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居正房,九姑娘和洪瑩打了整整一天,打的天昏地暗,家里陳設打壞了不少。
紅蓮站在二房門口看熱鬧,夢德縮在床底下不敢作聲。
千萬別作聲,一點聲音都別出。
八房的算修就因為發出一聲嘆息,被兩人毒打了一頓。
洪瑩這邊剛剛占據上風,本打算一腳踩死九姑娘,忽覺一陣兇險正在靠近。
吱嘎嘎嘎!
房門被推開,趙驍婉抱著唱機回了屋子。
洪瑩立刻停手,面帶笑容道:“驍婉,你回來了!”
趙驍婉面無表情,看了看洪瑩,又看了看九姑娘。
九姑娘低著頭,咬咬嘴唇道:“是她先……”
“別多說了……”趙驍婉沉著臉,“一人拿條板凳過來。”
兩人雖說不服氣,但還是拿了板凳過來,趴在上邊,被趙驍婉各自打了三十板子。
打過之后,再問緣由,確實是洪瑩先生事,趙驍婉又打了她三十,這下九姑娘服氣了。
兩人之所以起了爭執,主要是因為四房的一個魘修蘇醒了。
在各房乘客之中,四房這位有些特殊,她不掩飾自己,醒了就是醒了,而且剛醒過來就把兩條蜈蚣的魂魄給收了。
這兩條蜈蚣是李伴峰從“馬蜂窩”帶回來的,進來的時候還沒死透,四房拿走了魂魄,這讓洪瑩極其不滿。
事情還沒完,四房說了,這么好的魂魄擺明就是給她留的,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洪瑩。
洪瑩要給四房一些教訓,九姑娘勸住了洪瑩,她覺得先讓四房把魂魄控制住,等趙驍婉回來再處置,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結果洪瑩以為九姑娘聯手四房和她做對,兩人越說越惱,一來二去,就撕打起來。
趙驍婉活動了一下肩頸,看了看二房門口的紅蓮:“那兩條蜈蚣的尸首吃了么?”
紅蓮被趙驍婉的氣勢嚇住了,細聲細氣回答道:“還沒,都在四房那里放著,她說她收下了。”
趙驍婉微微點頭,又對紅蓮道:“我這傀儡身子有幾處不太妥當,你一會幫我修理下。”
“好。”紅蓮也不知道為什么答應的那么干脆。
九姑娘壓低聲音問道:“總覺得,她出去這一趟回來變了不少。”
“是變了,”洪瑩也這么覺得,“她應該是打仗去了,這性情變得有點像軍營里那個時候……”
趙驍婉穿過二房,到了四房,四下看了看,隱約聞到了些脂粉味:“這位是姐姐還是妹妹?出來說句話。”
四房里傳來了聲音:“你是什么人?出來見你做什么?我又不認識你。”
“好說!”趙驍婉挽了挽袖子,掄起了板子,“今天讓你認識認識。”
房門關上了,李伴峰從床底下把夢德拿了出來,看了看時間。
過了大約一刻鐘,眾人聽到了四房里的抽泣聲:“姐姐,小妹就是替你看管著,絕沒有別的心思。”
啪!一聲脆響。
趙驍婉問道:“當真沒別的心思?”
“小妹發誓,當真沒有!”
啪!又一聲脆響。
“嘴上發誓,心里是不是罵我?”
“小妹不敢,小妹打心里敬重姐姐,絕無半句虛言。”
“把魂魄和尸首都送到正房來!”
“好!”
一股無形之力,推著兩個壯碩男子,把蜈蚣的尸首一節一節扛了過來。
李伴峰道:“這兩個男子是什么來歷?”
趙驍婉道:“這就是那兩個蜈蚣的魂魄,這是魘修技改頭換面,把亡魂的形狀換了,讓鬼仆更好用些。”
李伴峰看了看兩個壯漢,還能做些體力活,帶在身邊或許有用。
趙驍婉搖頭道:“這兩個內州人賊心不死,適才我聽四房說,他們兩個好幾次試圖逃跑,有一次還想加害洪瑩,多虧被四房救了下來。”
洪瑩不服氣:“驍婉,莫聽四房那賤人嚼舌頭,我還用得著那個賤人救我?”
趙驍婉對李伴峰道:“不管怎說,這兩個內州人不中用,相公手上也有內州俘虜,這兩個就交給小奴處置吧。”
李伴峰點頭答應,趙驍婉審問了幾句,從這兩個草包嘴里問出了火車公公的下落,和羅麗君的描述完全一致。
自此,這兩個魂魄沒有其他用處,直接給娘子做了晚膳。
世間的珍饈有千百種,娘子唯獨中意內州的魂魄,吃多少都不覺得膩。
九姑娘嘆口氣道:“終于要把我那姐夫救回來了。”
洪瑩冷笑一聲:“什么叫你姐夫?那瘋子匠人娶了你姐么?”
“他沒娶,”九姑娘搖搖頭,“不過我覺得,他是真心喜歡阿依的,等他回來了,把他帶回葫蘆村,再讓姐姐好好問問他。”
李伴峰搖搖頭:“這事兒別問了,阿依有媳婦兒了。”
九姑娘哼一聲道:“有媳婦兒怎么樣?又不是有丈夫了!”
洪瑩道:“老爺子,你怎么不笑一聲?要把老火車救回來了!”
“啊,笑,呵呵,”隨身居笑了兩聲,轉而說道,“阿七,我在內州營盤里找了不少好東西,這兩天得和阿套拾掇一下,咱們不急著去內州。”
“不急,我也得做些準備。”李伴峰很意外,隨身居的反應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吃過了魂魄,趙驍婉看向了兩條蜈蚣的尸體:“相公啊,這是袁瘦驢砍得?這小子刀法精進了!”
李伴峰搖搖頭:“唐刀那天砍過三刀就歇著去了,這是我用影子給撕開的。”
趙驍婉看了看斷口,搖搖頭道:“相公,這可不像撕開的,這斷口也太平整了。”
斷口確實平整,可李伴峰認為這也正常:“娘子,蜈蚣本來就是一節一節的,我從中間把一節撕開,可不就是平整的?”
娘子在蜈蚣身體里摸索片刻,摸出了半截齒輪。
李伴峰一怔,齒輪肯定不是扯斷的,可齒輪上的斷口也很平整。
當時是用刀砍得么?
李伴峰仔細回憶了一下戰斗過程,他絕對沒砍過,當時只說了一聲五馬分尸。
難道是影子里有人用砍得?
這倒是有可能。
天干系的影子當時都在娘子身邊,地支系的影子可能對五馬分尸的用法并不是太熟悉,導致他們用了刀子。
這讓李伴峰很不滿意,五馬分尸的精髓要義在于撕扯,上了刀子,就差了不少意思。
他把地支系的影子叫出來挨個詢問。
伴峰子搖頭晃腦道:“此事吾等,委實不知。”
李伴峰更不高興了:“讓你們用技法殺敵,你跟我說不知?”
伴峰子繼續搖頭晃腦:“是日,我等尚未出手,那蜈蚣的軀體已經散碎了。”
“你們沒出手,蜈蚣是怎么散碎的?”
伴峰子道:“詳情,吾亦不知。”
李伴峰怒道:“事后為什么不告訴我?”
伴峰子道:“圣賢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伴峰逐一詢問其他伴峰,地支系的伴峰回答都是一樣的,當時確實沒來得及出手。
這就成了懸案了,蜈蚣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仔細檢查了蜈蚣的斷口,從外殼到里邊的零件,每一處斷口都非常整齊。
“說不通了……”李伴峰懷疑當時的戰場上應該還有其他人,是一個李伴峰沒能發現的高人。
隨身居突然冒出一句:“當時沒有別的人。”
李伴峰還在思考老爺子的意思,伴峰乙趁此機會,對這場戰斗進行了深刻的總結:“這次的戰斗,旨在練兵,希望通過實戰的錘煉,進一步提升地支系戰斗人員的整體素養和作戰能力,
戰果是喜人的,成績不用我多說,但是我們不能忽略,這次戰斗在整體部署和派兵布陣方面,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問題,只帶新人出戰,所有老兵全都防守,這么做是不是有點過于冒險?
打仗不是兒戲,指揮者的能力決定了戰爭最初的走向,不能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煎餅果子里……”
李伴峰踹飛了伴峰乙,在他這每次做戰斗總結,所有問題都出在指揮者身上。
伴峰乙很是不服,又要和李伴峰撕打。
李伴峰沒空理他,他還在思索五馬分尸的事情。
客船上,李伴峰對羅正南道:“這五個姐妹姓羅,是你本家。”
羅正南不知該說些什么,這是他第一次見純血的內州人,說實話,他有點害怕。
羅家五姐妹沒有留意到羅正南,她們一起看著娟子、兩無猜和肖葉慈。
羅麗君沒有說話,羅少君膽子大,先問了一句:“七哥,你說這是我們大商國的王室正統?”
李伴峰點點頭。
羅少君看了看娟子:“三個頭這個,我懂,另外兩位,還是三位,這些姐姐們的狀況,我就不是很懂了。”
李伴峰神色莊重道:“這有什么不懂,她們加在一起,不也是三個頭么?”
羅麗君哼一聲道:“我們五姐妹加在一起,還是五個頭呢!”
李伴峰瞪了羅麗君一眼:“王室都是三個頭,五個頭的,肯定不是王室!”
聽到這話,娟子的臉漲紅了。
猛子臉不紅,給七爺做事,他有信心也有膽量。
小山臉也不紅,據說當上了皇帝,都有后宮的。
兩無猜姐妹竭力穩定著娟子的情緒,以免她胡說八道。
關鍵時刻,還要看肖葉慈的發揮,為了這一刻,她準備了整整兩天。
“當初,圣人隱居于圣賢峰,醇親王率領賊眾,闖進皇宮,將圣人殺害,并靠著一身戲修手段,奪占了圣人的王位和江山。”
肖葉慈說謊的時候,臉會紅,謊話說多了,全身都會紅。
但是說故事的時候,她臉一點都不紅,這是她花了兩天時間,在多個民間故事的基礎上新創作的文學作品。
她先把醇親王如何加害圣人,冒充圣人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接著又把圣人的遺孤,娟子、猛子和小山,在母親霜妃的幫助下,拼死逃出醇親王的魔掌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第一個故事相對容易一些,醇親王是生活在無憂坪的親王,親王府距離賤人崗很近。
而且醇親王確實是個戲修,雖說他很少回大商,但大商都知道有這么個愛唱戲的王爺。
而今這個王爺已經失蹤了,與冒充圣人的故事情節完全吻合。
選了這么一個合適的刺客,刺王殺駕的故事就有了相當扎實的基礎。
第二個故事難度稍微了大了一點,羅麗君看向了娟子,總覺得這人身上沒有王族的氣度。
這確實是個三頭人,但這也是問題的所在,羅麗君問道:“圣人久居于普羅州,已脫王室之形,其后代怎會有復原的道理?”
大商國的王因為長時間生活在普羅州,長期和普羅州人通婚,確實失去了三頭人的特征。
但這就是故事的關鍵。
“當年圣人已經有了血脈回歸的征兆,與霜妃生下的一位皇女和兩位皇子,已經有了王室的特征,”李伴峰順坡下驢,引出了兩無猜,“這位就是霜妃,她是皇子的生母。”
當看到兩無猜之后,羅家五姐妹覺得狀況稍微合理了一些,少君已經基本想明白了。
“姐姐,圣人是一個頭,霜妃是兩個頭,他們的孩子是三個頭,這確實合情理……”
羅麗君一巴掌把少君拍到了一邊去,轉臉看著李伴峰道:“李公子,這事情是不是有些太離奇了?”
“放肆!”李伴峰瞪了羅麗君一眼,“你說誰離奇?”
“我是說,就說這個,這個他……”羅麗君想說就是這個三頭人,但她半天開不了口。
在大商,“三頭人”這個稱呼屬于對王族的蔑視,羅麗君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所顧忌。
更重要的是,李伴峰氣勢非常嚇人,讓羅麗君不敢輕易開口。
羅燕君小心翼翼說道:“李公子,不要生氣,我們不是說這個皇子是假的。”
“放肆!”李伴峰又喝一聲,“說話沒規矩么?”
羅燕君趕緊改口:“我是說,皇子殿下,未必就是,他這個雖說是王族,但是他這個來歷……”
最擅長拐彎抹角的羅燕君,在李伴峰的威勢之下,舌頭也有些不利索。
李伴峰道:“王族都是三頭人,只有王族成員才能做你們的王!那假圣人有三個頭么?”
五姐妹一起搖頭:“沒有!”
李伴峰接著又問:“沒有三個頭他是王族么?”
五姐妹再度搖頭:“不是。”
李伴峰接著再問:“不是王族,他能是國王么?”
五姐妹愣住了,沉吟半晌道:“不能……”
倒果為因,技法用的沒毛病,秀君和玉君都信了,她們覺得眼前的娟子就是皇子!朝歌那個圣人就是假的。
但羅麗君和羅燕君轉不過來。
在她們腦海里,有一條根深蒂固的概念,圣人之所以不能獨掌朝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種血問題。
圣人沒有三個頭,因此一直飽受詬病,而今生出來三個頭的孩子,實在不可思議,對于曾經的諸侯之首羅麗君和經常處置政務的羅燕君,這條根深蒂固的概念不那么容易扭轉。
羅麗君直接問道:“圣人被害這件事,除了皇子殿下和霜妃殿下,還有誰知道此事?”
羅少君聞言,朝著李伴峰眨了眨眼睛。
按照大商禮儀,稱呼皇妃,一般不用殿下,稱呼皇后,才能用殿下。
羅麗君稱呼霜妃為殿下,在她內心之中,已經有了傾向,她也想把娟子認定稱圣人唯一的皇子。
李伴峰看了一眼肖葉慈,肖葉慈小聲說道:“我能證明的呀,我是霜妃殿下身邊的侍女的呀!”
的呀!的呀!
李伴峰生氣的看向了肖葉慈,肖葉慈臊的臉通紅。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講故事,對肖葉慈而言沒有問題,但如果把自己說成是親歷者,這就有撒謊的嫌疑了,肖葉慈說這番話的時候,頭都不敢抬起來。
羅麗君感覺狀況越發不對:“只有一個人證,就想要把事情坐實,根基怕是太單薄了。”
這一點,李伴峰已經想到了:“你們所說的那個圣人,回到王都之后,有沒有拿出傳國玉璽?”
羅麗君搖頭道:“這倒是沒有,他當時說了,被一眾賊子包圍時,傳國玉璽遺失在了圣賢峰,我當時推測,傳國玉璽是被他用于脫身之技了。”
李伴峰問道:“你怎知是用于脫身之技?你見過傳國玉璽么?”
羅麗君搖頭道:“我沒見過,但有過耳聞,傳國玉璽能通一路,開一門,爭一份生機。”
“你可認得此物?”李伴峰拿出一方玉璽,交給了羅麗君。
羅麗君拿過玉璽看了很久。
她確實沒見過玉璽,但玉璽的照片見過不少,從形狀和材質上來看,確實看不出什么破綻。
可玉璽的照片,普羅州也有,想要偽造,也未必辦不到。
羅麗君把玉璽交給了羅燕君,羅燕君端詳許久,問道:“李公子,玉璽上為什么會有個‘川’字?”
玉璽的左下角確實刻了個“川”字,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來,可沒逃過羅燕君的眼睛。
李伴峰拿過玉璽道:“這不是‘川’字,這是三個頭的標記,這是圣人臨終時刻下的標記,意思是他已經找回了先祖的血脈,皇子長了三個頭顱。”
解釋過后,李伴峰心里責怪了一句,川子這毛病始終改不了,但凡他做的東西,總得想辦法把自己名字留下。
羅麗君問道:“這枚玉璽,能開啟脫身之技么?”
“能!”李伴峰點頭道,“但這技法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背后另有代價。”
秀君問:“是什么代價?”
少君看了秀君一眼:“姐,恁地沒分寸,這是王室的機密,我們哪能隨便過問?”
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
羅少君帶頭,四個姐妹紛紛朝著羅麗君點頭。
羅麗君依舊猶豫,但這是羅家翻身最好的機會,斟酌許久,她答應了。
她盯著娟子看了片刻,娟子很不自在,目光有些游移。
猛子意志堅定,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小山覺得羅麗君長得好看,就一直盯著看。
這種舉動非常失禮,羅麗君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皇子殿下離開皇宮時,想必還很年幼。”
肖葉慈連連點頭道:“是的呀,年紀不大!”
兩無猜聽出了話外之音,兩猜語氣深沉道:“離開皇宮后,我們孤兒寡母四下漂泊,為生計疲于奔波,平時對娟兒他們,確實少了些管教。”
羅麗君沒作聲,說實話,這位霜妃的氣質也不怎么樣,就連皇妃身邊的侍女,都差了不少成色。
羅少君也看出這里的問題,趕緊打個圓場:“霜妃殿下這些年受累了,而今既然要幫皇子殿下重整朝綱,細枝末節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處置吧。”
羅家五姐妹負責教娟子禮儀,兩無猜就不能讓她們教了,皇子成長在市井,不懂禮數在情理之中,皇妃要是也什么都不懂,這事兒實在說不過去。
李伴峰找來了邱志恒,陸家的大管家,禮數肯定不會差了,按照肖葉慈的故事,霜妃是從普羅州娶來的,讓邱志恒教,還能教出些普羅州特色。
邱志恒為難了,他想查書,地下城這地方也沒什么像樣的書店。
李伴峰道:“邱哥,不用這么麻煩,就按陸家的家規教教禮數就行。”
邱志恒擺手道:“那可差遠了,陸東良起勢之前,陸家在普羅州都算不上一等豪門,一共就那么兩代人的積累,哪能配得上皇家的體面。”
李伴峰想了想:“馬家怎么樣?”
邱志恒想了想:“四大豪門里,馬家的根基最深,可從馬君洋算起,在豪門之列也不過三代而已,
何家起家比陸家略早,要問何家的家規如何,你看看何玉秀就知道,
楚家和何家年頭相當,從楚懷媛身上,就能看出來楚家的家風,
姜家當年也曾是一流豪門,一家上下還算懂些禮儀,可在綠水城縱橫不到二十年,姜家就衰敗了,所謂教化禮儀,也無跡可查,
普羅州不缺梟雄,每過幾年,總能出個把人物,但要說真正的貴族,怕是只能在書里看見。”
普羅州沒有貴族,這一點確實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
陸東良和街上的販夫走卒差距很大,但像謝八橫和羅麗君之間的鴻溝,在普羅州是看不到的。
可找誰來教兩無猜?
邱志恒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徐老身邊有個人,叫宮自明,他是圣人的弟子,應該懂得不少規矩,我把他叫來吧,我有給徐老送信的方法,只是要等上幾天。”
李伴峰點頭道:“等上幾天無妨,我也有要緊事要做。”
回了隨身居,李伴峰坐在了唱機身邊:“娘子,玄蘊丹準備好了么?”
娘子用唱針挑起來一枚丹藥:“相公啊,這次要吃下一整顆。”
李伴峰吃下了丹藥,躺在了唱機懷里。
唱機看向洪瑩和小九道:“你們倆愣著做什么?趕緊服侍相公晉升!”
何家慶跟著石工星來到了汽水窯,這一路走的繞,繞了好幾個來回才到了石工星舊時的工廠。
“老前輩,何苦費這么多周折?”
石工星提醒何家慶不要大聲說話:“這里現在是馮帶苦的地界,情絲滿盤之技是她的硬功夫,我要是不這么一路繞過來,進了汽水窯,就得被她發現。”
走到廠房盡頭,何家慶俯身看了看水池:“這里就是內州的入口?”
石工星嘆道:“許多日子不來,也不知道這里誰是看守,有的內州人性情惡毒的狠,你千萬多加小心。”
何家慶微微搖頭道:“今天我還沒打算去內州。”
石工星皺眉道:“沒打算去,你來這里做什么?”
何家慶道:“先踩踩盤子,去之前,我還得做些準備。”
石工星有些不高興,何家慶不去內州,就拿不到另一半契書,之前所謂的承諾,也都成了扯淡。
何家慶看出了石工星的心思,從懷里拿出了一件法寶。
那是一把刻刀,名匠用過的法寶,能感知匠人心里想象的圖畫,自行完成雕刻。
“區區一點心意,還望前輩笑納,何某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兌現。”
石工星收了刻刀,問道:“你還想在這待多久?”
何家慶本打算離開工廠,忽然覺得狀況不對。
思索片刻,何家慶道:“老前輩,您先回去,我在汽水窯多轉轉。”
石工星巴不得先走:“要是遇到了馮帶苦,這事兒可和我無關。”
“前輩放心,何某做事,從不牽累旁人。”
石工星立刻離開了工廠,急著往新地走去,走了沒多遠,忽覺胸前空蕩蕩的,剛手下的那把刻刀,好像不見了。
掉了?
石工星是云上的修者,不應該出這種錯誤。
他回頭看了一眼,沒看見刻刀,卻在身后看到了一個身形瘦小的老者。
“老石,找這個吧?”老者拿著刻刀,在石工星面前晃了晃。
“笑老前輩,”石工星的聲音顫抖了,“我,我就是路過此地。”
笑千斷了石工星:“別扯閑篇兒,我問你,何家慶哪去了?”
石工星道:“還在工廠里,就是內州入口那里,那地方您知道。”
笑千手搖頭道:“那地方我去過了,他不在,想必只有你知道他下落。”
石工星連連擺手:“前輩,我什么都不知道。”
笑千手擺弄著手里的刻刀,露出了兩顆尖牙:“這把刀子,能刻木頭,也能刻骨頭,你要不要試試?”
石工星不知該怎么解釋,笑千手似乎也不想聽他解釋。
新地,石工星的工廠,幾名異怪正在廠房外邊巡邏。
走過門口,一只獐子對身邊的水鹿說道:“咱們繞著這廠子瞎轉悠什么呀?”
“辦差唄,”水鹿倒是不嫌煩,“反正每個月都有修為賺,不也挺好么?”
獐子不想在這干了:“那點修為好干什么呀?這破地方這么偏僻,連個開荒的都沒有,工廠里天天做這些沒用的東西也賣不出去,圖什么呀?”
水鹿搖搖頭道:“我倒覺得這份差事,比找開荒人玩兒命要強得多,再者說,咱們石爺是大人物,等將來做出好東西,生意好了,人氣旺了,估計能給咱們不少獎賞!”
獐子嘆道:“我看是夠嗆,我就沒見這工廠開過張!”
兩人一路閑扯,又繞著工廠走了一圈,等再次經過大門的時候,獐子突然停住了腳步:“這什么東西掛門口了?”
水鹿一看,大呼一聲:“是石爺!”
石工星的人頭被掛在了廠子門口,人頭下邊掛著一副骨頭架子,身上的血肉被剃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