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第一重型突破炮兵師陣地,距離普洛森尼亞市中心14公里。
這其實是一片住宅區,但是前幾天圖4轟炸機扔下的凝固汽油彈引發大火,把一整片木頭加磚石結構的房子都燒毀了,變成了一片“白地”。
近衛第一重型突破炮兵師的400門重炮和彈藥車就以驚人的密度排布在這片空地上。
這些大炮,口徑最小的也有152毫米,超過一半是203毫米的B4重型榴彈炮,這種重炮現在被叫做“羅科索夫之錘”。
據說還有繳獲的古斯塔夫列車炮也被送到了前線,可是那玩意展開太麻煩,方面軍炮兵司令部否定了使用這種重炮的提案。
近衛一炮的師長得到命令后,離開炮兵指揮車,一路來到全師最老資格的B4重炮前,爬上大炮的履帶。
“達瓦里希!”師長手放在大炮的炮膛上,摸著炮身上紅色單詞的最后一個字母,“這是第一門被命名為羅科索夫之錘的大炮!他曾經在洛克托夫的城區里向敵人咆哮!”
師長停下來,目光掃過部下的臉龐。
炮兵部隊老兵數量比步兵多得多,很多人胸前都掛滿了勛章。
“它曾經三次損壞!然后三次被修好!他和我們當中很多人一樣,打滿了整場戰爭!
“它在洛克托夫向普洛森人怒吼,在奧拉奇向普洛森人怒吼!在舍佩托夫卡,在阿巴瓦罕!現在,它在這里在普洛森帝國的心臟,在帝國首都普洛森尼亞的市區內,向敵人怒吼!
“達瓦里希!這是勝利的炮響,是復仇的雷鳴,是破曉的曙光,是通往勝利的號角!
“高爆彈,裝填!”
炮兵們立刻行動起來,把彈丸從小推車移動到裝彈機上。
彈丸上用油漆寫著“為安特母親復仇”。
兩名壯碩的炮兵合力用推彈器把炮彈推進了炮膛,然后是發射藥包。
其他大炮也開始裝填,炮彈上全寫著文字。
“為了卓雅”“為了莉莉婭”“為了我的父親”“為了奧拉奇”……
復仇的鋼鐵被裝填進炮膛。
師長報出了射擊諸元,炮兵們開始搖轉盤,于是炮口開始緩緩抬高。
400門火炮一起“抬頭”。
師長等待著大炮抬到發射為止,才扭頭看向旁邊的補給站。
補給站里擠滿了羅科索夫二型坦克,停在最前面的坦克掛著紅旗,炮塔上安裝著羅科索夫元帥的假人,炮塔兩側還有大喇叭。
喇叭差點把炮塔上的字擋住了:為英雄弟弟復仇號。
這輛坦克旁邊,它的僚車炮塔上則刷著“一路向西號”。
這一小片區域,既是炮兵陣地,也是補給站,還是坦克部隊繼續前進的出發陣地。
現在安特全軍都一股腦兒的往前沖,生怕普洛森尼亞長了腿跑了。
師長喊:“坦克手同志,能不能來點音樂?”
坦克車長看向站在坦克旁邊的上校,后者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
于是《神圣的戰爭》莊嚴的旋律在廣場上響起。
師長回頭:“開炮!”
炮聲震撼著大地炮口暴風把地上的雪卷起來,吹向高空。
地動山搖中,炮兵們喊著號子,裝填新的彈藥。
突然,不遠處傳來火箭炮的尖嘯,仿佛數百只報喪女妖。
瓦西里抬著頭,看著炮彈在空中劃過的痕跡。
“多美啊,”音樂家感嘆道,“這炮火的弧線。”
“上校同志。”波多利斯科夫向瓦西里敬禮,“我們準備好出發了。”
一路向西號的車長也跑過來:“我們也準備好了,蘇卡不列,這次不能只便宜你!”
瓦西里向兩人敬禮:“前進,達瓦里希!”
普洛森皇宮地堡,距離普洛森尼亞市中心300米。
皇帝在開會,帝國宣傳相、宮內省特務頭子、帝國財政大臣還有一干文官都在皇帝的大辦公室里。
主要的軍事將領也在房間里——除了凱爾特元帥因為老了外加腿不好有個座位外,其他將領都站著。
連邁耶大公爵也只能站著,龐大的身形占據了一大塊空間,讓本來很大的辦公室顯得有些狹窄。
皇帝:“我不會撤離帝國的首都!不會!我們逼近安特首都的時候,他們的皇帝也沒有撤走!”
帝國宣傳相:“但是他們的沙皇瘋了,還被自己人處決了。”
皇帝停下來,看著宣傳相。
宣傳相一點不慫,直勾勾的看著皇帝。
“你是說,我應該死在那次刺殺里,然后你們就可以拿著我的尸首向盟軍搖尾乞憐了對嗎?你就是這個意思唄?”
宣傳相:“我沒有這樣的意思。但我想提醒您既然第九集團軍可以起義……”
“那是叛變!”皇帝打斷宣傳相的話“第九集團軍背叛了普洛森人民,他們所有人的家人都要被清算!現在執行了多少了?殺光了嗎?”
宮內省頭子答:“正在辦理,但是現在情況非常混亂,叛亂者還燒毀了國家檔案館的檔案,所以確定叛徒家人的工作進行得非常困難……”
“你也是叛徒!”皇帝拍著桌子,“你不想執行這個命令!你還想著減刑!”
這時候宣傳相提高音量:“第九集團軍得到了善待,說明安特已經在為戰后打算了。他們要建立一個世俗派的普洛森,讓我們來對抗聯合王國和加洛林。
“我們可是輕易擊敗了聯合王國和加洛林軍隊,我們有寶貴的經驗,安特需要我們的經驗來對付他們未來的敵人!陛下!只要……”
皇帝:“只要我死就行了對嗎?”
宣傳相:“我們都會死的,但是普洛森人民會得救,軍隊會得救!”
“奈一!”皇帝拍著桌子,“普洛森人民也享受了我們勝利的果實,他們也做過大普洛森的美夢,現在他們要和我一起付出代價了!他們不能只在我們勝利的時候說自己是大普洛森主義者!”
皇帝看向內政大臣:“焦土政策執行了嗎?要破壞所有的供暖設備,燒掉所有燃料和食物,讓安特軍隊不得不供養這些人,以彰顯他們的正義性。
“這會拖垮他們的后勤,至少為我們爭取半年的時間!半年之后我們就會完成原子彈,戰爭會被改寫!”
其實帝國科學院已經報告過了,說原子彈的臨界質量可能計算有誤,但顯然皇帝忘了這點,或者故意無視了這點。
宣傳相:“陛下!”
就在這時候,大地突然晃動起來。
辦公室的吊燈開始蕩秋千,于是房間里眾人的影子也左右搖擺起來。
細碎的砂石雨點般落下,落在眾人的頭發和肩章上。
皇帝抬起頭,結果砂石馬上落在他的眼鏡上。
他抱著一線希望問:“打雷嗎?”
然而震顫更加劇烈了,房間里的人都有些站不穩。
皇帝:“敵人炮打過來了?這怎么可能!炮兵陣地已經推進到距離我們這么近的地方了嗎?馬上給我查清楚從哪里打來的炮!”
說完皇帝才想起來,自己桌上就有電話,他拿起電話:“接城防司令部。”
片刻之后,城防司令霍普大將的聲音傳來:“我是霍普,陛下請講。”
“炮打到我的皇宮地堡來了!你的司令部現在在哪里?”
“在正東方的諾斯克要塞,敵人的炮兵部隊要是越過了要塞,我會知道的。”
皇帝:“他們就是越過了!你聽聽,這地動山搖的動靜,就是重炮在轟擊!立刻查明炮兵陣地在哪里,然后派出部隊去消滅它!”
霍普明顯停頓了一下,才答道:“好的,我會派出部隊。”
皇帝蓋上電話,長處一口氣,對眾人說:“霍普靠不住!敵人炮兵都到了這里,他居然還在距離市中心20公里的要塞里!這說明他是個飯桶!
“現在只能看史坦納了,他兩星期前就開始收集部隊,只要史坦納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
普洛森眾將領面面相覷,最終大家的目光落在凱爾特元帥身上。
凱爾特元帥松開領口的風紀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順暢呼吸,然后他說:“陛下,史坦納他……”
元帥的副手搶過話茬:“史坦納沒有足夠的兵力,他只收集了十個營,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所以他沒有進攻。”
皇帝手顫抖著,摘下了眼鏡放在桌上。
“除了宣傳相、凱爾特和邁耶,其他人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
整個地下室還在不斷晃動。
終于有人轉身打開鐵門,下一刻將領和文官們魚貫而出,只剩下三個皇帝最心腹的人。
突然,皇帝怒吼一聲,把手里的鉛筆砸在桌上:“你們全都是叛徒!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們一直在拖我的后腿!
“你們在軍事院校只學會了用刀叉吃飯!
“我征服了整個優羅巴,閃電戰好棒好棒的!
“現在情況卻變成了這樣!我應該把你們這些投降派全部送去槍斃,像羅科索夫那樣!”
宣傳相忍不住開口:“陛下,羅科索夫只槍斃了兩名大將,懲戒投降派是審判庭的手筆……”
“這有什么區別?如果齊格飛還在,我也不至于要依靠你們這些飯桶!”
說完皇帝癱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才說:“至少我把姐姐送去了西南方,應該已經被盟軍俘虜了。
“這樣我的姐姐不用遭羅科索夫的毒手,成為他的騷夫人。”
說完皇帝又陷入了沉默。
房間在重炮的轟擊下不斷的搖晃,吊燈隨著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炮擊停止了,但吊燈還在左右晃動,時不時因為電壓不穩閃爍幾下。
皇帝終于開口了:“你們走吧,戰爭失敗了,我們失敗了,普洛森失敗了。”
房間里的三人面面相覷,最終是邁耶大公爵率先轉身,推門出去。
另外兩人跟在他肥胖的身軀后面。
門外眾人忐忑不安的看著三人,皇帝剛剛選的打字秘書捂著嘴,輕聲哭泣。
凱爾特元帥:“大家可以解散了,軍人們可以離開普洛森尼亞,向西去向盟軍投降。不過,羅科索夫的左勾拳已經打過來了,從奧得河上游突破的部隊正在包抄普洛森尼亞,他們前進速度很快,每天能突進六十公里以上。
“全靠我們的高速公路。
“你們要跑,必須現在立刻出發。”
好幾名軍官毫不猶豫的轉身。
但也有人絲毫不動彈。
凱爾特元帥:“別留下來,安特人會吊死我們的。”
終于,這些人也轉身走了。
邁耶大公爵驅動肥胖的身軀,以和他身形不符的速度穿過走廊和文官們,消失在通往車庫的門內。
宣傳相:“我去試著和聯合王國接觸,也許他們會接受我們的政治避難。”
說完他也離開了。
凱爾特元帥的副官問:“元帥您呢?”
元帥:“總得有個人在投降書上簽字吧。還是說,你覺得陛下會簽這個字?”
副官搖頭:“真想不到,我們居然會比扶桑帝國早投降。”
就在這時候,機要秘書從隔壁譯碼房出來,向走廊上最后兩人敬禮:“元帥!我們在扶桑帝國的武官發來的密電。”
元帥大喜:“他們先投降了?”
“不,他們還在準備一億總玉碎,不過他們的最后王牌,由超大和型戰列艦改裝的航空戰列艦,在坊之岬被湯姆上將率領的特別任務混成艦隊擊沉。
“而在上周,長門號戰列艦被潛艇擊沉于吳港外海錨地,伊勢日向兩艘航空戰列艦主動坐灘成為固定炮臺,扶桑帝國海軍已經沒有任何大型作戰艦艇。”
凱爾特元帥嘆氣:“媽的,還是給他們賴到了最后,光榮的普洛森技術也好,作戰意志也好,都遠勝于扶桑帝國,結果我們……罷了,都結束了。”
這時候,皇帝的辦公室旁邊的房間,傳來一聲槍響。
看來是皇帝的宮內主管自盡了。
凱爾特元帥和副官一起扭頭看向身后的門。
然而皇帝無動于衷。
副官:“您覺得陛下會做什么?”
凱爾特元帥:“說不定會穿上祖傳的鎧甲,騎上白馬,向安特的坦克沖去。畢竟普洛森皇室,是條頓騎士團的后裔嘛。
“那樣至少還有點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