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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黑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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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應該是石榴樹吧林弦?”

  高陽激動的拍拍林弦膀背:

  “沒結石榴果,我也看不出來,但這棵樹明顯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畫風完全不一樣!”

  林弦點點頭:

  “放心,那就是石榴樹,我從小就看石榴開花、石榴果長大,我認不錯的。”

  鮮紅的花朵。

  似火,似血,似晚霞。

  那是石榴花獨有的形狀和顏色,絕對錯不了!

  “快快快,我們快下去。”

  林弦和高陽掉頭往回走,然后找了一條下坡的路,成功來到那處谷地。

  兩人也顧不得腳下的枯枝和叢林帶刺的花草,一前一后踩著接近膝蓋高的綠意,快步向那顆苦尋已久的石榴樹走去。

  沒一會兒。

  兩人就在平整的草坪上踩出一條深深淺淺的小路,成功來到石榴樹前。

  喘著氣,搓著有些生癢的胳膊。兩人抬起頭,看著足足有數米高、甚至將近十米高的巨大石榴樹。

  “石……石榴樹,一般能長這么高這么大嗎?太夸張了吧?”

  高陽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感嘆道:

  “我還從來沒見過長這么大的石榴樹,現實里沒見過,電影電視劇里也沒見過,這一顆不會是變異了吧?”

  林弦搖搖頭:

  “很顯然,這就是培育品種放在野生環境里生長,然后沒人修剪、沒人干預的結果。”

  “我大爺家以前種石榴樹,要經常修剪枝杈。因為你剪掉一根枝,就會從切口處長出兩三條新枝,那結的果子自然也多。”

  “但你看現在……這顆石榴樹有這么好的生長環境,周圍沒什么大樹遮擋陽光、沒有粗壯的根系和它爭奪養分,這些雜草野花什么的,根也扎不了那么深。”

  “所以,養分、水分、陽光全都是這顆石榴樹的,再加上24年肆意生長沒人管,長這么大也不奇怪。不過有一說一,這樣的石榴樹結的果子一般不會太好吃,營養成分都用錯地方了。”

  嘶……

  高陽打了個寒顫:

  “就算好吃,這種墳頭上的樹,誰敢吃啊。”

  他打開手機,發現這里還是有信號的不錯,地圖軟件做好標記,這樣下次來,就不會迷路了。

  林弦圍繞著石榴樹轉一圈。

  直覺……一般人在墳前種樹,都不會種在前面吧?應該種在埋藏棺材位置的后面、或者是正上方才最合理。

  如果是正上方的話,那可真就麻煩了。這么大一顆石榴樹,不上大型機械,光靠他和高陽兩個人的小鏟子,是處理不了的。

  不過也不是絕對的不行,畢竟這是石榴樹,不是楊樹柳樹那樣粗,帶一把電鋸的話,還是足以見招拆招。

  “你東西準備的怎么樣了,夠全面嗎?”

  林弦回頭看著高陽:

  “我比較信任你,所以一直也沒問過你。雖然你有些時候總會把我往歪路上引……但總體還算靠譜。”

  高陽打了個響指:

  “放心吧,一丁點問題沒有,而且我來之前就聯系了一家本地租車店,租了一輛豐田普拉多,能拉東西能越野,幫我們運東西。”

  “說真的林弦,我們還真的得感謝張雨倩她爸媽選了這么好一個風水寶地,前不挨村后不著店,偏僻又難以發現……所以我們才有這樣的機會來挖墳。”

  “要不然……要是真的按風俗埋在老家田地的祖墳里,別說挖墳了,估計咱們背著鏟子還沒過去,都被他們宗族的人給打死了。”

  林弦點點頭:

  “不幸中的萬幸吧。不過這種情況也是必然的。”

  他給高陽解釋道:

  “伱想想,張雨倩的父親為什么把她埋在這里、墳墓選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那說明他還是心虛唄!他要是不心虛,要是當年那場車禍沒什么隱情,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把女兒埋進家族祖墳。”

  “這樣反而更好,至少代表……我們這次不會空手而歸的,總要知道一些真相。”

  “那我們現在回去,準備一下吧,你去開車、整裝備的事情,我把這周圍的環境再勘察一下,確保萬無一失;順便我再給咱倆買兩身干粗活的衣服,要不然再來一趟,身上劃的都是血口子;然后再買點手電、食物、飲用水之類的。”

  “到時候我們電話聯系吧,各自都準備好。大概晚上……六七點的時候,咱們在山下入口那里集合?”

  高陽聽罷。

  若有所思。

  圍繞石榴樹繞了兩圈,右手掐著古怪的手勢,嘴里念念有詞:

  “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

  他睜開眼睛,面色凝重:

  “不行,六七點還是太早了,應該再晚一點。”

  “你瞎算什么呢裝模作樣的。”

  “你不懂!有講究的!而且六七點那些游客還沒完全下山,真碰到那種哪里沒路往哪走的驢友們……看到咱們在挖人墳,不報警才有鬼呢!”

  高陽大手一揮:

  “所以,九點鐘!九點鐘在咱們來的入山口那里集合。”

  他冷哼一聲:

  “月黑風高,倒斗之時!”

  夜晚十點。

  月黑風高。

  本屬于夜晚的光亮,完全被烏云遮蓋。

  天空不僅看不到月亮,甚至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林弦和高陽全副武裝,站在谷地,距離石榴樹十米處的方位,目視前方。

  “不是。”

  林弦扭過頭,看著旁邊裝備夸張的高陽:

  “你認真的嗎?”

  此時的高陽。

  頭頂戴著礦工帽,左手拿著洛陽鏟,右手握著工兵鏟,腰上一個大布袋裝著糯米,脖子里掛著一枚象牙摸金符。

  最關鍵的是……

  他嘴里咬著一個黑驢蹄子!

  別的都能忍,這個林弦實在是忍不了:

  “黑驢蹄子是塞僵尸嘴里的,你自己嘴里干嘛?你是想親僵尸還是想吐它嘴里?”

  “啊,是嗎?我記錯了。”

  高陽從口中掰出黑驢蹄子,在衣服上把口水蹭了蹭,然后放進褲兜里趁手的位置。

  “不過這些裝備都是非常有用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舉起手里長條狀組裝起來的洛陽鏟,看著林弦:

  “這個東西用來定位棺材位置,很有必要。石榴樹本身就那么大,周圍的空間也那么大,我們總要精準定位好棺材的位置,然后才能開挖吧?”

  “你不用解釋原理了,有活抓緊整。”林弦催促道。

  高陽從背上卸下其它裝備。

  然后拿起鋒利的洛陽鏟,又在上面擰了兩節,增加長度。

  洛陽鏟不同于一般常見的鏟子,它的主要功能并不是鏟土、也不是砌墻,而是由幾段空心鋼管組成,頭部地方的圓筒狀鏟子非常鋒利,可以輕松刺進土壤之中。

  這其實是一種地質工具,用來深層泥土取樣、分析、研究用的。但高陽顯然是做了些奇怪的功課,殺雞用牛刀。

  棺材這東西一般都不會埋太深,根本用不到這么專業的工具。

  真想定位,直接拿個長鋼筋、或者尖銳的鐵棍往土里直接捅就行了,什么時候捅不動、捅到半截卡住了,大概率就是捅到棺材了。

  林弦懶得和高陽計較那么多。

  他只想盡快打開張雨倩的棺材,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有沒有遺體。

  高陽顯然已經帶入角色。

  弓著腰上前,抄起洛陽鏟,雙手握住高高抬起!往下一戳!

  呲——

  濕潤又順滑入土聲。

  然后高陽又是旋轉著施壓,洛陽鏟不斷下穿,地面上的長度已經所剩無幾。

  “不是這里。”

  高陽抽出洛陽鏟,又換了個地方:

  “棺材不會埋那么深,所以肯定不在這個位置,我再換個地方戳戳。”

  他又換了幾個地方,往土里戳洛陽鏟。

  終于!

  一聲脆響!

  高陽用盡全身力氣往土里插洛陽鏟,但這次還剛沒沒入土中幾十公分,直接嘎然而止,捅到了硬物!

  “林弦!快來!”

  高陽激動喊道:

  “出貨了!”

  林弦小跑過去,握住細鋼管一樣的洛陽鏟,上下戳動戳動。

  果然。

  下面有硬物,而且還是撞擊木頭的悶響。

  “棺材……”

  林弦輕聲說道:

  “看來那位老奶奶說的真沒錯,張雨倩的墳墓就埋在這里。”

  隨即,兩人繼續用洛陽鏟定位。

  有了一個參照點,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很快,兩人通過不斷的插洛陽鏟,已經完全確定了棺材位置和大小。

  “呼……”

  高陽扔掉洛陽鏟,袖子蹭了一把臉上的汗:

  “還好,棺材的位置在石榴樹的前面,而且距離還不短,這個位置就不用擔心石榴樹根系的影響了。而且埋的位置也不是太深……當然,也不排除是這些年風吹雨淋,泥土流失的可能。該說不說,我們運氣是真好。”

  “確實不錯。”林弦附和道。

  “但事出尋常必有妖!”

  “你少說一句能死嗎?快挖。”

  咔嚓,咔嚓,咔嚓。

  兩人一鏟子一鐵鍬,開始在棺材的位置之上挖土,很快就挖到了棺材板。

  沒有月光,手電照上去,漆面早已腐爛脫落,只能看到粗糙的木頭原色。這木頭質量真的不錯,在土地里埋了二十多年,竟然還這么堅硬,沒有完全腐爛。

  “也得虧是北方,空氣和土壤都比較干燥,這要是在咱們南方,再好的木頭在土里埋二十年,也早都腐爛透了。”

  高陽一邊挖土,一邊說道:

  “所以這張雨倩老爸確實挺有錢,棺材用的都是好木頭,實木的,甚至我看這個材質還是紅木,嘶……紅木家具都這么貴,這么大一個紅木棺材得花多少錢啊,而且這塊紅木板子還不錯,絕對可以加工成一張茶桌。”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林弦皺著眉頭,停在手里鐵鍬,看著高陽:

  “我們是在挖墳不是在尋寶,本來就已經挺緊張了,你在這一直嗶嗶什么?”

  “我在轉移注意力啊!”

  高陽喊道:

  “臥槽,這月黑風高,荒郊野嶺,還挖著棺材,里面還藏著一具女尸……這換誰不瘆得慌啊!”

  不久后。

  兩人總算把棺材蓋上面的泥土全部鏟干凈,厚實的棺材蓋嚴絲合縫扣在棺材上,被釘子釘死。

  雖然邊緣都已經腐爛。

  但是這么沉的實木厚板,也不是兩個人能掀起來的,必須借住撬棍才行。

  這種撬棍一頭尖銳,可以直接戳進棺材蓋和棺材板的縫隙中,然后用力一壓,利用杠桿原理就直接翹起來了。

  林弦抿了下嘴唇。

  是真的感覺這深山老林里,一具棺材,再加上前方鮮血一樣鮮艷的石榴花……確實越來越感覺脊背發涼了。

  “趕緊吧。”

  林弦把手里撬棍扔給高陽,自己拿起另一根撬棍:

  “把棺材撬開,我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稍等。”

  高陽如臨大敵,制止林弦。

  然后解下腰間的布袋,一邊繞著棺材走動,一邊掏出里面的糯米,沿途灑在棺材周圍:

  “我先畫個結界。”

  “這就是你說的唯物主義武器?”林弦吐槽道。

  “這個才是。”

  高陽從背包里拿出一根蠟燭,在眼前晃了晃:

  “我們要在棺材東南方點一根蠟燭,只要蠟燭不熄滅,就代表我們沒事,如果蠟燭熄滅了,那就代表墓穴主人不同意我們偷東西,我們必須原封不動離開。”

  “這事還有人能同意?”

  “哎呀你問題怎么這么多!傳統和規矩這么多年就是這樣延續下來的,你別問那么多!大不敬!”

  說罷,高陽不理林弦,徑直走到棺材的東北角。

  將這枚蠟燭插進土堆里。

  然后按下打火機,點燃蠟燭。

  在這凄靜寒冷的深山老林,伸手不見五指。此時多起一小團溫暖的燭光,搖搖晃晃,一時間竟有些溫馨。

  “行了。”

  高陽拍拍手:

  “準備工作都完成了,開棺吧!”

  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實心鋼撬棍,和林弦一人一邊站在棺材蓋窄邊頂角。

  咔!咔!

  兩人分別用力,將撬棍前面的凸起插進棺材蓋下方縫隙,又用撿來的石頭砸了砸,確保撬棍已經扎進去,一會兒撬的時候可以使得上勁兒。

  林弦和高陽又調整了一下姿勢。

  棺材蓋確實很沉,并且還釘著釘子,所以必須兩人同時用力壓下、一鼓作氣、同步使勁,才能將棺材板撬起。

  “準備好了嗎?”

  林弦看著高陽。

  高陽警惕看了一眼,東南角平穩燃燒的蠟燭,慎重點點頭,大臂肌肉繃緊:

  “準備好了,你倒數吧!”

  林弦深吸一口氣。

  雙手用力,握緊掌心撬棍:

  “3、2、1、撬!”

  兩人咬緊牙關同時用力!

  一陣類似于貓叫的奇怪聲音傳來!

  剎那間!

  月光一角從烏云后面挪出,照亮狂卷的云霧,照亮寂靜的深山,照進棺材撬開的裂縫。

  呼——

  猛然一陣夜風吹過,燃燒在棺材東南角的蠟燭頃刻熄滅。

  高陽登時臉色煞白!

  手里撬棍哐當掉在地上,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祖奶奶!祖奶奶!饒了我們!我們這就走!你不要過來啊!不要出來啊!”

  “你有病吧高陽!”

  林弦真是忍不了了:

  “本來也沒什么害怕的,硬是被你把氣氛給搞起來了!快過來!”

  然而,高陽已經嚇破了膽,雙手顫抖翻騰褲兜里的黑驢蹄子,死活捏不穩。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林弦暗罵一聲,直接站起身,左腳用全身重量猛踩撬棍,杠桿原理再次把棺材蓋翹起來,發出咿呀的摩擦聲;然后右腳瞄準彈起的棺材蓋板,用力向旁邊一踹——

  嘭!“啊!!!!食我驢蹄!”

  移開的棺材板重重偏移砸下,震地聲和高陽的嚎叫聲一同傳來。

  高陽的黑驢蹄子扔了個空。

  直接飛過棺材打在后面石榴樹上,幾分枝葉顫動,片片花瓣飄落,立刻歸于平靜。

  林弦長出一口氣……

  然后向前一步。

  低下頭。

  讓頭頂礦燈的亮光照進棺材內部——

  整齊,干凈。

  疊的整齊的幾摞衣服,棺材角落堆的工整的筆記本,曾經紅極一時的洋娃娃玩偶,索尼隨身聽,化妝鏡,相冊,平鋪的獎狀,豎起的獎杯,放在玻璃盒里的發卡皮筋,絲帶捆在一起的紅皮證書,粉色的塑料相框……

  這不像棺材。

  更像是,一位妙齡女孩的儲物間。

  林弦緩緩抬起頭。

  礦工帽的射燈上移,照亮那立放在化妝盒之上的相框。

  照片上,是一位笑顏如花的女孩。

  她比著靈巧的剪刀手看向這邊。

  颯爽的深棕色馬尾腦后飛揚;

  漂亮的眼睛彎成兩條淺淺月牙;

  嘴角兩側可愛的小梨渦若隱若現;

  左眼角一顆……

  恰到好處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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