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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天真還是媚外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文豪1978

  這天晚上,林朝陽與成蔭、陳懷愷和江懷延三人在燕影招待所喝了一頓酒,隔天早上便打道回府。

  陶玉書正要去上學,見他回來有些驚奇。

  “不是請了半個月假嗎?怎么今天就回來了?”

  林朝陽自嘲的笑了笑,“卷鋪蓋卷滾蛋了!”

  陶玉書面露不解,“滾蛋?不是他們請你去的嗎?”

  “請我去的怎么了?我是去幫忙,又不是當老太爺的!”

  陶玉書柳眉蹙起,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林朝陽簡單的向她描述了一下情況,陶玉書聽完氣憤道:“你是他們請去的,他們怎么能這么辦事呢?”

  “理念沖突嘛!他們已經做了那么多工作,當然不可能因為我的三言兩語就改弦更張。

  既然解決不掉問題,那就解決掉提出問題的人。再說了,我說的那些問題,可能在有些人眼里也不是問題。”

  陶玉書猶自憤憤的替林朝陽打抱不平,他說道:“行了,這點小事對我又沒有什么影響,你趕緊去上學吧。”

  他一說上學,陶玉書看了一下時間,確實有點晚了,她急忙去穿外套,邊穿衣服邊問:“那這幾天你準備干嘛?去上班?”

  “假都請完了,上什么班啊。正好過兩天李全福他們搬家,我跟爸去四合院研究研究怎么修房子。”

  “也好。”

  棉花胡同那處四合院從年前買完到現在三個月了,李全福家一直拖著沒搬走,說是年前年后這段時間不好租房子,其實無非就是想占點小便宜,多在那里住幾天,就少付幾天房租。

  正月十五之前,林二春去棉花胡同下了最后通牒,他們家要再不搬走,就到房管所說道說道。

  給了點壓力,李全福他們家這才磨磨蹭蹭的動了起來,最近剛找到房子,正準備搬家呢。

  陶玉書出門去上學,林朝陽想著閑來無事,便騎上自行車來到了位于西長安街七號的燕京市文化局大院。

  以前來的時候,文聯這棟樓總顯得破敗、蕭條,如今文化行業迎來了欣欣向榮的時代,連這里也比以前熱鬧多了,剛進樓便能聽到文聯各個下屬協會辦公室里傳來的聲音。

  《燕京文藝》編輯部門口的牌子已經換成了“燕京文學”,這還是刊物改名之后林朝陽第一次來。

  編輯們看到他的到來都有些驚訝,章德寧問道:“朝陽,你怎么來了?”

  “沒事過來看看你。”

  章德寧正要給他倒水,聽到這話,停下手上的動作,“伱但凡換個說詞我都能相信。”

  被她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謊言,林朝陽笑了起來,“還是你了解我。”

  周燕如對章德寧說道:“他這個人啊,無事不登三寶殿。”

  章德寧把茶杯遞到林朝陽面前,問道:“這次來什么事啊?總不會是給我送稿子的吧?”

  這一年多來,林朝陽的創作方向集中在了長篇領域,《燕京文學》的版面是沒辦法刊發那么長篇幅的作品的,所以章德寧現在對于林朝陽的作品已經不像以前那么渴求。

  “確實是送稿子。”

  這話一出,章德寧滿臉訝異,“你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

  林朝陽滿頭黑線,“你別太過分。”

  章德寧收起玩笑,臉上掛上討好的笑容,“寫的短篇還是中篇?還是劇本?”

  “都不是。”

  林朝陽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稿紙。

  “這……你什么時候寫上詩了。”

  看著稿紙上的詩,章德寧發出了疑問。

  “不是我寫的,是個小朋友寫的。”

  章德寧看了一眼林朝陽,你才二十出頭,說別人小朋友,那對方得多大?

  “你先看看。”

  聽了林朝陽的話,章德寧把目光放在詩上——《阿爾的太陽——獻給我的瘦哥哥》。

  這首詩并不長,算上引文也不過兩百多字,但章德寧讀的很慢。

  約莫有十多分鐘,將這首詩仔仔細細看了四五遍,又不斷揣摩著其中的各種意向。

  “這詩是寫梵高的?”她開口問道。

  瘦哥哥、星空、向日葵、紅頭發、苦艾酒……如果章德寧是在兩個多月以前看到這首詩,一定會一頭霧水,如墜云里霧里,這些與她生活和閱讀方向毫無關系的名詞是她難以理解的。

  但就在兩個多月以前,《梵高之死》發表,作為林朝陽人生中第一位責編,哪怕現在章德寧已經很少負責他的作品發表了,可她仍舊關注了林朝陽的作品。

  在《梵高之死》發表之初,她便第一時間閱讀了這部。

  她難以想象這樣一部以十九世紀的歐洲為背景,講述梵高生平故事的竟然是自己最熟悉的作者寫的。

  看完她最大的感受是,真想扒開林朝陽腦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樣的奇思妙想。

  整部不僅完美的平衡了故事性和文學性,更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懸疑感,讓人讀來欲罷不能。

  《阿爾的太陽——獻給我的瘦哥哥》中所提到的許多名詞,在《梵高之死》當中都是很重要的元素,所以在看到這首詩之后,章德寧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然后通過的情節不斷反推,很快就明白了這首詩里所要表達的種種意向和情感。

  阿爾是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地區,因盛產葡萄酒而聞名,那里是梵高生前最后待的地方,也是他與后印象派畫家高更發生齟齬和沖突的地方,梵高還因此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阿爾那里有一家小型精神病院,梵高曾一度在那里治療,詩名和詩里第一句的“去南方”指的就是那里……

  在心里將詩句全都注釋了一遍,章德寧問:“這詩誰寫的?”

  “燕大的一個學生,你覺得怎么樣?”

  章德寧眼睛在稿紙上打轉,思量片刻后說道:“這個作者很有想法。你看這一段,‘從地下強勁噴出的,火山一樣不計后果的……把星空燒成粗糙的河流,把土地燒得旋轉,舉起黃色的痙攣的手,向日葵邀請一切火中取栗的人,不要再畫基督的橄欖園’。

  這一段太精彩了,完全詮釋出了梵高這個天才的性格和心理,他的顏色就是火山噴發的顏色,彎曲的星夜、燃燒的土地,所有的植物與生命都向著太陽舉起了痙攣的手掌。

  他這一段是在說梵高,我更覺得他是在與自己互文,他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射到了梵高的身上。

  這個學生詩人,不簡單啊!”

  說到最后,章德寧感嘆了一句,她又問道:“他出版過詩集沒有?”

  “出什么詩集,連首詩都沒發表過呢,這是他寫的第一首詩。”

  聽著林朝陽的話,章德寧臉上寫滿了驚詫,“第一次寫詩?”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詩稿,一時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想了半天措詞,最后說了一句:“天賦還真高啊!”

  “我推薦的人肯定不會差!”林朝陽自夸了一句。

  “切!”章德寧發出了一聲鄙夷,“你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林朝陽一把將詩稿從她手里奪過來,“你們不要就算了,我推薦給別人。”

  “誒誒誒!”

  章德寧急忙拉住他,從他手里奪回詩稿,“哪有你這樣的,送來的稿子還有往回要的。”

  她起身來到一位中年編輯的桌旁,“老趙,你看看這首詩,林大作家傾力推薦的!”

  《燕京文學》有專門的詩歌欄目,趙金久就是負責詩歌欄目的編輯,剛才他聽著林朝陽和章德寧的討論,心里一直癢癢,章德寧把詩稿拿過來,他立刻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過了十多分鐘,趙金久抬起頭,“好!初出茅廬的詩人能寫成這樣,真不一般。”

  聽到他這個責編的贊許,林朝陽笑道:“看來發表沒問題了。”

  趙金久說道:“還得等主編拍板。”

  “那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

  林朝陽說著,在紙上寫下了一個通訊地址遞給趙金久,“要是過稿了,你們就聯系他。”

  章德寧調侃道:“朝陽同志,你現在可以啊,這是要當文壇伯樂?”

  “什么伯樂不伯樂的,趕巧了而已。人家是我的忠實讀者,看完了有感而發才寫了這首詩。

  拿來給我看看,我一看寫的不錯,我說我給你找個刊物推薦一下吧。”

  章德寧聽他說完,道:“難怪呢,原來是這么回事。”

  聊完了詩的事,林朝陽正打算告辭,章德寧隨口問道:“最近忙什么呢?”

  “沒忙什么。”

  “沒寫?”

  “開個了頭。”

  “長篇?”

  “中篇吧。”

  “嗯?”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聽到“中篇”二字,章德寧眼神一凝,連忙拉住了林朝陽,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中篇啊?中篇好啊,寫多少字了?”

  林朝陽笑瞇瞇的看著她,前倨后恭,不是個好東西。

  “沒寫多少字。”

  “寫的什么內容,給我講講。”

  “沒想好呢。”林朝陽敷衍道。

  章德寧多了解他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這都快中午了,我請你吃個飯吧。”

  “那多不好意思。”

  “嗐,這有什么的。你大老遠的來給我們送稿子,這是支持我們的工作,我把老李叫上。”

  章德寧叫李輕泉是一石二鳥,既找到了人報銷費用,又能顯示《燕京文學》對林朝陽的重視程度。

  你看,主編都來陪你吃飯了。

  李輕泉不是個善于交際的人,不過聽說林朝陽手里有一部中篇正在寫,他也很上心。

  他和章德寧兩人拉著林朝陽跑到人文社隔壁北小街街口的小面館,點了兩個菜,一葷一素,又一人要了五兩小肉面。

  三人吃著飯,李輕泉問起了林朝陽的事。

  林朝陽便把在燕影廠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李輕泉聽后嘆息道:“這種事還真不好判斷是非對錯,大家的觀念和出發點不一樣。”

  “我不是想分出個是非對錯來。我們兩國邦交關系現在不錯,不代表以后也不錯。

  國與國之間從來就沒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有利益才是最根本的。

  我就是想提醒國人,不要被日本人的小伎倆忽悠了。有著世代血仇的敵人怎么可能會成為朋友,短暫的蜜月只不過是利益的結合罷了。

  可偏偏我們文化界有些人,你也不好說他是天真還是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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