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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江南李觀一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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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漸由熱轉而微涼,已經有了舒適的風。

  風吹拂的時候,馬車的鈴鐺輕響。

  中州之地,方圓千里,約莫也就是和江南,不,甚至于要比起江南十八州勢力籠罩范圍還要小些,可這個小,比的是陳國應國。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仍舊是很大很遼闊的一片地方。

  里面有的是這個大人,那個老爺的,商隊到了這里的時候,就不再那么急急忙忙地往更里面的地方趕路了,石武和商隊頭頭們在討論著,之后去哪兒。

  而在休息的時候,石一松這個小家伙就纏著李觀一。

  李觀一在赤龍秘境里面,用祖老的那把凌云木,咔哧咔哧地切下來了一段四尺之木,上面沾染了些異獸之血,血都滲透到了木材的最深處,不會外露,只是讓這木材堅硬。

  石一松一開始是不喜歡這個的,后來發現這個堅硬得很,就期待著李觀一把這個木材弄成一把木劍了,眼下坐在那里,惆悵啊惆悵,道:

  “哎呀,道士,你的木劍還沒有給我做好嗎?”

  李觀一溫和笑著道:“這木劍哪兒有這么好做的啊。”他不懂得制作木劍,是慕容龍圖老爺子告訴李觀一怎么樣做出這木劍的,哐哐砸,哐哐削。

  如同年少的慕容龍圖自己打造的木劍。

  李觀一在老人的指點下,也重現了這個過程。

  但是后來李觀一發現,這不是木工,不是鑄劍,老人教他做這一把木劍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這樣精準,平和,這每個動作都仿佛一招精妙的劍法。

  就如同慕容龍圖將自己的一身劍道境界的道路,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了李觀一。

  他在制作這一把木劍。

  老人手把手教導他,把劍從木心里面雕琢出來。

  卻也似乎是在李觀一的內心,刻錄下劍狂慕容龍圖一生劍器劍招的凝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這樣的一把劍,他們已經進到中州了,距離大皇帝所在的皇城有一段距離。

  這一把木劍也已經雕刻地差不多了。

  李觀一用一把很普通的小刀削下了一塊木頭,讓木劍的劍刃更加輕薄,銳利,然后把這一把木劍遞給石一松,道:“你試試看?”

  石一松握著這把劍,在那里揮舞,開心不已。

  李觀一卻看出問題,他伸出手接回來這把劍,微笑道:“還是差一點。”

  “我繼續修一下。”

  石武回來了,今兒卻是拿出來了酒,臉上帶著一種有些遺憾的感覺,道:“老太公,真的不和咱們再一塊走走嗎?”慕容龍圖道:“不啦,我們祖孫三個。”

  他伸出大手摸了摸那邊的少女頭發,道:“我們祖孫三個,本來就是打算去中州州城,也就是那個大皇帝的皇宮城了。”

  石武有些暢想著,道:“大皇帝的皇城啊。”

  “那肯定是頂頂大的好房子,大房子,每天都可以吃許多肉吧,什么好品質的好東西應有盡有,還有什么全天下就只有一點點的最好的米。”

  他有些憨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嗐,咱們就種地的,跑游商的,皇帝過的日子是什么的,我們也不知道,想來,肯定是天下最好的日子了吧。”

  “來來,今兒之后咱們得分道走了,今天吃點好的。”

  石武熱情相邀,拿了個木板子架在石頭上,就是桌子了,用那種黑色的陶碗,倒了濁酒,有菜,好菜,一碟子花生米,煮了的白菜拿著些醋拌了,拍黃瓜,上面有蒜末。

  還有買來的鹵肉切了片,就在這路邊兒和慕容龍圖一塊喝酒,喝了口酒,拿著手撿了些花生扔到嘴里面,砸一下嘴,石武的神色就像是被這生活日子揉爛的,團起來的布,一下舒緩鮮活起來了。

  “我們沒法子去那里。”

  他喝了口酒,臉上帶著向往的笑容,道:

  “中州那里,買賣不好做,而且攤位費,城門口的人頭費也太貴,在那兒的話,可能忙活了好一會兒,也賺不到幾個子兒,我們打算就在中州偏些的城里。”

  “打聽過了,那里人也很多,很多沒有辦法在都城呆著的人,就在那里了,我們去做些買賣,然后再買點中州特產的東西。”

  “一來一去也能賺點兒了,這一段路上也算是沒有白忙活了,回去以后對得起家人,交得起賦稅,買得起新種子,再給家里婆娘買兩匹好布子。”

  “這年沒白活。”

  “老太公你們是打算去湊湊劍狂的什么熱鬧吧?”

  慕容龍圖喝了口酒,用手指拈起花生米,搓了搓,吹口氣把花生米薄薄的外皮吹飛了,隨意道:“是啊,去看看熱鬧。”

  石武拍了拍慕容龍圖的肩膀,道:“那你得要注意安全啊,人太多了,也太雜了,怕是混混也不少,小偷兒也不少,記得著了賊小心點,犯不著和他們硬吵。”

  石一松蹲在不遠處,看著李觀一盤膝坐在那里,小刻刀飛舞,總算是雕琢出了劍器的最后痕跡,在最后一刀落下的時候,李觀一感覺到了,自己懂得劍了。

  他握著這一把劍,感覺這把劍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樣。

  有自己的脈搏,有自己的韻律和氣息。

  蛻變的其實是他自己。

  李觀一把這把木劍送給石一松,小家伙開心不已,第二天的時候,李觀一和慕容龍圖,瑤光,要一起和商隊的人離別,石一松抱著這把木劍,緊緊地抿著唇,低著頭不說話。

  石武都推了推,道:“你看,道長都走了,你這個月不是和道長玩得很好嗎?”

  石一松就不回答,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倔強。

  石武不好意思道:“這小子。”

  “是舍不得和你們分開,卻又不好意思說。”

  石一松一下轉過頭來,漲紅著臉,大聲道:

  “誰,誰不好意思了啊!誰舍不得!”

  他看著李觀一,抿了抿唇,抱著那把木劍,忽然低聲囁嚅著道:“你,你把手拿出來。”

  李觀一笑著伸出手,石一松把自己那個口袋拿起來了,之前李觀一說買劍,但是后來也沒買下來木劍,這木劍是李觀一自己刻的,這錢自然就還回去了。

  石一松把這錢袋子放在李觀一掌心,用力握了下,認真道:

  “聽說皇城很貴呢,你拿著這些,可以吃點好吃的。”

  “里面可是有,有一二三……”

  他數了數里面的銅錢,然后有點記不住了,就很豪氣地道:“有好多銅錢呢!”

  小家伙低下頭,踢了踢石子兒,道:“我也想要去看看,但是那里住的很貴,也不很安全,我還要陪著老爹,你去看了,就當我也看到啦。”

  “如果能夠讓那些高手在我的木劍上刻下名字就好了。”

  李觀一和商隊分開,這商隊的人們慢慢走遠了,他們會去另外一些普通的城池做買賣,馬蹄聲和鈴鐺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落入風中,石一松抱著木劍坐在馬車的一側,晃啊晃。

  他對李觀一這邊揮手,李觀一送了他劍,那劍譜也改過了,李觀一親自改的,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基礎劍法,如果認真練劍的話,可以修出內氣入門。

  等到劍道的修為高起來,就可以看到那一錢三分劍譜里藏的劍意。

  可是李觀一知道石一松的根骨。

  如果沒有奇遇,這個少年最多只能走到了二重天的境界。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年少時候和慕容龍圖一起行走過江湖,可是也不用知道,江湖之中,人和人擦肩而過,有緣分的時候相聚在一起,沒有緣分的時候就散開。

  萬事萬物,不一定非要有一個結局。

  擦肩而過,各奔東西。

  記得年少時候有一個穿著藍色道袍的少年道士,用了十七天時間給他一點一點劈斬出一柄木劍,或許有朝一日,這個道士什么模樣忘記了,可年少時那種相逢欣喜,相別不舍的感情,還是會記下來的。

  回憶起來,年少如昨。

  就是江湖了。

  學宮之中,文靈均道:“幾位宮主都已出關了。”

  “十大宗師之中,屈載事似是退隱江湖,不知道去了哪里,陳國的瘋王陳承弼倒是來到了這里,其余,西域活佛等,都在學宮之中落腳。”

  文鶴悠哉下棋,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文靈均沉靜道:“聽聞有人拔出了赤霄劍,姬衍中老爺子回來的時候,還是帶著赤霄劍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老皇叔有種失魂落魄之感,我去問過了,他不肯和我說。”

  文鶴抬了抬眉,道:“你要去找那位赤霄劍主?”

  文靈均道:“嗯,你呢?”

  文鶴微笑道:“我這一脈早偏得不知道去了哪里,早就是寒門沒落,我對赤帝沒什么恩情的,原本是要去西域,可是聽聞江南農家用了我的計策。”

  文靈均道:“你要去李觀一處?”

  文鶴道:“不。”

  他簡直是直接拒絕,道:“我給出的計策,都是富國強兵的計,但是實際上會直接變革內政軍政,不是有改變天下之宏愿的雄主,不可能用的。”

  “他竟然用了。”

  “這就代表著他有雄心壯志,江南那一小塊地方,這樣的英雄人物,奮起于世,一定可以做出許多的功業,但是這就代表著,他那邊一定會有許許多多的麻煩和爭斗。”

  文靈均才知道,文鶴之前為農家許天戈出的謀略,建議,只是他自己謀略的一部分。

  無論是謀人,謀國,最后的落點其實還是謀己。

  是自己安全。

  “這樣的英雄你知道該怎么樣做嗎?”

  文鶴下了一子,并不等文靈均回答,就斬釘截鐵道:

  “我贊許這樣的人,認可這樣的人,我知道他們會改變這天下。”

  “我會隔著很遠,看著這樣的人縱情燃燒。”

  “并且為之擊節贊嘆。”

  “他們改變天下,而我,享受天下!”

  文靈均看著這個血脈上遠得不知道多遠的兄弟,看著棋盤,手掌有點癢癢。

  他想要拿起棋盤砸下去。

  然后才注意到,文鶴的發冠很高。

  下棋時候,可以擋住棋盤,不至于落在額頭。

  文鶴微笑攤手,愉快道:“誰人下棋,不戴高冠呢?”

  “就讓英雄點燃黑夜的火焰,照亮文某人的生活吧,讓我活得更輕松些;但是要讓我參與其中,和他們一起燃燒,那就敬謝不敏了。”

  “絕無可能!”

  “我已從醫家那里,弄來了麻沸散,蒙汗藥的一切解毒丹,會在面見李觀一的時候提前服下,并且在安全的地方談論,我愿意為他們出謀劃策。”

  “也只是如此了。”

  “除非他把我捆了,還可以從嫉惡如仇的公羊素王面前帶走,就連墨家夫子,活佛都可以對這樣的事情,熟視無睹,乃至于默默縱容。”

  文鶴這樣的人,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布置唯一的漏洞。

  然后悠然道:“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

  學宮位宮主,宗師在江湖。

  江湖之中,氣氛早就如同烈火一樣熾烈了。

  可是中州的皇宮里面,氣氛卻是相反的,一日凝重過一日了,應國大帝姜萬象,陳國陳鼎業,皆已經前后抵達了中州城,這兩位天下的君主,并沒有相見。

  中州早早為他們準備了不同的宮殿群。

  彼此之間,不會相遇,可就算是他們兩個不去見面,但是彼此之間代表著的,那種磅礴恢弘的天下大勢,也是一日強過一日,讓人頭皮發麻,皇宮內的人們都低著頭快步來去。

  都不敢大喘息。

  中州的大皇帝姬子昌也沒有去見他們兩個。

  此刻這占據天下正統八百年的大宮殿群當中,四個位置都已經有人入住,卻還剩下一座軍功侯爵級別的行宮還空著的,每到夜里的時候,三個方向都燈火通明,恨不得把火燭高高舉起,把天都撩出個窟窿來。

  可是位置在西側的那一座,被稱呼為秦的行宮黑暗無人。

  這宮殿里面所有人都在好奇。

  “此人何在?”

  姜萬象從容不迫,只是坐在行宮外面,看著天空,手里揣著一把鳥食,拋飛出去的時候,有飛鷹盤旋落下,姜萬象道:“年輕人就是氣勢大,還得我們這些老家伙等待著他。”

  “說起來,姜素。”

  應國太師低下頭,道:“臣在。”

  姜萬象笑著道:

  “你不是要去尋那位釣鯨客嗎?可有結果?”

  姜素道:“他沒有回之前的住處,說來說去,還是要在這里,等待他來應劍狂的邀約來戰。”

  姜萬象道:“好。”

  “宇文烈呢?”

  “宇文烈已去了那個地方。”

  “嗯。”

  姜萬象看著飛鷹盤旋,笑著道:

  “李觀一啊李觀一,我很期待和你見面啊,哈哈。”

  另一處行宮之中,陳鼎業似是比起當日薛道勇見到的,已如毒蛇大蟒般的狀態更為陰沉冷淡,他依靠著宮殿里的橋梁,伸出手將魚食灑落在橋下的水流里,于是錦鯉翻卷吞食。

  明明陳鼎業沒有說什么,可是兩側宮人卻莫名感覺到一股陰冷沉重的壓迫氣質,讓他們都有些身軀顫栗,垂下眸子,不敢說什么。

  皇宮之中,江湖之中,學宮之中,天下之中,明明沒有人說話,仿佛都已經有低吟的聲音匯聚起來,這就是這天下的大勢,如在天下人心中喊著——

  劍狂慕容龍圖何在!

  江南李觀一何在!!!

  一輛馬車悠哉悠哉地到了這天下都城門口。

  驅趕著車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道士,穿著一身漿洗的發白的道袍,還有個老人,一個小姑娘,這樣的組合在這個時候的中州天下第一城,可是一點都不起眼的。

  天下劍客都穿著青衫。

  而在這個組合更后面些,是一個帶著斗笠,銀發的男子,旁邊是個老頭子,手里還提著個老頭子,這個組合反而更怪些。

  那個被捆起來提著的老頭兒臉色灰白,已經想著什么時候從學宮最高的地方跳下來了,釣鯨客咬著牙道:“可算是到了中州皇城了。”

  “一個月,足足一個月啊!”

  “我就看著他們。”

  老司命疑惑回答道:“這不是你活該?”

  釣鯨客大怒。

  然后把拉著司危的繩索更用力繃緊了些。

  司危大怒,注視著老司命,咬牙切齒地道:“你完了,老東西!”

  司命愉快道:“哦?真的嗎?”

  “我好害怕啊,啊哈哈哈哈哈!”

  “我最喜歡看的,就是你這一副想要打我,但是打不到的表情啊,你來啊,你來打我啊!”

  司危額頭青筋賁起,這老司命轉過頭,看著那邊的雄城,巍峨,肅穆,和陳國北域的鎮北關雄城不同,這一座中州的都城號稱八百年來第一都城。

  給人的第一感覺,不是雄壯雄偉,而是一種肅穆威嚴。

  是尊貴的感覺。

  司命道:“李觀一好像是第一次來這中州吧。”

  “這天下的第一都城。”

  釣鯨客也看著那邊,他年少來的時候,是游俠的模樣,年輕,狂傲,什么都不放在眼底里,但是就算是那時候桀驁的俠客,也會被這承載著厚重歲月歷史的雄城震懾到的。

  八百年的春秋,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有著故事,每一塊磚的下面都浸泡著血和恨,暈染著劍與火的痕跡,釣鯨客本來以為李觀一他們會自然而然地進去的。

  但是那邊卻還是被堵住了門,倒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是宗室某位郡主的丈夫見到了現在中州都城來往的人很多,就起來了心思,把稅收都趁機拉高了五六倍。

  人們大罵,他也不聽,武者們也是為了看劍狂慕容龍圖而來,咬著牙掏了錢,結果這皇親國戚反倒是更加變本加厲起來了。

  慕容龍圖道:“倒是賺了好錢。”

  那少年道士就和那邊起來了沖突,那邊兒的人瞅著了李觀一這里就是老人少年,穿著的衣裳,馬匹也尋常,眼底里就看輕三分了。

  那位皇親國戚正在附近的茶樓里喝茶,聽到了沖突,不是很在意地派了一批人過來,那少年看著天空,就提著劍,把這些人都掀翻了。

  于是就好似捅了馬蜂窩,嘩啦啦沖出來了一堆人。

  周圍的百姓則一下子散開來。

  那郡主駙馬頗為倨傲,出身大世家,又娶了中州皇室的子弟,家中牽涉了整個中州乃至于一部分中原的各種商業,有人說,這位主兒就算是把人打得重傷。

  那個人也得去他手底下的藥鋪子抓藥,住他的牙行修的屋子,最后死了,都得要買他家的棺材和紙錢,又買了些文名,在這世家子弟之中,越發得盛名在外了。

  李觀一見到他們打算要擺出世家貴胄,天子親戚的大派頭來。

  少年道人一笑置之,轉過頭對慕容龍圖道:“這就交給我吧太姥爺。”他握著劍,站在老人的前面,輕聲道:“幸虧得是到了這里遇到這些個人,幸虧小石頭他們不來這里。”

  “我還蠻希望在小石頭眼里,我就是那個和他一起玩的道士。”

  “可是江湖路再長也有結束。”

  “江湖里的木子一,李藥師,到了這里就不能夠只是木子一,李藥師了;不能,也不該是這個名字。”

  “我們的這一趟江湖,就我來收官吧。”

  那位駙馬覺得這少年人說的話沒頭沒腦的,卻又像是真心實意,笑起來:“什么胡話,來人……”他的話沒能說完,就感覺到了腳下土地在震顫著。

  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天上的悶雷。

  距離這天下第一都城有一段距離的方位忽然升起了煙塵,然后迅速靠近了,朝著兩側綿延,展開,有些像是那大江一線潮,奔騰而來,塵土飛揚如暴風,卻已經有旌旗烈烈。

  那是猩紅色的戰旗,有麒麟紋。

  為首的大漢眉目威嚴,穿著一身的墨色重甲,如同山岳。

  五百一線重騎,五百麒麟軍輕騎,一共一千騎兵,卻都以極高的速度奔馳,甚至于是沖鋒而來,氣勢浩蕩如同天上有千里奔雷而來。

  這如同一線潮般的鐵騎轟然奔赴來此,然后瞬間止住。

  動作整齊劃一,肅殺凌冽的氣息沖天而起來,讓人呼吸都屏住了,身子都下意識繃緊。

  為首那騎將翻身下馬,大步奔馳而來,只在那藍色道袍的少年道人背后,穿著重甲,單膝下跪,嗓音沉靜肅穆,道:

  “凌平洋,見過主公!”

  背后一千鐵騎皆翻身下馬,行禮肅殺。

  “見過主公!”

  聲音肅殺地如同浪潮,這些鐵騎目光沉靜,神色肅穆,注視著那年輕的背影。

  駙馬呆住了。

  能夠讓已有年輕一代騎將第一人的凌平洋如此尊重,猩紅的鐵騎翻騰如云,千騎卷平岡的,只有一個人。

  他,來了?

  那位駙馬身軀顫栗不已。

  凌平洋起身,只有這一次李觀一沒有如好友一樣去把他攙扶起來,凌平洋身后兩位鐵騎校尉往前,捧著赤色墨金云紋的戰袍,那少年道人只是把這道袍換成戰袍。

  猩紅色的戰袍,墨金的云紋垂落下來。

  玉帶束腰,最后代表著諸侯的金冠,代替了木簪。

  腰間配劍,那少年人微笑握了下慕容龍圖和瑤光的手,然后在慕容龍圖激賞的目光之中,翻身坐在了凌平洋牽來的龍馬背上,腰間佩戴著劍器。

  他眸子微微抬起,看著前方,龍馬的馬蹄聲清脆。

  平靜進入了中州皇城。

  駙馬和剛剛宴飲過的世家子弟面色煞白,已跌坐在地上,甚至于有怯懦著昏厥了過去,李觀一騎馬走入這天下第一城的大門,猩紅色的戰袍垂落翻卷,他平靜看著前方。

  仿佛看到了姬子昌,看到了姜萬象,看到了陳鼎業,看到了學宮,看到了江湖的宗室,也自此,看到了風起云涌的天下四方。

  然后從容地,也是注定一般走入了這風云。

  釣鯨客遠遠看著那少年的背影,看著那翻卷的袖袍。

  千騎相隨。

  他有些恍惚。

  天啟十一年,李觀一第一次來到中州最為威嚴巍峨的都城,以諸侯的身份,這八百年古都的城門下的青磚里,有血和淚的故事,劍與火的痕跡,被踏在馬下。

  “天下。”

  陽光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他心里想著。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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