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雷峰都這么說,他也就不客氣,當即伸手搭脈,法力灌輸到李雷峰體內,同時一對金睛綻射神光。
很快,朱玄跡將李雷峰的身體情況探查得一清二楚,頓時失色。
“李老前輩,您……”
李雷峰堅持了半晌,這才終于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氣息再次下滑,淪為煉氣期,同時咳得嘴角帶血,滿臉慘白之色。
“我已經老了,身軀腐朽,即便維持呼吸,都分外艱難。”
“朱大人的法力再溫和,也對老朽造成了不可忽視的傷害。”
“不過,也算了。”
“老朽若不是年輕時有所奇遇,服用了一株增壽的靈芝,活不到這個年歲。”
“還要多謝朱大人幫老朽解脫。”
朱玄跡嘆息,眉頭緊皺,難掩愧疚之色:“李老前輩,我深知您對慈幼園的貢獻,您何必如此呢?”
他是聰明人,中招之后,就看破了李雷峰的伎倆。
他心里很難受。
李雷峰笑道:“朱大人,你若真有愧疚之意,就好好代表朝廷,給這所慈幼園安排一個好的園長。不如此的話,老朽就算死了,也放心不下,不敢瞑目啊。”
朱玄跡仰頭,不禁長嘆一聲。
他此次前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查清李雷峰。
按照他從城主府、三大家族中收集到的情報,李雷峰是當之無愧的首位嫌疑人。
他雖然不到金丹期,但身懷雷靈根,巔峰時期,執掌機關塔,妥妥擁有半步金丹戰力!
并且,他擁有深厚的機關術造詣,被熔巖仙宮認可,成為筑基期修士中能身入仙宮的候選之人。
按照四大家族的記錄,李雷峰曾數次身入仙宮,斬獲頗豐。
這還是記錄中的。
事實上,熔巖仙宮未被炸出來時,火柿山頂不受戒嚴,赤焰妖熔洞路徑固定,很多修士能夠輕松偽裝自己,入洞探索。
四大勢力根本不可能,將所有身入仙宮的修士全都記錄在案。
也就是說,李雷峰進入仙宮探索的次數,遠比記錄中要多得多。
朱玄跡現在這一查,確認李雷峰已然壽盡在即,時日無多。
而他堂堂一屆金丹修士,還被李雷峰設計了。
朱玄跡心中嘆息。
他被這種招數對付的次數,已有很多了。
他一旦當眾露面,過往經歷、性格好惡都會被有心人查得一清二楚。
李雷峰此舉,是正中朱玄跡的弱點。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朱玄跡心知此次探查確認,會讓李雷峰縮減至少三個月壽命。
他心懷愧疚,只得答應,會好好給火柿仙城的慈幼園,物色一名出色的園長。
李雷峰點頭微笑:“朱大人,老朽去世后,將有一場遺贈會,屆時會將一身之物饋贈他人。”
“我知大人您出身王室,又是神捕,腰纏萬貫,且位高權重。”
“但老朽還是想贈送大人一物,聊表敬意。”
“老朽自然是拿不出什么,能讓大人入眼的法寶之流,手中卻有一件早年意外收上來的小玩具,很有情趣。”
“朱大人,請看。”
朱玄跡接過了一塊木板。
木板大如砧板,很沉重,表體是淡黃色,有很多天然的木頭紋理。并且木板表面有各種線路縱橫交織,將木板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很多小塊。
朱玄跡本身擁有機關造詣,只看一眼,就被吸引。
他嘗試用手指按住其中一個木塊,然后將其順利拖動到了旁邊。
正如他看破的那樣,這些木塊都是能夠移動的。
“有點意思。”朱玄跡手指頻動,將許多木塊來回轉移,逐漸發現端倪。
“這種機關木板,隱藏了某種信息,只要將木塊移動、擺放到某個正確位置上,就能讓我們獲悉一部分的信息。”
“而當我們獲得所有的信息,才能拼湊出這塊木板想要表達的全部。”
朱玄跡聞言皺眉:“這些木塊眾多,要移動、擺放到什么時候,才能獲悉到全部內容?”
李雷峰啞然失笑:“這本就是個機關玩具,如我幼年時玩的一輪、二郎腿、三毛等等。”
“只是它十分繁雜,能夠打發時間。”
朱玄跡失笑:“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豈能打發掉?”
說著,他便催動金睛,進行洞察。
如此作弊,他立即獲得了木板玩具中所有的信息:“這只是一個仙神故事?還不是全文?”
李雷峰嘆息一聲:“朱大人,這就是一個玩具啊。”
“依老朽來看,或許是某位機關修士在晚年,含飴弄孫時,給自家晚輩制作的。”
朱玄跡點點頭,又將機關木板放回去:“我覺得,這份木板留在慈幼園更合適。李老,我先走了。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去做。”
李雷峰:“朱大人,慢走。請恕老朽不能起身相送。”
朱玄跡連忙擺手:“別、別、別,您老躺著就好,就好。”
他深怕李雷峰送他,又折了一截壽命。
走出慈幼園,朱玄跡忍不住長嘆一聲,仰頭看天,暗道:“蒼天,你為何不給世間的好人多一點寬容呢?”
朱玄跡心情失落,對李雷峰即將逝去滿是惋惜。
至于他接下來要花時間,上報朝廷,也要自己發力,參與物色慈幼園園長人選,都要消耗精力,都要耽擱調查。
但他愿意去做!
寧拙在寧曉仁的府中,睡得并不太好。
事實上,比在他大伯家還要差。
真正帶給他歸屬感的,還是他娘留給他的那間小院。
早餐是豐富的,擁有眾多靈食。
寧曉仁專門趕過來,和寧拙共用了一頓早餐。
他關切地詢問了寧拙昨晚休息得怎么樣,飯菜合不合胃口。
寧拙表現出生澀、尷尬,以及面對寧曉仁的關懷無所適從的樣子。
寧曉仁察言觀色,適可而止地減少了熱情關懷。
寧拙這才逐漸地放松下來,對靈食下口。這些東西可是能增長修為的!
寧曉仁驚訝地發現,寧拙吃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一盤靈食大半都被他消滅掉了。
一些靈食小菜,本身量就少,吃的就是一個味道。結果,寧曉仁剛舉筷子——沒了!
“吃,好好吃,喜歡吃,就多吃一點。”寧曉仁面泛微笑。
寧拙咀嚼的動作微微一頓,再次流露出尷尬之色。
寧曉仁哈哈大笑:“好孩子,好孩子啊。吃得多,才能修行得快,探索仙宮才會更有收獲。”
“拖……拖謝燒豬長。”寧拙嘴里塞了很多,聲音含糊不清。
寧曉仁再笑:“我說了的呀,叫我寧叔就行了。”
寧拙便叫了一遍寧叔。
“好,以后咱們就叔侄相稱。”寧曉仁起身,“你好好吃,吃飽一些。待會就修行,別浪費了靈石。我聽說你喜歡機關術,待會給你送些機關典籍來看。”
寧拙頓時流露出歡喜之色,連忙起身,抱拳致謝。
寧曉仁哈哈一笑,擺擺手,走出房間。
回到自己的書房,他的神色冷下來,沒吃飽,這在他自己的府上,還是首次。他只得又點了一份早點,讓家仆去準備。
寧拙翻看著典籍。
這些典籍顯然來自寧家的秘庫,比開放的那座藏書樓中的藏書,在質量上要明顯高出一個檔次。
寧拙表面上聚精會神,實際上卻心不在焉。
若是平日里,他必定求知若渴,抓住這些典籍就放不下了。
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別看他此時此刻,得到了寧曉仁的善待,但說不定下一刻,對方就會翻臉,把寧拙打入私牢里去。
寧拙是在弄險!
但他不得不弄。
袁大勝的出現,讓他不得不以身入局,險之又險,鏟除了這個強敵。差一線就要暴露。
朱玄跡出現得太早,一直在調查,帶來極大的壓力,逼得寧拙必須盡快行動。
“是什么時候,讓我處境越來越艱難的呢?”
寧拙回顧到最開始時,就是他決意去炸了那仙宮!
這事情一做,他就如同踏入孤舟,要穿越重重巨浪,必須抵達彼岸,才能算是安全。
期間他稍微一個失誤,甚至稍微慢一絲,就要船毀人亡。
他已經下不了船了。
只要仙宮被他人所奪,必然能調查到炸仙宮的情景,暴露出寧拙這個真兇來。
他只能前進,不斷前進,咬著牙關,再多困難也要硬著頭皮頂上去,死命前行!
“經過漫長一夜,寧曉仁仍舊禮遇善待我,這說明他們調查已經有了結果。”
“這都是我從兩歲開始,逐步編織的防線。扮演、制造出來的諸多證據,自然地分布在我成長的軌跡中。”
“只要調查到這些,他們就會得到合理的解釋,認識到我是有機關術的才情。”
“就算搜查出地下工作間也無妨,我已經打掃好了。并且留下了很多研究、創造機關火爆猴的大量修改圖稿,制作失敗的機關雛形等等。”
寧拙雖然勢單力孤,但他有一項優勢。
那就是他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準備,在十幾年的成長期間,他特意布置了許多痕跡、線索。
這些線索、信息被收集起來,就能組成情報。
而這樣的情報,其實是寧拙精心籌備的個人防線——誰會覺得,一個兩歲的孩子從小就開始演戲了呢?
只要早智的天資不被發現,寧拙就能暫時守得住這道防線。
當然,寧拙對機關術的熱愛、沉迷,并非假象,而是本色出演。
“寧拙,伱出來。”不多時,寧小慧的聲音忽然從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