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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輸給一個日本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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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承治和林朝陽聊天的時候,又有幾個人陸續提著禮物到來,都是李拓約的。

  看到陳健功帶著劉志達來家里,林朝陽不稀奇,李拓和陳健功本來也認識,可看到汪曾祺和林津嵐也來了,他很是意外。

  林朝陽起身跟汪曾琪、林津嵐兩人握了個手,熱情的寒暄起來。

  “上次跟燕如他們來吃了飯,一直就對你的手藝念念不忘啊!”汪曾琪笑呵呵的說道。

  熟悉汪曾琪的人都知道他對美食一道鉆研頗深,能得到他這么高的評價,足以說明林朝陽的手藝。

  林津嵐則笑著說道:“前段時間跟曾琪聊天聽他說起你的手藝,我也跟著過來蹭頓飯。”

  “歡迎歡迎!”

  今天家里來了七位賓客,客廳里一下子擁擠了起來,眾人談天說地,氣氛熱鬧喜慶。

  十點多的時候,林朝陽去廚房準備飯菜,汪曾琪自告奮勇來幫忙。

  “正好今天你來了,瞧瞧我這道鎮江肴蹄做的怎么樣?”

  林朝陽將上午就已經切好的豬蹄拿出來給汪曾琪瞧了一眼,這是上次汪曾琪和周燕如、章德寧林朝陽家吃飯教他的一道菜。

  “瘦肉殷紅,肥肉白如羊脂。”汪曾琪先是看了看豬蹄肉質的顏色,點了點頭,“色澤沒問題。”

  林朝陽給他夾了一小塊,入口之后,汪曾琪細細品味,面帶笑容,“不錯不錯,肉質緊實彈牙,嚼勁十足,入口不膩,要是配上陳醋和姜絲就更好了。”

  “吃什么呢?”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李拓湊了過來,見盤中的豬蹄賣相絕佳,色澤誘人,他忍不住上手叨了一塊。

  “菜還沒上桌呢,你講究點行不行?”

  其他人看到李拓的舉動,也紛紛效仿,一盤豬蹄還沒等上桌,就被眾人哄搶一空。

  林朝陽端著空盤子哭笑不得,“你們這是餓死鬼投胎啊!”

  陳健功啃著豬蹄,滿嘴是油,“這才說明你的廚藝得到了我們的認可,尋味齋主人這個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這么說伱上我們家蹭飯我還得謝謝你認可我的手藝?”林朝陽揶揄道。

  “怎么能叫蹭飯呢?我們好歹也是客人,帶著禮物來的。”

  陳健功來時帶了兩包花生,是所有人里東西最寒酸的,他的話引來林朝陽鄙夷的眼神。

  玩笑歸玩笑,聚會的氣氛其實很好。

  大家都是搞寫作的,見面聊的話題也是以文學和寫作為主,還沒等吃飯呢,李拓和陳健功就先倒上了兩杯啤酒。

  林朝陽家沒有啤酒,這酒是劉志達帶來的。

  八十年代初,后世人們常見的瓶裝啤酒只有在涉外酒店和一些大一點的國營飯店才能看見。

  劉志達帶來的是散裝啤酒,五毛六一升。

  這個時候很多飯店和小吃店都有那種玻璃制成的啤酒杯,一大杯就是一升,去年開始又出現了塑料制成的特大號啤酒杯,一杯兩升。

  劉志達的啤酒是用暖壺打的,一壺將近兩升。

  看著不少,實際上還不到瓶裝啤酒四瓶的份量。李拓和陳健功兩人一人倒了一大杯,就剩下一半了,兩人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林朝陽這時端來一盤涼拌豬耳朵,“就沒見過你們這么急的嘴,不知道的以為酒鬼托生的呢。”

  李拓夾了一口豬耳朵,咸辣微香,口感脆爽。

  “好幾個月沒吃你做的飯了,就想這一口兒呢。”

  “沒錯。朝陽這手藝啊,不去開個飯店可惜了。”

  眾人說說笑笑的時候,菜肴陸續上桌,八道菜將餐桌擺的滿滿當當的,四葷四素、四涼四熱,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陳健功主動起身給大家倒酒,他先拿著劉志達的暖壺,剛走到汪曾琪身邊,汪曾祺卻按住了杯口。

  “我可不喝馬尿!”

  從散裝啤酒出來那陣兒,許多愛喝酒的燕京人就一直管這玩意兒叫馬尿,直到七十年代中期才逐漸被年輕人接受。

  但對于喝慣了白酒的汪曾琪來說,這玩意兒依舊是馬尿。

  “那你喝這個,李拓帶來的。”陳健功給他倒了杯白酒。

  酒菜齊備,眾人先舉杯敬了林朝陽一杯,感謝他的辛苦。

  吃著飯,大家嘴上的話題一直不斷,陳健功聊起了他前段時間看《梵高之死》的感受。

  這部發表至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時間,刊發《梵高之死》的《當代》1981年第一期銷量達到了115萬份。

  不僅將自身的最高銷量提高了一倍多,也讓《當代》這份刊物的影響力得到了質的飛躍。

  要知道在《梵高之死》發表之前,《當代》發展的勢頭雖然還算不錯,但根本無法與《收獲》《人民文學》這樣的頂級文學雜志相比,他們甚至連《燕京文學》都比不了。

  可隨著《梵高之死》的發表,一期雜志爆賣上百萬份,讓《當代》成了1981年開年最炙手可熱的文學雜志。

  這一期是長篇專號,雜志的銷量全都是靠《梵高之死》撐著的,所有讀者都是沖著這部才買的《當代》。

  兩個月時間里,《梵高之死》的影響力持續發酵,成千上萬封讀者來信涌入《當代》編輯部,好評如潮。

  “……我覺得朝陽對于意識流的創作技法已經倒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其實《梵高之死》的意識流風格明顯是沒有《賴子的夏天》突出的,但這種變化并不讓人覺得突兀,反倒是感覺合情合理。

  因為他把時空順序的破裂、交織,內心獨白和自由聯想這些東西全都放到了梵高這個人物身上,而梵高本身的精神狀態就不那么穩定。

  這個設定實在太妙了,簡直是渾然天成!”

  陳健功搖頭晃腦的說著,眾人也來了興致,鄭萬龍問道:“朝陽,現在很多評論家都在說,你是咱們國內意識流文學第一人,我有時候也練習這種創作手法,但總感覺差點意思,你有沒有什么心得?”

  眾人聞言也都看向了林朝陽,意識流文學在如今的國內還是個時髦的流派,尤其是林朝陽開啟了這股風潮之后,許多作家都躍躍欲試,但卻很少有人能夠抓住這種流派的創作精髓。

  林朝陽搖了搖頭,“哪有什么心得啊!”

  “其實說起來,意識流文學本身是有些反文學的。因為文學的表現它必定是具體的,很多時候是要訴諸感官的。

  但意識流文學在處理文字的時候,往往更偏愛于抽象化處理,如果把握不好這個度,就容易失去文學特質,變為哲學科學。”

  眾人聽著林朝陽的話若有所思,鄭萬龍問道:“那你是怎么平衡這個尺度的?”

  “時刻記住我要講的首先是故事。我舉個例子,家里著火,仆人慌慌張張的去找主人說:不好了!糟了!著火了!

  這個就是抽象的寫法,讀者并沒有接收到信息,而是先感受到了情緒。

  這樣當然不是說有多差,但情緒是需要遞進的。

  假設你寫仆人說:屋里起火了,房子燒光了,小少爺沒救出來。

  這個時候事件有了、場景有了,畫面感立刻就來了,而情緒的誘因也來了,接下來人物就活了過來,他就可以張嘴說話了。”

  林朝陽所舉的例子很生動,眾人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林朝陽的講話側重于理論,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在創作上有所成就的人,在實踐和技巧上其實并不差,但卻很少有人關注理論,冷不丁一聽他的話,都感覺耳目一新。

  “朝陽這個講得好,再多說點,多說點!”李拓催促道。

  林朝陽擺了擺手,“沒啥好說的,實際上就是大家平時都遇到過的問題,只不過我習慣總結一下而已。”

  見他不肯再說了,陳健功感嘆道:“我看朝陽現在的水平,去教課都行了。”

  張承治笑哈哈的說道:“教中文系肯定沒問題。”

  這個話題結束,大家又換了另一個話題,李拓聊起了卡夫卡。

  汪曾琪坐在一群比他年輕了十幾二十歲,甚至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中間,說話的時候很少,多數時候是傾聽,時不時夾口菜,跟旁邊的林津嵐喝上一杯酒。

  兩個老同志會喝酒、愛喝酒,趕上今天人多、氣氛又熱鬧,兩人身居喧鬧之中,卻又怡然自得,推杯換盞不停。

  相比這些年輕人對待文學那種如饑似渴又囫圇吞棗的狀態,他們這些五六十歲的老作家就像是一頭老黃牛,前半輩子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東西,現在需要的是不斷的反芻消化。

  喝了幾杯酒,汪曾琪悠然的看著大家亢奮的狀態,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低聲問林朝陽:“你看他們現在像不像是被狗攆在屁股后面,追得提不起褲子,但還是樂在其中?”

  汪曾琪的比喻很準確,前些年壓抑的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吸收知識的機會,大家總有種一口氣吃個胖子的緊迫感。

  林朝陽嘴角含笑,這樣其實沒什么不好,這樣的氣氛過幾年也不會再有了。

  眾人觥籌交錯之間,半個下午便回去了,到最后桌上的酒菜都光了,大家又移步到客廳喝著茶坐而論道。

  一直到傍晚天色暗了下去,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汪曾琪才第一個起身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就這樣吧,讓朝陽他們家早點休息。”

  美食吃過了,酒也喝了,天兒也聊了,眾人也一同起身。

  林朝陽送眾人出門,林津嵐拉著林朝陽說道:“今天多謝朝陽招待了。改天我和曾琪做東,咱們去東來順搓一頓。”

  汪曾琪調侃道:“你這個‘改天’說得太沒誠意了,改天是哪天?”

  二人老友之間習慣了互相拆臺,林津嵐干脆道:“那就下周,下周去東來順,我請客。”

  “好!”汪曾琪坑了一把老友,拍手叫好。

  李拓聽到兩人的對話,湊上來,“帶我一個啊!”

  “人多請不起。”

  林津嵐一口便回絕了李拓的請求,讓他感到不忿,“請朝陽就有錢,請我就沒錢?”

  “他請我吃飯了,你請了嗎?”

  “這回你先請了,下回我請你。”李拓雞賊道。

  說笑片刻,眾人各自離去。

  又過了一周,林津嵐果然請林朝陽到東來順吃了一頓羊肉。

  冷颼颼的天氣沒什么比一頓銅鍋涮羊肉更熨貼的事了,李拓到底是頂著林津嵐的揶揄來蹭了一頓羊肉。

  這頓飯吃完沒幾天,燕京各大高校進入了開學季,沉寂已久的燕大校園里到處都是青春活力的身影。

  這天下午,杜蓉一直在和幾個同事討論著報職稱的事,這個話題林朝陽是毫無參與感的。

  到了下班時,他騎著自行車準備回家,路過留學生樓,便看見梁佐一臉晦氣、憤憤不平的從樓里走了出來。

  他見到林朝陽,主動打了個招呼。

  “又去蹭電視了?”

  林朝陽還以為梁佐是蹭電視又沒蹭成功,才這副姿態。

  “不是,去下圍棋來著。”

  “這是輸了?多大的事啊!”林朝陽安慰道。

  梁佐搖搖頭,“輸了倒沒什么,關鍵是輸給一個日本人,這事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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