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請天下赴死!
瑤光看著那邊坐在巖壁上的少年。
李觀一從上面躍下來,鑄身之前,他是不會從這樣的高處往下跳的,哪怕是武者有內力,這樣跳下來,也會震傷筋骨肌肉,可是鑄身之后,內氣流轉,體魄已超過了正常的人,從這個高度下去什么事都沒有。
李觀一見到了瑤光烤著的饅頭。
伸出手抓住拿開,然后盤膝坐在篝火前面,手里提著一個口袋,里面放著各類點心,是之前李觀一看到瑤光吃的最多的那幾類,瑤光眨了眨眼睛,嗓音寧靜道:“我……”
李觀一道:“觀星學派,衣食樸素對吧?”
“那么就當做是我強迫你吃的。”
瑤光捧著點心,安靜跪坐在篝火前面,小口咬著,吃完了一個,安靜看著李觀一,寧靜道:“您來尋我,是有事需要幫忙嗎?”
李觀一道:“不是。”
“我雖有突破,打算來找那薛神將試試手,卻打算是過幾天再來。”
“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著今日來這里。”
“可能是今天風景很好,忽然想到你了,就來找你。”
瑤光看他。
然后想了想。
覺得自己的咒術或許是起了作用的。
只是觀星一脈,也只是世外三宗,可以窺見天命的一角,但是這樣的天命究竟以怎樣的方式達成,他們也難以確定,瑤光把這些點心小心包好,放到了一個黑色的罐子里面,防止被蟲子抓了。
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嗓音寧靜道:“您要去秘境。”
“就請您隨我來吧。”
李觀一走上前去,道:“你可以不用每一次都您您您的稱呼我。”
“太見外了。”
瑤光搖了搖頭,嗓音安靜道:
“東陸觀星學派有記錄下來的一些準則,其中列在不可攪亂塵世,不可禍亂蒼生,不可以星辰的咒術牟利這三大不可跨越禁忌之下的,就是對白虎大宗的稱呼。”
“這一條規則,自八百年前,由那一代白虎大宗留下。”
“而五百年前,再度印證。”
“我雖然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但是既然前代那樣聰慧的人都留下來,或許是有理由的。”
李觀一不解:“為什么?”
銀發的少女道:“不知。”
“老師說,觀星一脈,要心如同水澗里面的水一樣安靜,這樣才能夠倒影天上的星光,八百年前的時候,那一代的瑤光在最重要的一次觀星當中,心中出現了漣漪,沖散了星光。”
“觀星術士不能窺見自己的命運的,心如果亂了,就會看錯。”
“而瑤光看錯的代價,總是沉重。”
李觀一大笑,不相信地搖頭道:“只是個名字和稱呼,哪里有這樣大的威力?”
瑤光轉身看著他,想了想。
銀發的少女踏前半步,然后手掌握住了李觀一的手,她嗓音變得柔軟,目光如同春日的風,然后輕聲道:
“觀一大哥?”
李觀一的身軀凝固了下。
然后瑤光后退半步,抽離了手掌。
她的眸光仍舊寧靜如同星辰,精致地不像是人類的美麗面容上沒有什么表情,點了點頭,記錄下來,嗓音寧靜不起漣漪,道:“果然,如同五百年前的瑤光留下的文字。”
“這樣的稱呼對白虎大宗會有用。”
“您的心亂了一下,語言是有魔力的,在古老歲月里面,人們認為離開肉身的魂魄,可以用名字來呼喊回來,而一切的咒術都要誦唱,彼此之間的稱呼,會是最初的聯系。”
“我會遵循古老的約定,以避免過往的悲劇再度重演。”
瑤光以星光打開了前行的道路。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覺得額頭滲出了些汗水,他咕噥了一句:
“真的是,她總是安安靜靜的,這樣稱呼,被嚇了一跳。”
李觀一踏入水里,瑤光用星光打開了道路,他們又來到了秘境之中,一如就往,瑤光前去尋找五百年前的觀星學派前輩修行觀星的技巧,而李觀一則是提起戰戟,和薛神將面對面。
薛神將挑釁。
李觀一的回應只有一個動作。
豎起了中指。
薛神將嘴角勾起,提起戰戟,朝著李觀一狠狠的砸下,李觀一以正常的招式對應,可是薛神將的經驗比起他實在是太過于豐富,李觀一的戰戟又是這神將所創,完全破不了招式。
最后李觀一大口喘息,道:“你說,我贏了你到底有什么意義啊?!那個什么地方,八百年前霸主的藏兵之地,我又不在乎!”
薛神將揚了揚眉,道:“伱和我對練,難道不是好處嗎?”
李觀一沒有辦法反駁。
能和天下第一神將廝殺切磋。
這是所有武人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李觀一道:“難道就沒有什么,更加具體一點的嗎?”
薛神將大笑,道:“有啊,你若是能勝我一招,那么,你可以把這個秘境給拆了。”
李觀一道:“拆了?”
薛神將微微笑起來,道:“是啊,拆了,然后帶走。”
“你所在的時代,天下應該是要紛爭四起了吧,也或許已經在亂世之中,只是未曾徹底爆發最后的亂事,這秘境是瑤光設立的,所以,只要我等允許,而你尋找到了這一代東陸觀星學派的瑤光。”
“她是可以將這個秘境拆解,而后以玉樞烙印。”
“任何地方,只要將玉樞重組,就會將這秘境重現出來。”
“天下第一名將的隨身指點,難道算不上是一種好處嗎?”
李觀一道:“那么,這個秘境,就是你所謂的霸主秘藏的第三把鑰匙吧?哪怕是另外有白虎大宗的命格,奪走了你的兵器,只要他沒有遇到瑤光,也不要想拿到秘藏的寶物。”
薛神將微微笑道:“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
他舒展身軀,淡淡道:“來吧。”
“你只要擊中我一招,我就讓你將這秘境帶走。”
李觀一道:“哪怕我不是薛家的人?”
薛神將道:“瑤光認可的不可能是惡人,就算你不是薛家之人,我將平定亂世的機緣和力量交給你,難道你會虧欠我薛家嗎?”
“亂世之中,子孫無德而擁有這樣的力量,對于家族和天下,都不是好事啊。”
李觀一道:“你真的很喜歡賭。”
薛神將微笑道:“跨越歲月的重注,賭的是天下太平,這就不是賭了。”他抬起手中的戰戟,頓了頓,而后猛然劈斬砸下來了,李觀一吐出一口濁氣,再度暴起,掌中的戰戟和薛神將的兵器不斷碰撞。
薛神將眉宇飛揚,單手持戟壓制李觀一,嘴角微微勾起,道:
“這就是所謂的傳承!”
兵器碰撞,氣機暴起,白虎咆哮的聲音幾乎要響徹這天地。
李觀一握著戰戟的手掌忽然松開。
而后,手腕微微轉動。
薛神將瞳孔微鎖,戰戟微微旋轉,月牙刃朝著上方,凝練的內氣爆發,然后如同風暴的風眼一樣朝著外面撕扯,內氣爆發化作了狂濤,以旋轉向上的姿態,猛烈爆發!
卷濤!
一瞬間爆發的螺旋勁氣,是李觀一至今為止的極限!
薛神將掌中的兵器被卷開。
李觀一深吸口氣。
玉臂神弓決的神力再催,硬生生在這時候再度爆發出不比剛剛這一招遜色的力量,握著戰戟,戰戟的刺如同長槍,朝著前方沉沉推出了,氣機勾連,沉凝如山一樣。
然后這山崩塌。
山石從高處翻滾砸落下來。
摧山。
轟!!!!
一招碰撞,以卷濤破防,卸兵;摧山攻堅,破敵。
兩招絕學同時銜接出來。
是李觀一此刻的最強姿態和招式了。
卻在這一瞬間,薛神將手中兵器朝著下面微微一磕了下,李觀一使出的摧山忽然變得更猛烈,是被薛神將加了一把力度,卻失去了原本的準星,擦著薛神將朝著另一個方向刺過去。
薛神將順勢騰躍而起了,瀟灑地如同縱躍飛騰起來的仙鶴。
他手中的戰戟尾端在少年的背后輕輕點了一下。
而后輕飄飄落在了李觀一的背后。
李觀一霸道的一招橫推出去,直接砸入了這幻化出的一根合抱的石柱里,將起直接從中間砸斷了,柱子轟隆隆倒下,砸在地上,化作了星辰的光,李觀一大口喘息,起身手握住了戰戟,用胳膊和身體夾住尾端,穩定兵器,打算轉身橫掃。
薛神將已經并指點在他的后腦勺上。
李觀一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薛神將微笑道:“在真打之前,先故意輸了一次,佯裝敗北,第二次才用絕學,示敵以弱,然后瞬間全力攻敵,狡詐又兇猛的戰法啊,你怎么變得這樣狡猾了?”
“不知道是誰教的。”
李觀一頹唐松開了兵器,道:“除了你,還有誰?”
薛神將大笑。
讓李觀一盤膝坐在那里,然后拿起一支筆,在李觀一的眉心寫下來了一個正字,得意洋洋道:“今日又添了一筆。”
李觀一并不著惱。
今日這第二戰,也只是佯裝出來的。
等到虎嘯鍛骨決煉成,能夠運用法相之力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決勝負,李觀一感知到了,卷濤和摧山這兩招,只是靠著肉身和兵器,不能徹底爆發出來威能。
若是以白虎監兵破敵的力量混入卷濤。
若是再將赤龍焚山的力量混入摧山之中。
這兩招連攜的威能,又將提高多少?
那時候,借助薛神將大意的機會,才有可能真的勝他一招。
故能而示之不能,強而示之弱。
李觀一忽然覺得,自己能夠慢慢理解這些曾經只會夸口的知識,然后自然將起運用在自己的戰斗和交鋒當中了,今日又敗北,李觀一對自己的實力有所認知,和瑤光離開秘境。
他看著這秘境,最后看著薛神將得意的笑,忍不住惱火。
拿起來一個石頭砸入水澗,濺出了水花,道:“有朝一日,一定勝過你!”
瑤光安靜。
李觀一有些不好意思,道:
“如果勝了的話,你會拆解這個秘境?”
瑤光點了點頭。
李觀一遲疑了下,視線微落下來了,然后鼓起了勇氣,鄭重道:“這秘境說是要給我,你拆解秘境的話……”
銀發的少女歪了歪頭,然后明白了李觀一話語潛藏的意思,嗓音寧靜,道:“我會遵循約定,無論你會前往哪里,天涯海角,還是亂世,我都會陪著您。”
“為您將秘境重現。”
李觀一道:“以前的盟約沒有這個啊。”
瑤光回答:“這已算是新的約定了。”
“不是古老盟約,是你和我之間,新訂下的約定。”
不知怎么,李觀一心情忽然好起來,他伸出手,眉宇飛揚,道:
“那我也會給你準備各種各樣的美食,北域用韭菜醬蘸著羊羔肉,西域的各類果干和點心,更遠的魚儈,中原的面食,天下偌大,我可以向你保證,你不會吃膩的!”
“您打算要去這樣遙遠的地方嗎?”
瑤光看著李觀一伸出的手指。
這是中原的孩子們喜歡的事情,拉鉤允諾未來。
還是孩子們,不懂得世事的無情,會以為手指相聯,往后的一生也會有不會中斷的承諾,李觀一之前和那些孩子玩耍過,一時興奮倒是沒有注意這些,對真正懂得命運的一脈做出這個動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收回去。
“您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啊。”
瑤光想了想,卻還是伸出手指,和此刻的少年勾了下。
手指和手指搭在一起。
“但既然是您的邀約,我不會拒絕。”
之后數日,之前那些武勛的子弟,有一個將軍的兒子自盡了,其他幾個都被狠狠地管控,因為越千峰的事情,朝廷突然開始嚴查這些貴胄子弟過去做的事情。
那些事情往日不值一提,可在陳國大祭之前,什么事情都變重了許多,又和越千峰牽扯上,被狠狠地查了一番。
聽聞,朝廷大怒。
那幾個貴胄子弟,不是被充軍,就是被打的半死,廢去了武功,就連他們父輩,都因此而脫了一層皮,頗為凄慘,那兩個活下來的武勛子弟回去,被他們的父輩吊起來打得去了半條命。
李觀一尚未去京城,已多了個李煞星的名號,貴胄子弟第一反應。
此人如兇虎,極不好惹。
也有躍躍欲試,打算撩撥虎須的。
李觀一倒是莫名其妙,又多了幾次功勛。
這幾個貴胄武勛給他提供的功勞,都足夠他寫一年的述職文書。
與此同時,京城里面的氛圍一日比一日嚴肅起來了。
就連關翼城的氣氛都有些變化。
在驛站的客人里面多出了許多外域人的臉龐,商會越來越繁榮,酒館里面,有隨著機會來到陳國的西域美人,胡璇舞的踏足聲音,和中原的琴音完美的配合,文人和少年俠客們,見到西域美人的眸光而醉酒。
于此相對,防御的事情也越來越嚴密。
江湖武者也一日比一日多。
陳國大祭的漩渦,終于已經開始輻射影響到了最近的關城。
李觀一每日只是吐納修行。
他嘗試調整控制白虎和赤龍兩尊法相,以讓這兩尊法相處于一種平衡的狀態,不要讓氣機彼此爭鋒相對地碰撞在一起,倒是無形中讓自身氣機磨礪許多,如同時時刻刻都處于和強敵對峙的狀態。
氣機倒是越來越凝練。
而在距離陳國大祭不到一個月,京城有人騎乘快馬,來到了薛家。
在皇宮第三次給薛家送來消息的時候,李觀一終于在常常去的老酒館里面,看到了那個酒量不行,嘗嘗醉酒卻又愛喝酒的老人。
李觀一走上前去,坐在了老人身邊,要了一壺酒,幾碟子菜。
“老前輩,事情如何?”
司命斜眼撇他,道:
“你說你叫我什么?”
李觀一想了想,道:“老頭子?”
于是老人放聲大笑,指著李觀一點了點。
仰脖喝了一口酒,頗意氣風發地道:
“幸不辱命!”
李觀一因大祭靠近而繃緊的精神,終于略有舒緩。
司命,回歸。
《虎嘯鍛骨決》,金肌玉骨,龍筋虎髓的根基,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