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悅站在陽臺，看完黃柏涵的信息后，面無表情的放下手機。
黃柏涵的詢問對她來說不會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實際上在感情的世界里，情緒太過穩定并不是好事，因為它本質上代表著不在乎，甚至夸張一點的說，“情緒”和“愛”其實是負相關的存在。
所以許悅對黃柏涵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但是呢，她知道黃柏涵是個好人，是個可以托付、值得信任、方便把控的男生。
就好像愛冒險的人，都會給自己買一個高額的賠付保險；
喜歡浪但又不愿意付出真心的人，也都會給自己尋找一個穩定可以接盤的備選，也可以說是備胎。
黃柏涵在許悅的眼里，無疑就是這種存在。
不過既然是備選，第一選擇肯定不是他，不管是過節還是戀愛。
過了一會兒，許悅皺著眉頭，臉上一陣陣閃過煩躁的神色，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接電話的是個男生，聲音有點年輕，感覺應該也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平安夜你是不是確定不和我一起過？”
許悅開口就是質問。
“我不是說了嘛，我要復習考研。”
男生在電話里說道。
“考研？”
許悅冷笑一聲：“別和哪個師妹復習到床上去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和生化院的齊雨走得很近？”
“你這話有點難聽了。”
男生不悅的說道：“我是學生會副主席，指導一下師妹的工作怎么了？”
“在食堂互相用勺子喂飯也叫指導工作嗎？”
許悅帶著點鄙視的說道。
男生好像有點意外許悅居然知道這件事，但他沒有生氣，也沒有想分辯什么，聰明人或者戀愛經驗很豐富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找理由已經沒什么意義了。
男生沉默一會，表面上是坦蕩，實際上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還說什么呢？你要分就分吧。”
“我要分？”
許悅氣血上涌，恨恨的說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分！你當初追我的時候，說話可沒有這么絕情，渣男！”
“許悅，我原來還想給彼此留點面子的。”
電話里的男生似乎被這句“渣男”給惹怒了，他直截了當道：“伱說你之前沒談過戀愛，那余煒和丁闖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說有次早上起來，聽到你在衛生間偷偷打電話的事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分手沒有……”
許悅那邊也突然噎了一下，原來這貨和自己一樣，心里也是什么都清楚的。
“那還說什么，渣男去你媽的！”
許悅罵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此刻已經完全看不到她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那種和藹可愛和如沐春風的模樣。
畢竟已經撕破臉皮，倒也沒必要再偽裝自己了。
雖然分手了，但是現在的許悅，顯然不是那種需要趴在桌上哭個三天三夜的小女孩。
她沒有怎么太難過，畢竟和這個學生會副主席談之前就知道兩人不可能長久，什么花前月下，什么山盟海誓，什么cpdd，都不過是想睡覺的借口罷了。
許悅不是很在意分手，但她在意的是平安夜分手，豈不是今天自己要一個人過了？
那肯定不行！
許悅可不想一個人守在宿舍里，大家都熱熱鬧鬧過圣誕節，自己卻形單影只的對著電腦看劇，然后等著室友回來。
萬一室友不回來了，還要苦逼的幫她們掩護阿姨查房。
但是現在的男友已經是前任，初戀那個又是異地，到底應該挑誰一起過平安夜呢？
“謝恒杰？繆強？劉涌濤？”
許悅腦海里浮現出幾個名字，但是又被一一否定。
他們雖然條件都不錯，但是和副主席前男友一樣，基本上都是玩玩而已。
甚至連套路都一樣，先去喝酒，喝醉了就去酒店，醒來后說一通甜言蜜語，然后就稀里糊涂的談起了戀愛。
當然這種戀愛，談的快分的也快。
許悅今天不是很想去酒店，但又有點想喝酒，喝醉了正好可以罵一罵狗男人。
那自己身邊有沒有那種能夠陪自己喝酒，但是又沒有色胚心的老實男生呢？
還是有的！
許悅瞬間就想起了學弟黃柏涵，以往許多事都可以證明這個男生的高素質。
“嗬！”
許悅突然有點想笑，當女生對一個男生的評價停留在“好人、素質高、值得信任”這種層面上，好像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因為這就意味著男生永遠沒有機會一親芳澤，反而評價你是個“壞人、不老實”的時候，可能還有那么一絲機會，其實也有點可悲。
許悅打開手機QQ，在和黃柏涵的對話框里，回復道：“上午手機壞了，現在才修好，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過，柏涵你呢？”
黃柏涵到了教室以后，同學們都在亂糟糟的吹著牛逼。
他們是華工典型的和尚班，82個人只有2個女生，每次上課前就和少林寺開武道大會一樣熱鬧。
就在這種環境里，黃柏涵忐忑的把諾基亞N95掏出來，眼神死死的盯著手機屏幕。
他現在是這樣想的，如果許悅學姐這次還不回信息，那么就打定主意不再聯系她了，畢竟三番五次的騷擾自己也很沒面子。
接下來就聽陳著的建議，好好學習，積極生活，不再裝逼，等到狀態好一點了，然后就重新的面對牟佳雯。
其實沉淪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是找不到那種動力掙脫“擺爛舒服圈”帶來的自我麻痹。
“這么久都不回，難道走路這15分鐘就能回了？”
其實黃柏涵內心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但還是抱著最后一絲翻盤的期望，打開了QQ，也看見了許悅發來的信息。
笑容。
就好像夏日垃圾桶邊的霉菌，一點點在黃柏涵臉上擴散開來。
“我靠！許悅學姐居然回信息了！”
巨大的欣喜感從身體里每個細胞都涌了出來，剛才沮喪冷靜期所發的毒誓，瞬間就被拋之腦后了。
其實黃柏涵根本不知道，許悅剛開始的選擇并不是他，選擇他也并不是想談戀愛，只是覺得他是個好人。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黃柏涵只看得到眼前的“幸福”，許悅不僅回了信息，還解釋為什么到現在一直沒有回復的原因，這應該在意和重視自己的吧。
“許悅學姐，那晚上要一起過平安夜嗎？”
黃柏涵在亢奮心情的刺激下，膽子也大了起來，忐忑的邀請許悅一起過平安夜。
這條信息發過去以后，黃柏涵就感覺心臟一直懸在嗓子眼，隨時都能夠從嘴里跳出來。
黝黑的臉盤子也因為緊張煞白一片，以至于室友還以為他得病了，關心的問道：“大黃是感冒了嗎？”
“沒有，你別吵！”
黃柏涵喝退室友，然后吞咽著腎上腺素劇烈刺激后產生的口水。
他太緊張了。
“滴滴滴”
好在沒有多久就有信息回復，黃柏涵恨不得有四只手，這樣打開手機的速度能快點。
果然是許悅學姐的！
言午小姐：一起過嗎？柏涵有什么平安夜計劃，說來聽聽。
聽著這個回復的語氣，似乎只要計劃讓她滿意，70的可能性要答應下來。
黃柏涵馬上打開百度，搜索“和女……”
遲疑片刻，想著這是自己的手機，又沒人會看到，果斷的搜索“和女朋友過平安夜做什么最浪漫？”
正在篩選各種網上建議的時候，QQ又“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許悅學姐這么心急嗎？”
黃柏涵心里想著。
但是再次打開手機，突然出現一條他從未想過，但是那個QQ頭像卻無比清晰的印在心里，偶爾還會在夢里浮現。
牟佳雯：黃柏涵，你平安夜怎么過？
“牟佳雯……給我發信息了……”
黃柏涵內心最深處的位置，突然被戳了一下。
回憶紛至沓來，盡管和小牟同學的相處時間很短，偶爾也拌過嘴，但此時回憶起來都是單純而美好的往事，就好像枯燥現實里的一塊甜味蛋糕。
“我……”
黃柏涵看著和牟佳雯的對話框，但是又不知道應該怎么回。
黃柏涵雖然老實，但是并不是傻逼，他知道小牟同學這條信息的潛臺詞，有哪個女生會在平安夜這天發信息詢問“你要怎么過？”，這就是在主動邀請啊。
但凡這條信息早半個小時發過來，黃柏涵都不需要猶豫。
但現在已經答應許悅學姐了啊，而且……
“而且我現在的狀態，也沒有準備好面對小牟。”
黃柏涵懦弱且自卑的想著。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雖然表面上看著很正常，上課、吃飯、做小組作業，能笑、能跑、能和室友打打鬧鬧。
實際上整個人早就躺平在泥濘里了，并且失去了奮進的動力，這好像是很多大學生的現狀。
但是，小牟同學是善良且單純的，黃柏涵覺得她不應該和現在的自己攪在一起。
就好像：
我可以爛在泥里，但是你不行，你值得更好的對待。
不過奇怪的是，黃柏涵覺得和許悅學姐在一起，盡管內心依然是自卑局促且敏感的，但是并沒有“我會耽誤你”的潛意識。
似乎就覺得，許悅學姐很適合現在的自己。
“我媽晚上喊我回家有點事。”
黃柏涵對牟佳雯撒謊的回復。
“哦。”
牟佳雯怏怏的回了個語氣詞，可能她有點難過了吧，就沒有再說話。
黃柏涵突然很難受，心里某塊地方再次被狠狠的深挖了一下，似乎把很珍貴的一樣東西丟掉了。
雖然不是失戀，但是心情卻沉悶無比，渾身也好像被抽干了所有氣力，以至于都沒什么心思去尋找晚上和許悅學姐的娛樂項目。
好在許悅主動發過來信息：“柏涵，你要是沒想好的話，不如晚上我們去太陽新天地旁邊的Bule清吧，聽說裝修和格調很不錯呢。”
“好啊。”
黃柏涵以前從沒有去過酒吧，甚至都很少喝酒，但是他并沒有什么異議，任由許悅做著決定。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許悅學姐……”
黃柏涵揉揉胸口，長呼一口氣。
如果陳著知道了，他肯定會感慨萬分。
曾經有一味可以去除夏日霉斑的清新劑，但是黃柏涵并沒有選擇，他在怯懦和懷疑中，選擇了繼續待在垃圾桶旁邊。
可能人年輕的時候，總是會倔強的走些彎路吧，不然怎么知道誰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實際上牟佳雯也是鼓足勇氣才給黃柏涵發了這條信息，畢竟兩人都好幾個月都沒有聯系了。
偶爾在學校里碰到，黃柏涵也總是跟在那個科創部的女副部長身邊，匆匆的忙著學生會事情，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
“死黃柏涵，臭黃柏涵，好不容易給他個臺階，他居然不懂得下來……”
牟佳雯嘟著小臉，狠狠咒罵著像木頭人一樣的黃柏涵。
她倒是沒有懷疑黃柏涵有其他花花腸子，畢竟他高中時那么的靦腆憨厚。
小牟同學罵了一會，仍然不解氣，于是又掏出手機打給宋時微，打算好好的吐槽一下。
不過宋時微沒接，掛掉電話后發了一條信息。
時微：在上課。
牟佳雯心想上課也不打緊，反正只要你是個活人就行，于是就在QQ上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控訴黃柏涵的小作文，發給了自己姐們。
宋時微讀完了，對小牟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也無能為力，總不能讓她去勸著黃柏涵趕緊識相的答應下來吧。
“陳著還沒有告訴你，今晚去做什么嗎？”
牟佳雯問道。
以小牟同學的八卦性格，早兩天前她就打聽這對“高中班級的模范情侶”，如何浪漫的度過平安夜。
但是宋時微表示，陳著一直都沒有明確的說過。
“估摸著陳著肯定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牟佳雯撇撇嘴說道：“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塔羅牌，陳著這種出生年月日啊，就是個悶騷的男人……”
“也許吧。”
宋時微默默的想著，她其實倒也沒有想要什么驚喜，兩人能夠交換一下平安果就很不錯了。
至少也是一種戀愛后的儀式感。
實際上陳著就是忙忘記了，連禮物都沒有來得及準備。
他這兩天事情特別的多，尤其今天又是股票大跌，又是新員工入職，整個人感覺都處于一種“糾結的毛線團”狀態。
幸好還是吳妤的一個電話，提醒了陳著。
陳著下午的第二節課課間，他正在琢磨著元旦節前送禮的對象還有時間安排。
突然看到吳妤的來電顯示，陳著心里正納悶呢，接通后就聽到吳妤說道：“陳著，快來拿蘋果！”
“什么蘋果？”
陳著腦海里停滯了0，5秒。
“平安果啊！”
吳妤沒好氣的說道：“你家那個戀愛腦，人在首都還沒忘記要給你送平安果，并且安排我這個苦命的跑腿丫鬟給你送來市區！”
“哈哈哈”
陳著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說道：“我一會要上課了，你直接送到教室吧。”
“我不去！”
吳妤啐了一口說道：“你在學校現在也小有名氣吧，萬一人家誤會了怎么辦？”
“這有什么。”
陳著不以為意，傻子都知道自己和吳妤不可能有什么。
“我不送，你有cos姐了不怕緋聞，我還要找男朋友呢！”
但是吳妤不答應，并且還讓陳著立刻下來，自己就在教學樓一樓等著。
陳著沒辦法只能乖乖下樓，果然看見了吳妤和她們宿舍那個叫路恬的室友，這倆都是單身狗，看來是平安夜抱團取暖了。
“蘋果呢？”
陳著遠遠的問道。
吳妤努努嘴，示意放在長凳上面了。
陳著看過去，果然那里有一個精致的包裝盒，精致到外表看起來里面絕對不是個蘋果。
“靠！”
陳著忍不住搖搖頭，吳妤同志真是為了擔心傳出緋聞，連親手把蘋果交給自己都不肯。
這警惕程度簡直都超過了抗戰時期的地下黨交接情報，所以也證明了，她確實是個好閨蜜，根本不擔心發生那種問題——
老師您好，我女朋友的閨蜜把她給綠了，我應該怎么辦？
陳著估計今天這個日子，吳妤和路恬應該也不會留下吃飯，所以就沒有客氣，拎著蘋果先上樓了。
不過他并沒有回教室，而是站在樓梯口，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等著吳妤和路恬離開。
“喂，老板。”
接電話的是張廣峰，他今天剛被提拔了，語氣和態度更加恭敬。
“廣峰。”
陳著直接說道：“給你30分鐘時間去買一些好看的煙花，我圣誕節要用。”
“是！”
張廣峰立刻答應下來。
陳著沒有多說，張廣峰也沒有多問，但是心里卻是竊喜無比的。
這是私事啊！
為公司做一萬件公事，不如為領導熨帖的做好一件私事。
張廣峰心中既小心又謹慎，如果這次的考驗過關了，以后還會有第二件和第三件……，那“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非自己莫屬了。
所以他就在分析，老板說“圣誕節要用”，并且還點名要“好看的煙花”，扣住這兩個字眼稍微一分析，不難得出這是打算放給女生看的。
根據這個結論，那就不能找“開業慶典”這種類型的煙火，而是要找那種“情情愛愛”的煙花。
張廣峰想到這里，丟下所有事情立刻跑出去，好在中大附近就有農貿大市場，這玩意應該不難找到。
其實陳著也沒有辦法，現在的手下員工里，也只有靈活點的張廣峰適合做這件事了。
“看看他完成的怎么樣吧。”
陳著打算放一場煙花給sweet姐看看，雖然是臨時的布置，創意也有些老舊，但是肯定比看電影壓馬路那種要浪漫多了吧。
隨著吳妤和路恬的身影越走越遠，兩人也很快出了中大校門。
“小妤”
路恬問道：“咱們畫了美美的妝，幫cos姐完成了千里送蘋果的任務，收獲了陳著的一句謝謝，然后這就回宿舍嗎？”
“也是哈，直接回去太無聊了。”
吳妤想了想說道：“要不咱倆去看場電影吧？”
“走！”
路恬馬上答應：“看完電影6點半，再去吃頓烤肉，8點半左右正好回宿舍，也算是不枉這個節日了。”
兩個女生馬上搭車來到天河城商場，挑了一部前幾天上映的《集結號》，在電影院里有滋有味的看了起來。
不過因為太入神的原因，吳妤沒注意到自己設置靜音的手機，一閃一閃的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