究葬于天下灰塵之中,但是,讓這天下赴死之劍,終會長存,歷代皆有。」

  「劍道豈是力量本身?」

  「只要見得此般困境,還有握劍拔劍之心。」

  「只要見得不可敵之人,仍舊還握著心中之劍。」

  「縱手無縛雞之力,也是一一」

  「不遜我慕容龍圖之劍客!」

  「慕容龍圖今日萬軍之中斬一國之氣運,斷一國之生機,就是為了讓后世天下人皆知道,縱無論如何的差距巨大,尚可以有此一劍。」

  太古赤龍安靜傾聽著慕容龍圖的話語。

  于是這劍客并指一掃前方,他的白發揚起,從容不迫道:

  「這就是慕容龍圖此生最后一劍。」

  「把這一劍的真意,傳給這眾生。」

  「劍指天下。」

  「愿這天下眾生,人人心中有此劍,愿這天下,代代有不甘奮起之劍,愿這天下人,皆是如我慕容龍圖之劍客。”

  「赤龍。」

  「你看我這一劍,如何?」

  許久后,太古赤龍道:「最好。」

  于是那劍客放聲大笑。

  笑聲之中劍鳴清越,卻皆徐徐而止住。

  慕容龍圖手掌松開了,那一把青竹飛出赤龍,就在空中粉碎,碎裂之流光,猶如竹葉,猶如這一道浩蕩磅礴的劍意,灑落了這天下的每一處地方。

  太古赤龍張了張口。

  再度感覺到了悲愴,但是沒有再去呼喚那沉睡的劍客了,龍吟施展祥瑞之能,劍鳴之聲響徹諸州,劍客們抬起頭,看到了四方的云海翻騰著,猶如那緋紅金色。

  層層疊疊,仿佛天闕。

  有太古赤龍背負著一位白發垂首的青袍劍客。

  掠過江湖和天下,飛入云端。

  再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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