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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洶涌大勢之下,見眾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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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沙漫漫,天地廣闊,契苾力翻身下馬,屈指敲了下甲胄,中原的兵器,甲胄的鑄造工藝,遠遠強過西域和草原,墨家和兵家的能工巧匠們,實在是太懂得鋼鐵的技藝了。

  “極好的甲。”

  契苾力肅穆的臉上也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這幾年,從無到有,將鐵勒九部重新匯聚起來,經過了數百年的歲月,曾經的大部族此刻人數不多,也很窮困,就連黃金彎刀騎兵這樣的輕甲,寶刀,都是一點一點打拼出來的。

  后來李觀一占據安西城后,勒緊褲腰帶,給他們換了好甲,可是西域一城中的甲,怎么可能和中原大國邊疆國公府的上等制式鎧甲相比?

  “彎刀自不必,我們的彎刀,都是祖上傳遞下來的,歷經保養,是在我們這一族鼎盛時期打造的,每一把都是頂尖利器層次,以油布包裹于族中,歷代養護,縱是最為危險的時候,也不曾把這些兵器舍了。”

  “是時候重新讓它們出現在這天下了。”

  樊慶所率的四千人則是盡數穿了重甲。

  其中提供了三千套人馬具裝級的甲胄,并不能夠和天下頂尖的強軍配備之甲相提并論,但是對于此刻的樊慶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伸出手,手掌撫摸著鋼鐵鑄造的重甲。

  這個和和氣氣的戰將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

  一萬人就此交接,長孫無儔帶著的,本來屬于西意城的那些人馬,一開始都有些出身于大城雄關,對于樊慶這等人的些微輕慢,尤其是看到這些人穿的甲都不如他們,則更是如此。

  但是當這萬人披甲的時候,竟不曾發出絲毫聲音。

  他們就開始有些察覺到不對了。

  沉默,無言,肅殺。

  上萬人就安靜在那里不說話,更換甲胄。

  烏壓壓一大片人。

  沒有低聲的談笑,沒有彼此的交談。

  只有甲胄的甲葉碰撞,發出了的細碎而肅殺的鳴響聲音,周圍的氛圍也因此越發地壓抑起來,伴隨著最后甲胄契合完成發出的細碎連綿的咔嚓聲。

  樊慶勒緊腰間的護具,護臂包裹身軀,手掌伸出,握住了重盾,長柄戰刀,抬眸。

  細碎的甲葉碰撞聲剎那之間消失。

  只剩下了沉靜的呼吸聲音和目光,一股肅殺之氣沖天而起,孟樂軍只覺得心臟猛地跳動一下,頭皮發麻,樊慶微笑握了握拳,道:“長孫將軍,好甲胄。”

  “諸位,準備上馬。”

  上萬人,分兩大區域。

  契苾力率領的六千輕騎兵,分三千黃金彎刀騎兵,三千鐵勒部彎刀騎兵,都是自家的兒郎。

  樊慶所率領的也是自己帶出來的重甲軍,這個出身于農民家庭的將領,以四重天這個尋常小將的境界,統率已抵達了四千人。

  其中三千重甲具裝沖陣騎兵。

  一千重盾甲胄槍弩騎兵。

  肅殺凌冽的煞氣沖天而起,卻死寂無聲,正因為死寂無聲,反倒是讓這一股軍陣煞氣越發的洶涌起來了,孟樂軍等軍官臉色煞白,樊慶坐在馬背上,道:“中原的甲。”

  “又要踏上戰場了啊,長孫將軍。”

  他抬手,手里一個東西扔過去,是一個錦囊。

  樊慶沉聲道:“此番若是大勝歸來,再謝將軍。”他雖然個人的統率能力,弱于契苾力,但是卻隱隱有一種如同山岳般的肅穆感,有大將之才。

  一萬騎,拋卻后勤糧草,只換乘了最好的坐騎,在軍陣的加持下,無聲無息朝敵軍的本營處掠去。

  他們,將在一個時辰后,抵達戰斗位置。

  李觀一沒有只是白白浪費時間,他親自去了整個夜門關城,去查探守軍的情況,只是一眼就看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里面的軍隊穿著的甲胄都不同。

  仔細詢問,七萬大軍里面,有相當一部分是被攻破,或者投降的四十城里的守軍;皆有內氣,可是那種守軍里面休養吐納的內氣也被李國公算進去了。

  李觀一看著外面的大軍,心里面有些惱。

  李國公看起來豪邁,說是我等聯手,必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說的話語里面,卻有一個一個坑。

  他說實話了嗎?

  是實話。

  可說的是全部的實話嗎?

  那就未必見得了。

  手段比起李建文來說更為老辣純熟,若不是李觀一經驗豐富,恐是要著了道,西域聯軍本來恐怕是更為龐大的數量,奪取了那四十城,各自皆留下一兩千人馬駐守。

  然后不殺死這些原本守軍,反倒是逼迫他們和西意城聯軍匯聚成潰軍,這是西域和草原突厥喜歡用的戰術,狼群追逐羊群,消耗有生力量。

  如同李觀一沖陣的理由。

  人多有時候是一種巨大的負累。

  潰軍對士氣的影響極大。

  佯敗其實是一種極高明的手段,只有一定層次以上的將軍才能夠做到。

  倒不如說,潰軍竟然沒有徹底成亂軍。

  李國公已是了不得的手段。

  夜門關是一座城關,里面的糧食根本不夠這么多人吃的。

  對方是十萬人,但是是剝離開用來占據攻下之城后,剩下的絕對悍勇精銳的十萬人;這里是七萬人大軍,但是卻是匯合了各處守軍,軍心實際上不那么穩定的七萬潰軍。

  李觀一都有些氣笑了。

  語言當真是一門偉大的藝術。

  李國公,真是個豪邁的政客,狡猾的老狐貍,自己如果只是個尋常的年輕戰將,早就被七萬對十萬,還有援軍,疑兵之計,優勢在我的事情給攪渾了心,熱血激昂起來了。

  李昭文去配合國公府的軍隊了。

  李觀一看著遠處連綿不絕的西域陣勢——

  沙陀部在最中間。

  李觀一體內九州鼎內一股元氣涌動如雙目之中,兵家戰陣的煞氣在他的眼中猶如實質一般,十萬大軍,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各自化作異獸般的煞氣兵魂。

  其中沙陀最強,也隱隱對其余軍陣有一絲絲掌控之力,李觀一看著沙陀部煞氣最重的地方,自語道:“主將的營地,就在那里了。”

  李觀一懷里傳來悶聲,他低下頭,一只貓兒鉆出來。

  “呼,悶死了!”

  此番沖陣有生死危險,李觀一帶著火麒麟。

  沖陣時候,火麒麟藏在甲中,噴出烈火,將射殺來的箭矢都融掉,李觀一如萬矢皆避,對那些擅長騎射的大宛騎兵來說,簡直是噩夢一樣。

  火麒麟咀嚼了下,呸地吐出來一塊鐵疙瘩。

  是射給李觀一的箭矢被祂吞了,當糖丸在嚼。

  火麒麟惆悵啊:“這東西,沒味兒啊……”

  李觀一摸了一把麒麟的頭,笑道:“要什么味,還要好果子么?還沒有味?”

  火麒麟糾結了好半晌,憋出來一句話,道:“好果子,那也是真的有果子啊。”

  “這城里面,倒是真的什么都沒有剩下啦。”

  “果子,就連樹皮都給拔了去。”

  “與其在這戰場上吃箭矢,嚼鐵彈銅丸,還不如回去吃果子呢!”

  李觀一笑道:“那還不趕緊拿出一個饅頭……”

  李觀一聲音頓了下。

  火麒麟疑惑,舔了舔爪子,道:“你在說什么?”

  “瑤光又不在。”

  李觀一靠著城墻的箭垛,道:“是啊,她不在我旁邊。”

  “若是瑤光在的話,就能給你一個饅頭吃了。”火麒麟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平日里那饅頭干嚼地沒什么意思,可是此刻倒是懷念起來了。

  “啊,只要她不要把烤焦的饅頭澆上蜂蜜給我。”

  “饅頭還是挺好吃的。”

  李觀一道:“那這個和箭矢哪個好吃點?”

  火麒麟掙扎了一會兒,道:“那還是吃箭矢吧。”

  李觀一很想要讓瑤光看看火麒麟的選擇,想來少女一定會氣鼓鼓的,用筆直的樹枝插入饅頭里面,然后一下一下敲擊火麒麟的頭,火麒麟還不能躲,只好老老實實受著。

  李觀一垂眸,這兩年多來,瑤光幾乎不曾離開他。

  這一次是在萬軍叢中沖陣,他自己是有長生不滅功體,不怕,可是瑤光不行,蕭玉雪的事情猶如一塊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底里,他其實很怕瑤光出事。

  這算是那魔教教主唯一給李觀一留下的心理陰影。

  年幼的時候,就把瑤光一半血脈骨髓抽走,純化她的血脈,其中痛苦,李觀一都不敢去想。

  果然那家伙要殺掉。

  “此番是為了幫助二郎,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生死兄弟,可是若幫二郎兄弟,卻要讓瑤光落入危險之中,我可做不出來。”

  “只是,二郎兄弟的父親,大哥……”

  李觀一不知道該說什么。

  以李昭文的心性和才智,如果不是親情遮掩住,早就看出來了李建文和李國公心中的打算,最后李觀一也只是道:“罷了罷了,他們家中的事情,希望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忽然聽得了下面一陣陣哭喊吵鬧聲音,李觀一抬了抬頭,看到下面百姓和兵將吵鬧沖突起來,李觀一皺了皺眉,敲了下麒麟。

  麒麟一縮,就鉆進李觀一戰袍里面。

  李觀一一撐城墻,翻身而下,遠遠看到一群百姓和兵將對峙,那些個老百姓抓住兵將的袖袍,大哭道:“將軍,將軍你們是不是要走啊?!”

  “我們的屋子都被你們拆去當了石頭,糧食也被你們拿走,你們不能拋下我們自己走啊。”

  那伍長似是惱怒,道:“我等什么時候要獨自走?”

  那老翁道:“我看你們已開始收了營寨,整備軍伍,那哪里不是要提前走呢?我老東西雖然老了,卻也不是傻子。”

  那伍長惱火起來,一把將這老翁推搡在地。

  右手落在了刀柄上,拔出一寸,后面的兵也都齊齊拔出兵器來,一時間氛圍緊張,大喝:“勿要擾亂民心!”

  那老翁卻只哭喊道:“我哪里敢擾亂民心,只是,將軍,我老東西十五歲的時候參軍,兄弟三個死得只剩下我一個,歷經了十幾次大戰,撈了點軍功,后來軍功沒了。”

  “國公爺遷境內百姓入域外,我老頭子響應國公爺的命令,就落在這里,如今二十多年,我的兩個兒子,都在為國參軍,你們要我們的糧食,屋子,我也沒有半點其他的話。”

  “只是現在,你們要走,卻要把我們留下?!”

  “將軍,將軍,斷無這樣的道理,我要去見國公爺!”

  “讓開!”

  那伍長見群情激奮,一時擔心輿論控制不住,臉上神色難看,大呼道:“我讓你住嘴!”那老翁悲傷至極,大呼道:“我乃四十年前亂戰之中,和國公爺一并平龍門之叛,火黃營步卒,今日你來殺我!”

  那伍長咬牙拔刀,卻忽聽到一道聲音道:“住手。”

  伍長一滯,見一名戰將走來。

  身穿墨色山紋甲,披染血錦緞戰袍,目光沉靜,眾兵士的神色一凜,都下意識行禮,道:“將軍。”

  李觀一走來,道:“什么事情?”

  伍長遲疑道:“這,是這老東西,忽然就來吵鬧,說是我們要拋下他們。”

  老翁須發怒張,聲音帶哭泣聲,道:“你們無聲無息,不告知民眾,就要收拾行伍,行軍灶大開,一看就是沖陣之前要酬謝軍士,是要把我們當做棄子。”

  “我知道我這樣的老家伙根本上部隊了,可是城中還有好多青壯,都是為國開邊,你們就把他們扔下了?給他們一把刀劍,也一并沖出去,能多幾條活路。”

  伍長恨恨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李觀一看去,周圍兵將只知道這穿著墨色山紋甲的戰將,就是那個兩度沖陣,猶如神人般的猛將,一時間也不敢說什么,只是咕噥,李觀一看著老翁,道:“……我不會如此。”

  老翁看著李觀一,直接大禮拜下,周圍那些百姓都一下拜下,李觀一攙扶住老翁,老者拉開自己的衣服,胸膛上有刀疤,哭泣道:“我們這些老東西不打算活了,也活夠了。”

  “亂世里面,能活過四十九已經是老天爺積德,可這么多年輕人,我知道國公爺的打算,可大軍出去之后,你們是沖出去了,可我們留在這里,那些西域軍隊憤恨之下,肯定會劫掠我們。”

  “這城關幾萬的百姓,難道都要被扔下嗎?”

  “說回過來會來帶著援軍找我們,可一城被破,就會像是一塊肉扔到大漠上,會引來數不盡的野獸,我們還能活嗎?!怕是連骨頭都要被狼群吃干凈了。”

  李觀一聽著老人的哭訴,沉默許久,他們的民戶被拆去,當成了滾石,滾木,糧食被征走,百姓知道這是事關于城池安全,所以沒有說什么,一直順從。

  直到現在發現軍隊有離開的趨勢,這才徹底難以控制情緒輿論,老人說著已經是淚流滿面,李觀一看著這些人,知道這就是亂世之中的規則。

  青史會記載,李國公部被圍困,然后突圍。

  說將士英武,說如何如何重要的戰略意義,卻不會說百姓痛苦,物舍皆沒,還要被拋下,李觀一呼出一口氣,看著這些‘棄子’,他忽然大聲道:

  “不會被拋下的。”

  老翁抬頭看他,李觀一在懷里掏了掏,拿出來李國公的手信,認真道:“國公已將這四十二城,皆給了我,我就算是這夜門關之主,我說的,我不會拋下你們。”

  老翁瞪大眼睛。

  李觀一道:“我說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滿城百姓,我都會救下。”

  “至于民戶物舍,還有糧草?”李觀一看向旁邊伍長,道:“城中庫藏在何處?”

  那伍長吞吞吐吐,李觀一眉宇揚起,伍長如被煞氣一壓,臉色皆白,道:“在,在這大道末端……”李觀一率眾要過去,那伍長心里一顫,連忙抓住李觀一袖袍:

  “將軍,將軍。”

  “此刻,此刻不方便……”

  李觀一心思電轉,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冷笑道:

  “不方便?”

  “我已是這夜門關城主,有什么不方便?!”

  “撒手!”

  他袖袍一甩,那伍長就被甩飛,李觀一率百姓大步而去,有玄甲軍發現李觀一,毫不猶豫就跟著過去,等到到了那庫藏之處,果如李觀一所料,大門早就被打開來。

  有幾十個精悍的府軍,穿著明顯比起普通甲士更好的鎧甲,正在把里面的金銀,銅錢,一起搬出來,尤其是玉器則更在一起,見了李觀一等人來此,也毫不擔憂,仍舊在搬動東西。

  見得了小巧精致的物件,就放在自己懷里。

  李觀一眼底陰云陣陣,大步走過去,卻有兩個皮膚白皙顯然沒有經歷過什么戰陣之苦的攔住李觀一,道:“這位將軍,這里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侍從上上下下打量著李觀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沖陣來的那位,有功勞,可是也不知道我家主人的威名么?”

  “就有功勛,也要有門路啊,這不是即將沖出城池么?此地的金銀,玉器,留在這里,也是便宜了西域蠻子,我家主人,見不得這樣可惜的事情,遣我來此拿了帶走。”

  那老翁已不想說什么了。

  他奮戰四十年,就是為保護這樣的人么?

  不由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臨戰沖陣,百姓受累,士卒奮勇搏命。

  竟然有人在這個時候,偷偷來這城庫之中,拿取金銀,有說有笑,閑散安寧,這和慘烈的局勢一對比,李觀一只覺得一股火氣沖上來。

  都到了這樣的局勢!

  這般關鍵的時候!

  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還敢發這財?!

  畢竟是二郎的地方,李觀一壓下這一股火,一字一頓道:

  “軍中拿取百姓之物,我要賑民。”

  “另外,此城已歸于我,汝等要做什么?”

  “立刻放下,就此退去,還可以免去刑罰。”

  那侍從一笑,道:“刑罰?”

  “我家公子,論起來可算是國公爺的同族弟弟,輩分極高,就算是二公子親自來,也得要以叔父之禮,你……”

  他打量了一下李觀一,淡笑道:“只二公子麾下一名悍將罷了,豈能如此失禮?念在你有功勞,不知這大應門閥門第,還是速速退去吧……”

  李觀一的右手垂下,握著腰間佩刀。

  那侍從倨傲慣了,道:“一介武夫,可知千年門閥,這些東西,給了這些百姓,你怎么想的?怎么,你敢拔刀么?來,我這脖子這里,有膽量便……”

  話音未落,只見得了刀光一閃,這頭顱已是被鮮血一激沖天而起。

  李觀一刀鋒染血,周圍軍士都駭住,血氣腥氣一沖,李觀一只覺得心神通明,什么國公手段,什么心思深沉,梟雄世家,種種煩惱,盡數撫平。

  屁的盟約,屁的走他們的節奏!

  老子不是為了世家而戰的!

  李國公,老東西,你的手段,還想要束縛住我?

  李觀一道:“玄甲軍。”

  “將這些人控制住!”

  “諾!”

  早有這幫悍勇之士拔刀壓制,這些人,武功高,卻又沒有匹配的武勛,就可以看得出,都他娘是那邊軍里面的刺頭,邊軍本就是悍勇,刺頭的代名詞。

  這幫子玄甲軍,更是刺頭里的刺頭,對這些門閥府軍早看不順眼,李觀一兩次沖陣救人,這幫玄甲皆是心悅而誠服,當即動手壓下。

  李觀一轉身看那伍長:“此人公子是誰?”

  伍長臉色煞白身軀顫抖:“是,是……李玄業公子……”

  李觀一點頭,俯身半跪,將方才沖突,一個不慎被沖倒的老翁膝上傷口綁好,溫和道:“老者稍等,我去討個公道。”

  那老翁抓住李觀一袖口,道:“夠,夠了……”

  李觀一看著他,道:“不夠。”

  他起身,那邊忽然有一聲音道:“將軍去哪里?”

  李觀一道:“討公道,你們在這里就行。”

  那人卻咧嘴一笑,三十余歲年紀,一身鐵塔也似的莽肉,使一把重馬槊,五重天境界的邊軍兵痞子。

  幾度干到了千人都統的職位,都因為和上司吵鬧被擼下來,正是那尉遲雄,閑得發悶,道:“將軍何去,某為將軍掠陣護衛。”

  李觀一道:“好!”

  只此兩人,奪了馬匹,徑直沖到了國公和宗族所在的地方,那尉遲雄大笑,揮舞一根猶如狼牙棒般的重兵器把眾人都推開,李觀一早已直奔那什么李玄業。

  李玄業手中一盞葡萄美酒,正想著此次離去,拿了這一城之金銀,也算是不虧,反正之后,這城必被這西域亂世劫掠,也無人知道這些事情。

  還有隨軍出征,大勝而歸的功勛,雖是吃了些苦,也不虧。

  正在想著,卻聽得外面騷亂,怔住的時候,卻見一名悍將,身穿山紋甲,縱馬而來,這李玄業剛要打招呼,卻見那人抬手一槍,毫不猶豫,直接刺來!

  李玄業想躲,哪里躲得過去?!

  早已被一槍戳中咽喉,鑿入后面的墻壁,葡萄美酒夜光杯,砸落在地,碎成一片,李玄業不敢置信,伸出手亂抓著脖子上的槍,只覺得顫抖。

  動靜這般大,外面已有人來,見此場景,無不是面色驟變,夏侯鍛道:“你在做什么?!”

  他老辣深沉,道:“李玄業,犯了何等罪過?”

  李觀一手中戰槍持續發力,幾乎要把李玄業釘殺在此,道:“妄動城中庫房,臨戰之時,私自掠取金銀器物,臨戰之時,擾亂軍心”

  夏侯鍛緘默許久,道:“若是擾亂軍心,自然該殺,不知是做何事情,擾亂軍心?”

  李觀一聽懂了。

  前面幾個,都是罪責,但是在這些世家門閥出身之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玄業似乎看到了李國公身影,伸出手,血從傷口處涌出來,咕噥著,道:“大哥,救我……”

  大哥來了,有靈丹妙藥,他還能活!

  能活!

  李國公的心思,西域和中原的沖突,被拋棄的百姓,軍士,還有這般時候,還想著搜刮金銀的世家門閥子弟,諸多事情如火一般在李觀一胸中燃燒。

  炸開。

  想活?

  做夢!!!

  李觀一手腕一動。

  長槍橫掃,直接把半邊脖子斬開!

  鮮血灑落于地,猩紅慘烈,駭住眾人,李觀一轉身,一身墨色山紋甲,手中長槍抵著地面,看著眼前的諸多將軍們,垂眸道:“何等軍心?”

  “不順,我心。”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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