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煊,是太一的本我化身,陸煊的一切,便是太一的一切。”
“但,清玄不是。”
清玄道人靜靜的立著,自語間,賦予了那個血淚泥人以靈魂。
泥人化作嬰孩,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先是笑,旋即發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啼哭。
那啼哭是如此的嘹亮,恰似一道驚雷,震醒了清玄道人疲憊的心神,
道人在蛻變。
枷鎖除盡,自我新生。
他明明什么也沒做,自身精、氣、神,卻齊齊暴漲了三成。
三成并不多,與其所代表的修為而言,這一點增幅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
但清玄的精為超脫真身,神為超脫真靈,得自媧皇,卻在此刻增幅三成,于精和神的層面上,他.
超越了當初終極一跳時的媧皇,超越了三分六裂時的那位準超脫者。
體魄微顫,神魂澄澈,念頭通達,自我之靈褪去殘殼,掙脫枷鎖,舊事物散去,新事物誕生 就連原本撕毀、碎裂、崩塌的道心,都重新建立了一點雛形,而僅僅是雛形,這顆道心便已更勝往昔!
恰似大紀元塌毀滅后的新生,恰似上清之后是玉清,又恰似 破,而后立。
許久。
清玄將小嬰放入籃中,帶到了潛龍市,平靜的置于一戶人家門前。
他已下達天憲,此后,嬰孩只會叫陸煊。
做完這一切,清玄并未直接離去,只是靜靜的盤坐在云端之上,身形幻淡,無可察覺。
他就這般靜靜看著,閑來便撐起魚竿,拋入諸天萬界,在廣成宮主這個身份的合理范圍內,確保不會觸發大紀元反噬,釣上二兩氣運,鉤上幾頭大魔。
一晃,便是九年。
至第九年,潛龍市遭災,小陸煊踉踉蹌蹌,逃去了東海市,正逢大雪天,一頭栽倒在棚戶區。
“來了.”
清玄輕聲呢喃,目視虛幻處,看見太一在虛無中沉浮,楚泰自其體內剝離而出,亦走入棚戶區,化作了楚老頭。
是二代太一,即小火兒與羲和。
雖然確定了這一點,但清玄并未急著離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呢喃自語:
“一切的開始啊”
他凝視著小陸煊被楚老頭帶回家,凝視著那枚青銅碎片淡淡發光,凝視著小陸煊夢回春秋。
命運齒輪開始轉動。
“接下來”
清玄盤坐在云端之上,靜靜的俯瞰著繁華的東海市,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自言自語:
“九次機會,已去其二,尚余七次,取悟昊天、菩提、后土、佛母之道果補全自我,需要四次,開悟未來的陸煊,需要一次.”
“也就是說,有兩次機會,可以做出布置么?”
他陷入沉思,梳理萬古歲月,尋找最恰當的機會,亦在查漏補缺。
成道之境,近在眼前,只需取悟那剩下的道果既可,那需要完善的,便是回到本來歲月后,如何在太一、伏羲的注視下,完成最后一次傳道,徹底成為道祖。
“有了。”
清玄道人含笑,在大雪天中,朝著東海市的某一處緩緩行去。
“您就是新到任的龍雀超凡研究所所長?”
一處大別墅前,中年人帶著不到十歲的孩子,滿臉堆笑,兩只手提滿了禮物。
他謙卑的垂下腦袋:
“鄙人季伯常,添為監察署的署長,聽聞您上任,特地帶著犬子來拜訪一二.”
敖成忠抬了抬眼瞼,有些詫異,季伯常.
這名字粗聽還好,但若用某些地界的方言念上一念,嘖。
這位大地仙忍不住問道:
“原來是季署長,令郎的名字是?”
季伯常連忙將滿臉懵逼的小胖墩往前一推,臉上笑容更加的謙卑了些許:
“犬子季伯端小端,還不見過敖叔叔?”
小胖墩鼻子上冒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茫然的喊道:
“敖叔叔好。”
敖成忠神色更加古怪了一些,季伯常,季伯端.
好名字,好名字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擺了擺手,旋即淡淡開口:
“天色不早,我家小姐也休息了,兩位還是請回吧,禮品就不用了,心意我收下即可。”
頓了頓,敖成忠看向后頭跟著來送禮、拜訪的幾人道:
“諸位也回去吧,大雪天的,莫要傷著、凍著才好。”
說話間,別墅三樓的窗臺后,嚴煌抱著才九歲的小嚴江雪,微微逗弄著,對底下的事情不怎么關心。
東海市若非他的故鄉,也不會讓自家寶貝女兒來這里。
想著,嚴煌略微有些失神,當年,自家有女武神之號的師尊,就是在東海市收下的自己啊.
世事無常。
若是天底下當真有輪回轉世,也不知師尊投去哪一戶人家了?
師尊那般的人物,若真能輪回,定然也當已橫壓一方了吧?
一邊感慨、嘆息,嚴煌拍了拍正啃手指的小嚴江雪,責怪道:
“乖乖,可不能吃手指頭,都多大了?”
小嚴江雪扁了扁嘴,忿忿的將小手指頭從嘴巴里拿了出來,似乎有些不開心。
而此時,外邊。
正等候著,想要拜訪的眾人都有些遺憾,
為首的騰蛇大武館館主褚霜天咂咂嘴,卻也不敢多說什么,恭敬的拜了拜,留了個名,就打算離去。
離去時,眾人看見大雪中又有一道身影走來,看的不是很清晰,似乎籠罩在霧中。
季伯常隨口道:
“敖所長不見客了,你還是回去吧。”
來人腳步微微一頓,側過頭,透過混沌霧氣看了眼這位季署長,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褚霜天,似乎有些感慨,微笑道:
“多謝提醒。”
說話間,眾人這才察覺到有些沒對,他們之中最強的就是褚霜天,接近天人層次,
但此刻仔細觀察那霧靄中的道人,卻不由自主的生出顫栗感、心悸感。
那模糊的霧氣翻滾間,依稀可以看到很多幽暗的宇宙在沉浮,伴隨著諸多恐怖異象,譬如大佛叩首、大宙崩塌、日月并存等 眾人心頭猛地一寒。
“閣下.何人??”
正準備回屋的敖成忠神色肅穆無比,身上汗毛一根一根的豎直了起來,方才他嘗試動用神通洞觀,一無所得之間,渾身上下每一粒細胞卻都發出尖叫!
都在尖叫著警告他,不可敵,不可敵!!
真仙?
大品?
不,真仙大品也從未給過自家如此感受!
一時之間,大雪漸盛了,這條長街卻陷入死寂,來拜訪的客人們大氣不敢喘,季伯常縮著脖子,將季伯端護在身后,
褚霜天雙腿在打顫,頭皮酥酥麻麻.
霧靄中的道人繼續上前,近了別墅,一步又一步明明是踩在柔軟雪地中,卻踏出了晨鐘暮鼓般的重響!
鐘聲洗滌心靈,鼓聲振聾發聵。
“是你.”
嚴煌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神色肅穆無比,背后卻在滲著冷汗。
“阿爸!”
一個小腦袋從門后探了出來,但又被嚴煌很粗暴的按了回去,他微微顫栗,凝視著霧中道人,干澀發問:
“不知前輩駕臨,所為何事?”
霧中道人笑了笑:
“嚴董事長不必如此緊張,貧道心有所感,忽然而來,欲做機緣一場。”
他能肯定上一個清玄道人未曾做下此事,但總要做出一些改變才對。
此時,一旁的褚霜天、季伯常等人都頭暈目眩,只覺得自身如墜幻夢,一切都很不真實!
嚴.嚴董事長??
一個來客癱坐在雪地中。
嚴煌卻更加緊張了,猶豫片刻,還是執了一禮:
“不知前輩所說機緣.”
“與你無關。”
霧中道人含笑,沖著嚴煌背后招了招手,小丫頭搖搖擺擺的走了出來,還啃著手指頭。
嚴煌色變,想要護,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做,眼前神秘人恐怖的有些過分,若當真存了壞心,自己拼了命恐怕也無用 小嚴江雪懵懵懂懂的走上前,抬起頭,一邊啃著手指,一邊軟軟開口:
“大叔,你是誰?”
霧中道人伸手在小丫頭的腦袋上撫了撫,混沌氣流淌在女娃的肌膚上,讓她有些發癢。
道人輕聲開口:
“多大的人了,怎的還在咬手指,可不能這樣。”
小嚴江雪撅嘴:
“大叔,你怎么跟我爹一樣.你為什么在霧里呀?”
說著,她將小腦袋湊上前,擠至霧中,呆呆抬頭,看到了一個老人,兩眼空蕩蕩,一只眼中似乎有太陽,另一只眼中似乎放著月亮。
“哇!”
小嚴江雪驚嘆:
“大叔.不對,老爺爺,你的眼睛好酷哎!”
道人哭笑不得,這小丫頭,不是個社恐么?小時候怎的這般活潑?
他無奈,捏了捏小嚴江雪的臉蛋,嗅著熟悉無比的桃香,輕聲道:
“我替你賜福一場,今日之事,忘卻于心,若他年玉京山上桃花開時,伱再憶起,記住,你為教化。”
他記得清楚,后來,小嚴所象征的道,是教化之道。
說罷,道人輕輕撕下自身半數真靈,塞入小嚴江雪的心神世界最深處,在那里,一顆桃靈正在沉睡。
半數真靈繼續下潛,最終在桃靈背后,化作一株平平無奇的桃樹,看似尋常,沒有任何神異。
清玄道人抱起小嚴江雪,送回給滿頭大汗的嚴煌,又伸手點了點小丫頭的鼻子:
“可不能啃手指了。”
“知道啦,老爺爺!”小嚴江雪乖巧點頭。
在無數雙目光顫栗的注視下,
霧中道人緩緩離去了。
依舊踏著雪,三步登天,每一步都是一片浩瀚異象,伴隨金鐘擊鳴,伴隨蒼天垂憐。
這是原本陸煊過去不曾發生的事情,清玄此為,便是想要看看,這一段大紀元整體過去的歷史,如果干涉,是否實時變換?
他察覺到還是陸煊時候的自己,小時候的記憶,在發生偏轉,覆蓋了之前的那一段記憶,并不違和,察覺不到異常。
記憶中,九歲那年,大雪天時,異象頻生,金鐘擊鳴,蒼天垂憐,剛剛收留自己的楚爺爺驚駭欲絕。
霧中道人笑了笑。
道人回到了廣成宮,不急不躁,梳理自身,感悟道理,偶爾垂釣諸天,只是那三道大傷,讓他越發的衰老。
如此,又是七年。
新歷6823年。
伴隨稚嫩的斡旋造化之神通,有一粒先天靈米,出現在東海市的棚戶區中。
過了不到一個月,一枚自古傳承下來的玉盒浮現于清玄道人的身前,玉盒中,是元始大天尊親留的天書。
“清河,你帶著門下弟子,執翻天印,去一趟東海市,根據天書的指示,找到這位陸煊。”
“是,清玄師兄。”
廣成道宮內,老道人目視清河帶著三個弟子離去,輕輕咳嗽著,笑意盎然:
“終于開始了。”
接下來,是最后一次空余的干涉機會的使用。
如果自己判斷沒錯、預想沒錯的話.
大局未必不可定矣。
清玄道人艱難的直起了腰,空蕩眼眶內的大日璀璨,太陰亦灼灼生輝,
他吐出一口清氣,微笑:
“伏羲,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盯上陸煊的呢?”
“你又是什么時候,取代掉我造化陸煊的那一段歷史的呢?”
“我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