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這人說話有時候喜歡夸張,而且他現在對于林朝陽的事的熱心程度有時候甚至超越了對于自家事情的熱心。
被陳健功等朋友戲稱為林朝陽的狗頭軍師,所以他的話自然是帶了一些主觀色彩的。
但不管怎么說,經過這一番與媒體的斗爭,有許多為林朝陽發聲的作家確實感到對彼此更加的親切。
所謂人生四大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
事情本身性質的好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共同的那份經歷,那份集體感和歸屬感。
這次的事件由林朝陽引發,經過這段時間與眾多媒體的爭吵與拉扯,他也成了諸多作家之間互相連接的紐帶,讓大家的關系變得比以前更加的緊密。
而對于林朝陽來說,這次的事件也讓許多圈內人和眾多文學愛好者們看到了他在國內文學界的好人緣。
短短一個多月時間里,幾十位有頭有臉的作家齊齊為他發聲,這樣的場景在以前的國內文學界還從未出現過的。
能把這么多擁有自己獨特思想和個性的作家團結到一起,這得是怎樣的個人魅力才能做到啊!
驚嘆之余,文學界不知怎么流傳起了一個稱呼,叫民間文協。
所謂民間文協,指的是尋味齋,也就是林朝陽的家。
大概是因為每年的全國優秀短篇獎授獎大會后,這里都會成為全國各地知名作家匯集地。
而林朝陽本人,自然就成了“民間文協主席”。
這股傳言從何人口中流出誰也不清楚,但流傳的速度卻極快,風波剛剛過去,朋友們上門來拜訪,已經開始用這個稱呼調侃起林朝陽了。
十一國慶,是現在難得的長假期,算上周日可以連放三天假。
對于共和國來說,逢五逢十需要大慶,今年天安門廣場前不僅有聲勢浩大的慶祝活動,還有閱兵儀式。
這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林朝陽一家便起床收拾了一番,然后越過長安街來到天安門城樓前。
早在國慶節前半個月,林朝陽便收到了文化部發出的觀禮邀請,地點就在天安門上的觀禮臺。
凌晨5時,林朝陽一家來到天安門,地面受閱部隊已經全部聚集到天安門廣場附近待命。
東長安街上,一輛輛坦克、步戰車、裝甲車,一門門榴彈炮、滑膛炮、加榴炮、火箭炮、自行高炮,一臺臺指揮車、運輸車和導彈發射車整齊排列,雷霆萬鈞之勢引而不發。
此時天光微亮,節日中的天安門城樓和廣場五彩繽紛,格外壯麗。
經過漫長的等待,長安街兩旁站滿了來自首都各界數以十萬計的人民群眾。
站在觀禮臺上看下去,長安街上的人群無邊無際,人山人海。
升旗儀式過后,長安街旁陸陸續續開始匯聚前來參加節日盛典的群眾們。
終于等到上午9點40分,諸多大佬偕同全國各界人民代表和各國來賓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登上天安門城樓,林朝陽一家也在其中。
10點整,時任燕京市市長陳希同宣布:“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5周年大會開始!”
經過擴音器擴散的聲音回蕩在天安門廣場上空,慶典在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國歌聲和28響禮炮聲中拉開大幕。
老人家乘坐紅旗黑色敞篷閱兵車啟動,駛出天安門,越過金水橋。
“受閱部隊準備完畢,請檢閱。”
“同志們好!──首長好!”
“同志們辛苦了!──為人民服務!”
一股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聲浪響徹十里長街,恰如35年前一樣。
軍樂聲聲,戰旗獵獵。
像山一樣挺拔、海一樣壯闊,這樣流動的畫面必將凝結成歷史的永恒瞬間。
10點18分,閱兵儀式結束,然后老人家又在天安門城樓發表國慶重要講話,他那帶有濃重傳音的洪亮聲音回響著。
最后,老人家的講話在“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偉大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萬歲!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萬歲!”口號聲中結束。
隆重的分列式宣布開始,陸、海、空三軍儀仗隊護衛著鮮紅的“八一”軍旗率先進入天安門廣場。
緊接著是軍事院校方隊、步兵方隊、水兵方隊、空降兵方隊、女衛生兵方隊、武裝警察方隊和男女民兵方隊,依次進入天安門廣場。
橫看一條線,豎看一條線,斜看還是一條線。
整齊劃一的正步在空曠的廣場當中形成了同頻共振的聲場,像一座座威嚴的高山,構建成新中國的萬里長城,長安街旁的人民群眾歡呼著、吶喊著,熱血沸騰,激動萬分。
當綿延數公里的24個機械化部隊方陣駛過天安門前時,群眾們的呼喊聲達到了巔峰。
鋼車鐵馬,洪流滾滾,英勇的戰鷹穿云破霧而來,又排空而去。
每一個在場的中國人看著這樣的場面無不是眼含熱淚,心中涌動著一股熱流。
10點58分,分列式結束,整個閱兵儀式也正式結束。
這場繼59年之后規模最大、最震撼人心的國慶閱兵式結束了,所有觀禮的嘉賓們心中激動之余,也不免遺憾,只恨閱兵式時間太短了,根本不夠看!
林朝陽一家隨著人流走下觀禮臺,林二春激動的嘴里叨叨個沒完。
“太壯觀了!太壯觀了!”
高小學歷的他很想在這個時候高談闊論一番以表達內心澎湃的情感,可惜想了半天也只會說這一句話。
剛才看閱兵式時,他更是激動的流下了熱淚,他們對于祖國的富強,他們這一輩人的感受可能更加的清晰和有感觸。
相比之下,林朝陽夫妻倆激動歸激動,但還是理智的。
剛到家,李拓、張承治、陳健功等一行人緊隨其后便來了。
他們今天也是來看閱兵的,不過只能站在長安街上,一聽林朝陽聊起在觀禮臺上的感受,這幫人嫉妒的眼睛都發紅。
“大家都是文協的,憑什么你能上觀禮臺?”陳健功發出了靈魂拷問。
李拓搖頭晃腦道:“健功,這個你就別跟他攀比了,人家現在可是民間文協主席了!”
他的調侃讓林朝陽露出苦笑,這都誰想出來的詞啊!
大家說起這個話題興致勃勃。
“你是聽誰說的?”
“我聽李拓說的。”
“李拓,你是聽誰說的?”
“章德寧、王濛,還有蘇新群,他們都說過。”
一群人七嘴八舌理了半天頭緒,還是沒找出最初的源頭,但反正林朝陽這個“民間文協主席”的職位是落實了。
然后這群人又順理成章的以“升官”的名義讓林朝陽請客吃飯,蹭飯都蹭的如此理直氣壯。
吃飯時,大家又聊到了昨天《經濟日報》上的那篇文章,都感覺喜出望外。
《經濟日報》在文學界沒什么存在感,等閑大家也不會關注和討論這樣媒體上發表的文章。
但這次情況不同,關于版稅付酬制度的爭論在媒體和文學界之間持續爭論了兩個月,不管是哪一方占據輿論上風,其實都很難結束這場大爭論。
《經濟日報》的文章從經濟和文化發展的角度肯定了版稅付酬制度的優越性,等于他們是當裁判,舉起了林朝陽他們這一方的手,宣布了他們的勝利!
因而大家自然是一陣歡欣鼓舞,興奮莫名。
聊著聊著,有些人不禁暢想起未來拿到版稅后的富裕生活,發出陣陣傻笑。
“你就別做美夢了。你那集首印五千冊,賣了一年還沒賣完,還拿版稅?你就老老實實拿你的基礎稿酬吧,省得餓死!”
張承治的“惡毒”言語讓陳健功出離憤怒,“你好?你賣的好?你寫的夠結集出版嗎?”
最近這一年張承治產量確實不高,主要是去年下半年他赴日本東洋文庫進修了幾個月。
兩人互相傷害一番,對抗的激烈程度不亞于菜雞互啄,林朝陽在一旁幸災樂禍。
李拓這時候當起了和事佬,“有吵架這功夫,你們倆不如向朝陽好好學習學習,《闖關東》這才發行上市十天,已經賣瘋了!”
他說出這句話,陳健功和張承治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
陳健功抱怨道:“何止是賣瘋了?我跑了三四家書店,愣是沒買到,我懷疑書到貨之后是不是被那幫營業員給私下賣出去了?”
“主觀不努力,客觀找原因。別人都能買到,就你買不到,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己排隊排的不夠早呢?”張承治又挖苦了他一句。
沒等陳健功反駁,鄭萬龍說道:“《闖關東》賣的確實有點離譜,我那天早上四點去中國書店門口排隊才好不容易搶到一本。我再往后兩個人,都買不著。”
李拓這時候對林朝陽說,“朝陽,我感覺《闖關東》這回上市,勢頭比你以前那些書都要猛……”
陳健功插話道:“比《高山下的花環》還是差點。”
“情況不一樣。《高山下的花環》是獨一無二的,天時地利人和。”李拓對陳健功說了一句,又看向林朝陽,“《闖關東》恐怕得賣個三五百萬冊吧?”
林朝陽搖搖頭,“才上市了十天,誰能說得準具體銷量啊!”
李拓卻說道:“肯定少不了的。《渡舟記》的銷量都破了兩百萬冊吧?這才一年功夫。《闖關東》的讀者群體更廣泛、影響力更大,銷量只會多,不會少。”
他說到這里,感慨道:“你這部簽的可是版稅合同啊……”
李拓這話說完,大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都在心里扒拉著《闖關東》將會給林朝陽帶來的收入。
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這幫人眼睛都羨慕紅了!
《闖關東》是大部頭,全文六十多萬字,幾乎抵得上正常三部長篇的內容。
相應的,出版定價也比一般的文學著作貴了不少。
《闖關東》簡裝版分為上下兩冊,單冊定價1.4元,整本就是2.8元。
另外還有精裝版,單冊定價2.9元,整本定價5.8元。
哪怕就以簡裝版本來計算,如果《闖關東》能賣出100萬冊,總碼洋就是280萬元。
林朝陽拿12的版稅,也就是33.6萬元。
得出這個數字,眾人眼睛紅了,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別說是33.6萬元了,就是33.6元,這年頭也有大把的人賺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