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道人持劍去了,公孫無月許久才回過神來,卻見公孫飛雪看著那邊的少年背影,眼底有異彩,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卻也愛英雄。
公孫無月拍了拍她的手掌,道:“人已走了好遠,還在看什么?”
公孫飛雪收回目光,不由臉頰緋紅,道:“奶奶!”
公孫無月道:“是我的孩子沒有這樣的緣分啊。”
她端詳著自己的孫女,倒也還有江湖豪杰的風化和灑脫,道:“我家孩子,模樣周正好看,天下沒有幾個的好人兒,心地也善,又有好劍術,好機關術。”
“這樣的好人,卻也配得上任何人。”
公孫無月揉了揉公孫飛雪的頭發,如尋常家的長輩安慰道:“只是沒有緣分。”
公孫飛雪道:“緣分是什么?”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能見到年歲相仿的豪杰,終是人心,自有漣漪,公孫飛雪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公孫無月就已經知道,她心中起來漣漪,還是有了一縷不服氣和不甘心。
她溫和笑著,把自己孫女輕輕攬在懷里,道:“你呢,是個好孩子,心地善,又有豪俠的氣魄,干脆爽快,若是之前是你遇到了李觀一的話,你們的性格一定很合得來吧。”
“想想看,你們會怎么樣相遇?”
“你會騎馬走過路邊,遇到了餓的眼睛發昏的他,很豪氣地把他邀請到路邊的餐館里面,請他吃一頓飽飯,他呢,也不會白吃你的,一定會給你禮物,可能是一首詩,可能是一首琴曲。”
“你會驚訝,然后伱們一來二去,關系會越來越好。”
“直到后來,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后來呢,漸漸會產生一絲絲情愫……一切都順理成章的,用公輸世家的機關術,幫助他走向天下。”
“我家好孩兒,自是有這樣的眼力和心胸。”
公孫無月伸出手揉了揉公孫飛雪的發梢,輕聲道:
“只是沒有緣分,就是指的,當猛虎摔斷腿,虛弱的時候,那時候,在他的眼前,對他伸出手,對著他笑的,并不是你。”
公孫無月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時遇到的那溫和道人。
她垂了垂眸,似是在開解公孫飛雪,似乎在對自己說。
輕聲道:
“這就是,無緣。”
李觀一回到住處的時候,瑤光正在伸出手指逗弄麒麟。
麒麟雙眼盯著少女的手掌,她的掌心有一枚小堅果,快速地交換來,最后兩只手都合起來,手背朝上,伸到麒麟的面前,麒麟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尾巴快速甩動。
祂本該能看得清楚,感知清楚的。
但是瑤光奇術和陣法獨步年輕一代,搞得麒麟都找不準,祂遲疑下,伸出爪子,按在少女右邊的手背上,瑤光面無表情把手掌攤開來了。
空空如也。
麒麟快速擊打床鋪的尾巴凝固住。
瑤光的臉上沒有表情,嗓音寧靜道:“麒麟是神獸,本身在秘境之中生活,會感知氣息,也會釋放自己的威能,占據靈地。”
“你這幾百年,都在人間生活。”
“一開始的時候,別人寵愛你,后來把你關起來,你都沒有去運用這能力。”
“都被荒廢了。”
麒麟才不管這些:“我可是麒麟,麒麟!”
“還有一年多兩年就成年啦,五百歲之后,就自然而然有了什么人的宗師級別實力,哼哼,再說了,我和觀一在戰場上跑來跑去。”
“箭矢都難射穿我的鱗甲,我哪里需要鍛煉什么氣勢?”
“觀一都不催我!”
“還有誰能催我?!”
“還有誰敢催我?!”
“哼哼,不可能的啦,給我!”
祂低下頭,用自己的角頂開來瑤光的左手,卻發現瑤光的左手也沒有那堅果,呆滯住,轉過頭,看到少女手掌白皙,那一枚堅果就夾在手指里,藏在后面。
只是被瑤光的奇術遮掩了氣,所以麒麟沒有發現。
少女的手指一動,堅果飛起來,張開嘴,精準咬住堅果。
嗷嗚。
銀發少女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地看著麒麟:“就是你太依賴麒麟本身的天資,才導致發現不了我的奇術。”
麒麟賭氣,轉過身坐下。
因為化作了個長毛貓兒,毛多,看起來倒是肥嘟嘟一團。
尾巴柔軟,啪啪啪地拍打著床鋪,顯是賭氣不理人。
卻傳來一陣笑聲。
銀發少女嘴巴里咬著堅果,臉頰一側鼓起來,一嚼一嚼,轉過頭去,公孫世家的客房也別有風采,窗戶外有池塘,樹木,少年道人腰間配劍,依靠窗戶,笑得溫和。
李觀一伸出手按住窗戶,翻身進來,伸出手把麒麟掰過來,拿出了果子遞過去,麒麟尚未成年,如人之少年歲月,性子頑皮,又極貪嘴,方才也只和瑤光玩鬧,沒有生氣。
見到了自己順利從李觀一手中‘騙’來果實,自是開心不已得吃起來,李觀一把剛剛的事情大約說了一下,道:“墨家的事情,倒也算是順路,本身去學宮,就要拜見學宮的宮主。”
“那陳國的一千步卒,我倒是已有了解決之法,打了這許多仗,總也是有了些本事。”
“非要說起來,眼下比較麻煩的,反倒是那位摩天宗的宗主了,他武功可不差的。”李觀一回憶起一年之前,鎮北關中的狩麟大會,那位摩天宗的宗主施展出一身好武功。
其名西門恒榮,看似六旬,實則年紀已有八十余歲,一身武功內外兼修,更是從無到有,親自打拼出來了陳國北域最大的宗門摩天宗,陳國境內大小城池里面,都有摩天宗的武館。
只要交錢,就教你武功。
像是麒麟軍此刻的戰將之一樊慶,就是出身于摩天宗。
大城門徒上百,小城也有數十。
西門恒榮號稱門下弟子過萬,雖然夸張,但是也可以窺見其勢力龐大,門下弟子,皆擅步戰的精悍江湖武者,一路擠壓其余門派,讓自己的勢力越發擴大。
是實打實的宗師級武者,就算沒能入了天下宗師前十,一身武功卻也扎實,李觀一這邊,借了那青袍長生客的氣機,此身體魄有了長足提升,但是終究只是五重天。
另有神兵三把,破云震天弓,猛虎嘯天戰戟都知有什么用處,可唯獨從青袍長生客那里得來了的這一把竹簫,除去具備引動了萬物生機的效用,還不知其他的用處。
李觀一手中竹簫旋轉了下,把在手中。
“總不能臨戰的時候,吹奏竹簫,然后讓西門恒榮氣血鼓蕩,翻騰逆轉,然后讓他沒有精神和咱們打起來吧?”
銀發少女嗓音寧靜,道:“您已答應了。”
“咀嚼咀嚼咀嚼。”
面無表情。
把李觀一帶下來的果子咽下去,雙手捧著,道:
“應該,已經是有想法了不是嗎?”
李觀一笑道:“算是有了些想法。”他手指一轉,這竹簫盤旋,落于腰間,佩戴在一側,道:“說來說去,不過也是來一手仗勢欺人罷了。”
他的雙手展開,故作夸張笑道:“我可是劍狂的重外孫啊,摩天宗的宗主,怎么敢來招惹本公子的呢?是不是?”
瑤光看著他故意這樣作態,把果子放在嘴巴里面,似乎在說,就看著你怎么樣演。
李觀一笑了下,從容不迫道:
“反正,有麒麟,有我,我們聯手縱然打不過那摩天宗,卻也足夠把他拖住了,公孫師娘六重天之手段,又有縹緲閣的機關器物,摩天宗宗主只要無法速勝,就只能退去。”
“因為他不敢賭,不敢賭太姥爺他們什么時候會來。”
“是以,我越是從容不迫,他便越是心驚膽戰。”
“縱他有百千弟子,卻也要見我而懼。”
“此勢之勝也。”
劍狂慕容龍圖和司命老爺子約定和李觀一在這里見面,只要兩人回來,那摩天宗之事自然是迎刃而解。
就算是那時兩人趕不過來,以李觀一此刻的功力,加上麒麟,聯手用出道宗所傳的皇極經世書,倒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西門恒榮有偌大勢力,心思自是細膩。
李觀一越是從容不迫,他就會越發胡思亂想起來了。
李觀一道:“不過,也就是不敢太過于用這根竹簫。”他的手掌握著腰間的竹簫,這把竹簫看上去清脆,仿佛才剛剛從竹子上切削下來,帶著一股勃勃生機。
但是畢竟是青袍長生客的東西。
李觀一心底對此神兵,多少還是有些許的忌憚。
瑤光點了點頭,李觀一伸出手,去為瑤光把脈診治,瑤光被長生客之血所毒,身子虛弱,李觀一診脈之后,還是道:“雖然說有道宗前輩所傳的澤天夬之術,但是武功不能憑空把你的正氣補回來。”
“公孫世家家大業大,周圍應該有些名醫,我去和師娘說一聲,問問周圍有什么大夫沒有,去買些藥來熬藥給你補一補身子。”
李觀一去和公孫無月說了,公孫無月自是應允。
知道李觀一要給朋友買藥療傷,便把周圍方圓數百里有些名氣的大夫都和李觀一說了,又專門讓公孫飛雪去包了一封紅包,厚厚一疊。
可以在應國的錢莊里面換成金銀之物。
扎實程度,讓公孫飛雪都有些詫異,笑道:“我家雖是江湖上立足,但是持家卻簡潔,這一封程儀,倒是比得上我十多年的壓歲錢了。”
李觀一想了想,猜測公孫無月被他哄了高興,便將十多年來的壓歲錢,一次性給了個夠。
少年先是握著這一大沓銀票的一端,另一端甩動,落在掌心,啪啪的聲音,然后又倒出來,少年人舔了舔食指,只捏住一個角,嘩啦啦數了數銀票。
窮苦精明的氣質,入木三分。
少年道:
“師娘真好!”
銀發少女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似乎嘆了口氣,李觀一大笑,便借來馬匹,帶瑤光一并去拜訪此地諸多名醫,但是縱然是名醫,通曉醫術,可是青袍長生客畢竟是江湖傳說,這些醫生大夫自是沒有什么法子解決瑤光虛弱。
這幾日來,李觀一駐足于此,每日里拜訪這些名醫,雖然沒有誰能給瑤光解決虛弱問題,倒是買來不少的好藥,熬制成湯給瑤光補充元氣。
因為太苦,李觀一根據雷老蒙之前提供的法子,找到一個蜜蜂窩,去掏了蜂窩里面三分之一的蜜糖出來,給瑤光配比成滋味還算可以入口的級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瑤光身體虛弱不見好轉,就只卡在了一個程度上,不上不下,公孫飛雪詢問李觀一瑤光情況之后,李觀一如實回答,公孫飛雪沉吟片刻,提出建議,道:
“既然尋常的大夫難以解毒的話,不知道各地的奇門偏方怎么樣,愿意嘗試一下嗎?”
李觀一自是應允,公孫飛雪給李觀一搜集了那些有些名氣的隱居大夫,李觀一和瑤光一一拜訪而去,但是這些鄉野大夫也沒能成功,轉眼天色漸晚下來。
李觀一騎乘馬匹,瑤光坐在他身前,少年道人手抓韁繩,馬匹踱步于溪流之旁,遠遠看去,天色暗沉,夕陽壯闊遼遠,望之讓人心曠神怡。
“嗯,只剩下最后一個大夫未曾拜訪了。”
李觀一看了看公孫飛雪給的記錄,估摸了下時間,想了想,道:“就去看看,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還是等司命老爺子回來。”
“反正也是順便看看周圍的地形。”
李觀一笑著開口,這幾日里,拜訪醫生大夫,倒是把周圍的不同地方踩了個點兒,也大約估摸了清楚,若是陳國那一千甲士打算要威逼公孫世家,會占據周圍哪一部分地方。
和瑤光一并騎馬前行,不片刻去了一個村子里,問清楚了道路,才前去拜訪,還有兩條道路,便是翻身下馬,只讓身體虛弱的瑤光坐在馬背上,他則是牽馬步行,以示尊敬。
只是靠近的時候,李觀一忽然腳步微頓,卻感知到腰間的那一支竹簫,忽然泛起了流光,竟似是有氣機所觸,微微鳴嘯,發出一陣陣清鳴。
這是……
此地有人,和青袍長生客的神兵有所反應?!
是誰?!
李觀一心中微有凜然,右手握在腰間的劍柄上,順勢下壓,壓住了這一支竹簫,卻在此刻,前面木屋已打開了門,一名白發老者,身穿灰衣踱步走出,目光沉靜。
看似衰老,卻帶著一股生機濃郁之氣,掃過前方。
落在李觀一的腰間竹簫上。
這位老者的神色凝固住了,那一瞬間,李觀一感覺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血腥之氣,煞氣,殺意,他的手掌已握住了兵器,忽而傳來了嗓音寧靜:“這位老先生,我們來問診。”
方才的煞氣和殺機都被打破了。
李觀一抬眸,看到銀發少女安靜,瑤光的奇術很強,感應敵意的能力更是敏感,從江州城逃亡之后這一年多來生死與共,李觀一自是相信瑤光的判斷,松了口氣,微笑道:
“是啊,老先生,聽說這方圓幾百里,就數著您的醫術好了。”
老者緘默,道:“來罷。”
李觀一牽著馬往前走去,把韁繩系在旁邊的樹上,然后自然地伸出手。
瑤光的手搭在少年道人的手腕上。
李觀一稍一用力,讓瑤光搭著自己的手腕下了馬,兩人進了屋子,屋子極整潔,整潔地有些過分,并不似其余村落百姓一樣,有養著家禽家畜,這老者給瑤光診脈。
那雙眼看著銀白長發的少女,道:
“…………命大。”
“他把血滴入你的嘴里的?”
銀白長發的少女語氣平淡回答:“我咬的。”
這老者頓住,滿臉狐疑,搖了搖頭:
“年輕人,膽量確實大。”
老者又看著李觀一腰間的竹簫,道:“你們遇到了那青袍,還能活下來,不是難事,但是能奪了這月雪蕭,還能到了這里,才是運氣。”
找到這里,自然是因為尋找能治瑤光虛弱之癥的人,機緣巧合之下才找到的。
不過,聽這般口吻……
月雪蕭。
李觀一心中微有變化,卻自笑著詢問道:
“前輩認得這竹簫的主人?”
老者看了李觀一一眼,轉身去取東西,語氣平淡道:
“怎么不認得?當年落雨大,我招待他入住處避雨,后來知道他的身份,就去討教修行之道,卻沒有想到,一次閑談,我差點被他蠱惑成魔。”
老者聲音頓了頓,而后嘆息一聲,道:
“不,是我已被他蠱惑成魔了。”
“那時候,我會襲擊生靈,吞人鮮血,修行武功。”
“我的弟子就跟在我身后,救助那些被我所害的人,為他們療傷驅毒,我才未曾在癲狂之中,造下太多的孽債,只是,青袍人的話實在是太過于蠱惑人心。”
“我修行武功,漸有收獲。”
“越是有收獲,就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所行漸偏頗。”
“便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后來就連我的弟子都背棄我而去,他奪走了我的丹爐,丹方,不知道去了何處,我被他引到了山林之中,被困陣困住,茹毛飲血,不知多久,方才轉醒過來。”
這老者拿出來一個葫蘆,搖晃了下,倒出了幾粒丹丸,只輕聲道:“恍然如夢啊。”
“重新醒悟為人,走出那困陣,困在我面前的,竟只是個小童都能夠打開的小算數,那時我已失去理智,才被如此簡單的陣法困住。”
“一晃之間,人間都已經過去百年了,我找不到我的弟子,我所知道的那些名字,要么老邁了,要么就是死去了,后來去了中州,還被那大皇帝找去詢問長生不死的事情。”
“只幫他把赤霄劍給捆起來,就又出來了。”
李觀一此刻已知道了這老者是誰,這恐怕就是侯中玉一脈的祖師,是侯中玉殺死的那位老師的師父,是被青袍長生客蠱惑了的大術士。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腰間的竹簫會有感覺,無風而動,李觀一不知該說什么好,是說命運無常,還是說,恰是因為他們都和青袍客接觸過,恰是瑤光也因那青袍客而虛弱。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才會有彼此相見之日。
李觀一道:“不知道前輩名諱。”
這灰袍老者把丹丸放在一個小碗里遞給瑤光,看著李觀一腰間的竹簫,道:“已是該死之人,當日吞人氣血為丹藥,雖因弟子之緣,未曾真的吃了人。”
“可是心中此念起,即是萬惡生!”
“善者為道,惡者為祟。”
老者手指起印決,只豎立于胸前,回答道:
“在下萬惡不赦,一介方士罷了。”
“我在找兩個歸宿。”
“一個青袍人,一個叫做侯中玉。”
“那是我的再傳徒孫,我所淬煉的萬古蒼月長生不死藥,就是被他繼承了的,小友,你已見過青袍客。”
“不知,可曾見過此人?”
“三千年孤傳,背棄赤帝之說,為赤帝的重外孫呵斥為巫蠱之禍的源頭,乃萬古蒼月一脈術士當代傳人,天下八百旁門之首。”
“侯中玉。”
李觀一:“…………”
卻說,公孫世家之中,那位公孫飛雪的好友,也是曾經說要給李觀一和瑤光,放下小船的公冶伯虛,卻是從公孫世家‘逃出去’,一路疾行,仗著自己的輕功奔赴去了一處別院,道:
“前輩,前輩。”
有聲音傳來:“讓你打探的消息,打探明白了嗎?”說話的人是個中年男子,氣度頗為沉靜,前方放著刀劍兩把玄兵,只是斷去一臂,以墨家機關術代替。
正是天下第六宗師,御盡兵戈屈載事。
自一年前,在陳國大祭之中,被陳承弼癲狂法相攻擊,撕裂一臂之后,這一年里尋墨家鑄手臂,多加休養,只把手臂當做新的兵器,武功非但沒有落下,反倒是更為強橫。
此番聽聞陳承弼蹤跡,方才來此。
公冶伯虛笑著道:“自是明白了!”
“公孫世家,此刻卻是虛弱至極了,陳承弼已經離開,又恰好是武林盟主角逐的時候,陳國北域的大宗門摩天宗都已經來了,又有陳國千軍萬馬,公孫世家也是不行了。”
“公孫飛雪四處結交世家子弟,卻也只是死前掙扎罷了。”
屈載事道:“哼……死前掙扎么?”
他被陳承弼撕了手臂,自是打算復仇,知公孫世家和陳承弼關系極好,就打算先滅此世家,讓陳承弼知痛苦,才可以洗刷他的手臂被撕裂的仇恨。
江湖武者被斷一臂,此深仇大恨,不可不報。
屈載事沉吟了下,道:“你且說來,有什么世家?”
公冶伯虛把公孫飛雪的朋友一一說了,道:“這些家族雖然不弱,但是門中前輩,多也就是六重天手段,并沒有江湖宗師,以前輩的功力,輕而易舉,就可以擊敗他們。”
“啊,對了,前些日子還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學宮道門弟子,叫做李藥師的,另外一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只是個癆病鬼!”
公冶伯虛笑道:“一頭銀白頭發,怕是未老先衰的早死命……”
“只可惜了,卻似是個頗漂亮的姑娘。”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里面走去,去拜見屈載事,打算討好他,可走進幾步,卻是神色凝固。
屈載事盤膝坐在那里,氣度不凡。
那兩把在江湖之上,聲名赫赫的玄兵刀劍,倒插在地上,散發出凌冽的氣機,實在是不愧于天下第六宗師的名號。
但是,這宗師氣度,淵渟岳峙的屈載事背后。
卻有一人負手而立,銀色長發垂落,卻和那少女一般無二。
而——
堂堂第六宗師屈載事,對于此人在他背后。
竟然,毫無所覺??!
公冶伯虛心臟忽然劇烈跳動,屋舍之中,宗師盤膝而坐,夕陽余暉落下,刀劍鳴嘯,自是有十二萬分氣度,在宗師背后,銀發男子負手而立,宗師絲毫不覺。
這幅畫面讓他心悸不已,隱隱然,一種詭異,驚懼之感撲面而來。
公冶伯虛看到那銀發男子垂眸,雙目平靜如死水。
如同看一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