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前的準備工作都妥當了,李伴峰和馬五各自扎營,馬五在地塊旁邊睡了一晚,李伴峰把鑰匙放在帳篷里,回隨身居睡了,這些天都是這么過的。
第二天午后,距離李伴峰灑血的時間過去了整整二十二鐘頭,再有兩個鐘頭,開荒的考校就要開始了。
按規矩,他們兩個得提前進場。
馬五指著地塊的青綠色界線道:“李兄,咱們一會進了地塊,三天之內可不能出來,你還有什么要在地塊外邊要辦的事,趕緊辦好。”
其實沒什么要辦的事,兩人的食物還算充足,飲水也勉強夠用,而且李伴峰在隨身居里還有的是存貨。
唯一要辦的事,是給馬五找一個合適的去處。
“兄弟,你一路往南走,直奔橘子園,在橘子園里扎營歇息,
那的橘子能吃,除了吃橘子,別做其他事,千萬別糟蹋橘園里的東西,
三天之后,回到這里找我,如果開荒成功了,咱們哥倆把這地方拾掇一下,如果開荒失敗,咱們另找機會。”
馬五愣住了:“李兄,你這話什么意思?伱想一個人在這開荒?”
李伴峰確實想一個人開荒。
如果進了隨身居不算出了地塊的界線,那開荒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會變得非常簡單,留下馬五,反倒成了累贅。
“兄弟,我有應對那些異類的手段,你別忘了,當初我都能擺脫蓑蛾夫人,
我留在這里開荒,能成事最好,成不了事,這方圓百里我就再也不能開荒了,
可這事你沒參與,你既沒灑血,也沒開荒,以后你還有機會。”
李伴峰說的是實話,這塊靠近橘子園地塊,他是真心喜歡,如果一旦開荒失敗,馬五這里還能留下點希望。
李伴峰把話說到這份上,馬五也沒法不答應,他再三叮囑道:“李兄,進了地塊之后,先把自己藏起來,見了異類,盡量不要出手,
達博伊恩斯當初就是這么指點我家開荒的,一里方圓的地界,能躲得地方不少,能少打一場是一場,
你剛才說到蓑蛾夫人,我還得再叮囑你一句,蓑蛾夫人要是來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戀戰,
它們不是地頭神派來考校你的,它們是游怪,到處游蕩的異怪,遇到它們只能算倒霉。”
李伴峰問道:“遇到游怪,我要是出了界線,能不算我開荒失敗么?”
“出了界線就算失敗。”馬五也知道這挺不公平,但新地的規矩就是這樣。
馬五把所有裝備都留給了李伴峰:“水和吃的都給你,我這些兵刃和靈物也都給你,我去橘子園吃橘子就行。”
李伴峰知道馬五是為他著想,但這些東西他不需要:“兵刃你帶上,靈物你也帶上,橘子園也可能會有歹人,
你也記住我的話,去了橘子園,橘子管飽了吃,但千萬別糟蹋東西。”
馬五記住了李伴峰叮囑,朝南去了。
李伴峰進了地塊,靜靜等著考校開始。
四點鐘,到了昨天李伴峰灑血的時候。
一團綠火在漆黑的天空之中緩緩浮現,似乎正在俯視著李伴峰。
這是地頭神。
他要親自對我出手么?
只是一里方圓的土地,應該不至于大動干戈,但李伴峰還是攥緊了鑰匙,做好了防備。
兩分鐘過后,綠火消失了。
地頭神并沒有打算和李伴峰交手,從位格和身份來講,他也不該出手。
他只是來看一眼,確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來開荒。
直到晚上十點鐘,第一個來開荒的異類終于出現了。
咔吧!
這異類踩著枯葉和樹枝,從森林里走來,四肢著地,三米多高,頭顱碩大,身軀渾圓,腦后一綹直挺挺的鬣毛,嘴里兩根白森森的尖牙。
是一頭野豬,除了個頭大,似乎也沒別的特點。
野豬緩緩踏進地塊,小心提防著開荒者的埋伏,從地塊的邊緣一直走到供桌附近,沒有看見開荒者的身影。
“他娘的,又遇到耍戲法的!
我說你們是不是開荒來了?是開荒的出來見個面,我也是聽命辦事,能打咱們打兩合,不能打咱們喝兩盅,絕不為難你們。”
這野豬能說人話,看他話說這么客氣,真出去和他見個面,喝杯酒,是不是就能化干戈為玉帛,還能在新地交個朋友?
想多了,這頭野豬不是來交朋友的,他是來殺人的。
他收到了地頭神的懸賞,專門來殺開荒者,殺掉一個開荒者,地頭神賞給他三個月的修為,迫使開荒者離開地塊,或是殺光了開荒人,導致開荒失敗,地頭神額外賞給他一年的修為。
開荒是一場考校,不光考校開荒人,也考校著新地敢拼命的生靈。
“我說,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可翻臉了,要是讓我找到你們,可別怪我心狠!”
野豬從供桌又走到了另一處邊界,還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他生氣了。
他的強項是搏斗廝殺,但周旋智斗這種事不是他擅長的。
“都不出來是吧,好,我在這等,有本事你們別弄出一點動靜,只要有一點動靜都逃不過我耳朵,到時候你們就是想哭也晚了!”
野豬在地上一趴,等著開荒者現身。
天寒地凍,看誰先堅持不住!
開荒考校,野豬有這份毅力!
李伴峰坐在床邊,披著被子。
娘子沏了一杯茶,送到了李伴峰手中。
李伴峰一邊喝茶,一邊向娘子抱怨:“你知道外邊多冷么?要不是為了給你買菜,我都不愿意出門,你看這幾天給把我給凍得。”
哐啷啷啷 “相公受累了,小奴一會煮碗熱湯給相公喝。”
“一會還得給我燒一盆洗澡水,給我好好洗洗,再給我燙壺熱酒,多熱兩個小菜,光弄碗湯有什么意思。”
“相公,別的都好說,洗澡的事情再緩緩,家里的水也不富裕。”
李伴峰在新地走了這多天,一直還沒有補充水源,剩下的兩桶水,勉強夠喝,娘子是蒸汽唱機,對水的消耗量也不少。
再等等,只要開荒成功,新地就能打出水井,到時候就能補充水源了,
如果開荒失敗,那就只能去橘子園管老人家要點水喝。
也不知道馬五走沒走到橘子園。
三十里路,對于一層修者而言不算遠,馬五走了二十多里,已經隱約能看見那片高大的橘樹。
他在腦海里復述了一遍李伴峰的囑托,到了橘子園千萬不能壞了規矩,凡事講究取用有度。
正思索間,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呼救:“過路君子,求您幫我一把。”
馬五耳朵一顫,腳下沒有停留。
他是歡修,有不少人覺得修煉歡修的男人應該對女子倍加疼愛。
這卻錯了,歡修并非憐香惜玉之類,恰恰相反,修煉歡修的男人對女子反倒不太珍惜。
這是新地,新地里誰也說不準會出什么東西,閑事最好不要管。
“這位君子,救救我,我求您了。”
呼救聲再度傳來,馬五正要加快腳步,忽覺內心萌生一股愧意。
一個女人,困在這荒野之中,要是見死不救,自己會不會后悔一輩子?
“您拉我一把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肯定不拖累您。”
再聽聽這女子的聲音,一聽就不是壞人。
馬五轉過了頭,在一團荊棘之中看見了那名呼救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襲紅衣,腰間纏著一條黃色的絲帶。
她雙腿被一團荊棘纏住了,那團荊棘從腳踝一直纏到膝蓋,還在慢慢往女子的身體上攀爬。
女子的雙手拼命扯住荊棘,鮮血順著尖刺流到了青綠色的藤蔓上。
翠蛇藤,一種說不清是蛇還是藤的異類。
這種藤蔓平時依附在樹上一動不動,哪怕有人把它從樹上扯下來,扔在地上用刀砍,它依然不會動。
但有時候它突然就動了,無論野獸還是活人,只要有血有肉,翠蛇藤都會上去絞纏,把血肉全都碾碎,然后吸食干凈。
翠蛇藤很不好對付,它身上的尖刺有毒,而且藤蔓極其強韌,如果上前撕扯,馬五很可能和這女子一起被翠蛇藤纏住。
這條翠蛇藤還格外粗壯,讓馬五心生恐懼,可看著那女子可憐的淚容,馬五又不想看著不管。
我得救她,誰讓我遇到了她,這就是緣分吧。
馬五對著翠蛇藤用了魅惑之技。
作為一層修者,他的魅惑之技不算強悍,但對翠蛇藤來說足夠用了。
單純比力量,翠蛇藤相當于一個三層武修。
但論及靈智,翠蛇藤相當單純。
馬五一個眼神過去,翠蛇藤頓時有了好感,拋開了女子,轉而來追逐馬五。
馬五對女子喊一聲道:“快走!”
女子艱難起身一瘸一拐離去。
馬五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心里甚是不舍。
她好美。
雖然馬五沒看清她的長相,但他知道,她很美。
可等馬五回過神時,卻發現翠蛇藤不見了。
這東西會鉆地。
準確的說,它的根系原本就在地下,此刻正利用龐大的根系慢慢包圍馬五。
馬五不敢亂跑,稍有不慎會落入翠蛇藤絞纏。
這東西不聰明,不聰明!
馬五不斷的提醒自己。
它出土之前會有征兆,只要看清征兆……
他看不見征兆。
他不是旅修,對于兇險沒有那么好的感知能力。
翠蛇藤即將從他背后出土,他完全沒有察覺。
紅衣女子突然跑了回來,扯住馬五,一瘸一拐,拼命往前跑。
馬五愕然道:“你又回來做什么?”
女子背對著馬五,柔美的聲音之中透著些許堅強:“我回來救你!”
“我不用你救我!”
“你救了我,我就要救你,這就是宿命和緣分。”
宿命和緣分。
馬五覺得心在狂跳。
讓一個歡修學會真心實意愛一個人,是非常荒謬的事情。
但馬五覺得自己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
翠蛇藤的速度并不快,它也無法離開自己的根系范圍,馬五那女人早已擺脫了翠蛇藤。
但馬五依舊在跟著她奔跑,他情愿一輩子就這樣跑下去。
巨大的野豬一直在地塊上來回奔跑。
它很煩躁,它聽到過一些動靜,它找了整整一夜,但始終沒有找到開荒人的蹤影。
它甚至懷疑這塊地上根本沒有開荒人。
地頭神騙我。
不,不能說是騙我。
他是在考校我。
如果我能看出這里沒有開荒人,他一定會非常欣賞我,會給我一筆豐厚的獎賞!
野豬想要離開地塊,走到界線的一瞬間,他聞到了某種味道。
人的味道,非常新鮮的味道。
這味道不遠,相隔不到百米。
野豬循著味道找了過去,終于找到了李伴峰留下的痕跡。
就在不久前,李伴峰在這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回了隨身居,留下的味道確實新鮮。
果真有開荒人!
是我大意了!
他在哪?
野豬看了看周圍的痕跡,李伴峰的足印突然消失,地塊之內沒有樹木,既然不可能上樹,那就證明他遁地了。
這個開荒人有遁地的技巧!
野豬在足跡消失的地方,開始奮力挖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