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師?”
太上老君愣了一愣,金角銀角亦投來好奇的目光,
旋即,老人只是溫和的笑了笑:
“求道路上,師百家之長,此為正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么?真說起來,引你入修行路的都不能算是我,而是你那位盧老師”
頓了頓,他和藹開口:
“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便就和我說這個么?”
“倒也不是。”
陸煊輕輕咳嗽了一聲,眼珠子一轉,招呼陸見雪走來,
后者乖巧的站在陸煊身前,不偏不倚,剛好橫亙在他與太上老君之間,
陸煊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這才繼續道:
“準確的說,應當是拜的.師尊。”
太上老君猛地一愣,詫異開口:
“還有這回事?難怪你這般扭捏,不過這也并非什么大事,還是那句話,求道路上,師百家之長,本就是正途,為師又不是那等小心眼之輩”
說著,他撫了撫長須,打趣道:
“怎么,難道在你眼中,為師就是那般小肚雞腸?你啊你”
陸煊更心虛了,訥訥的伸出兩根手指,小聲道:
“拜了倆。”
太上老君神情一滯,卻旋即又樂呵笑道:
“還是那句話,求道路上.嗯?倆?”
他對這個數字有些敏感,微微瞇眼:
“倆總不能是你二師伯和三師伯吧?”
陸煊訕訕一笑,先伸手撫住陸見雪的肩膀,將懵逼的少女攔在自己身前,這才道:
“不愧是老師,明察秋毫!”
太上老君忽然沉默。
半晌,
他臉上擠出慈笑:
“見雪,往邊上靠一靠。”
陸見雪聽話的往左邊挪了一挪,陸煊心頭涌現出不好的預感,自身本性靈光瘋狂亂顫,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警告!!
他抱頭鼠竄:
“師尊!求道路上,師百家之長,當是正途!!”
“師者當嚴,不嚴無以立!”太上老君捉著戒尺,咬牙切齒的起身:
“來,來,老師替伱洗滌身軀,錘鍛體魄!”
他大手一揮,封鎖時光、歲月,陸煊被凝滯在原地,施展渾身解數也無法挪動分毫,
只能驚恐的看著老人高舉戒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師尊!!”
陸煊怒吼:
“這里人多,人多!”
下一剎,金角、銀角、陸見雪三人,滿臉蒙圈的被丟出了兜率宮,
他們茫然的看著轟然關上的道宮大門,聽著里頭那戒尺一下下的拍擊聲和某位道朝之主的痛呼聲,彼此面面相覷,都各自咽了口唾沫。
道宮之內,戒尺一下下的落在陸煊身上,哪怕以他如今超脫道體的恐怖,依舊疼的齜牙咧嘴,
戒尺落下,傷害不大,甚至有絲絲縷縷的太上道韻在浸潤肌膚,
但即便如今的陸煊,卻也難以忍受這種純粹的、直擊真靈的痛楚 過了不知道多久。
太上老君吹胡子瞪眼,一揮手,松開禁制,陸煊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齜牙咧嘴,臉龐扭曲成了一團。
老師他打是真打,疼也是真疼啊 老人好一會才平息些許怒火,沒好氣的坐在蒲團上:
“翅膀倒是硬了,不聲不響修出這等體魄,哼.”
他緩緩收起戒尺,接連幾次深呼吸,吐盡濁氣:
“說吧,什么時候的事情?”
陸煊癱在地上半晌,艱難起身,感受著肌膚間氤氳的太上道韻,訥訥道:
“也,也沒多久.”
太上老君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其實吾最近倒是有些猜想,也罷,那兩個家伙的確疼你,你如今接近道果了,他們收你做徒,倒是可以分潤給你部分運勢,有助你以力證道”
說著,老人輕嘆:
“罷了,罷了”
不等他話說完,陸煊小聲補充道:
“我是說,距離您賜我道號,沒多久。”
太上老君再度陷入沉默。
‘咔嚓!’
可以聽見清脆的骨骼炸響聲,老人死死的捏著拳頭,皮笑肉不笑:
“距離我賜你道號沒多久.具體是什么時候呢?”
陸煊打了個哆嗦,閉口不言。
太上溫和開口:
“小煊,你放心,先不說為師非是小心眼之人,就說這戒尺你也挨過了,一切都算是已然過去”
頓了頓,他繼續笑道:
“故此,那兩個家伙具體是什么時候收下你的?距離我賜道號沒多久.莫非是替你鴻蒙鑄器的那段時光?”
陸煊小心翼翼道:
“要稍微早一點。”
太上將拳頭捏的嘎吱作響,依舊含笑:
“那就是在秦末那一段歲月?”
“還還要稍微早一點。”
拳骨炸裂聲更盛,老人不說話了,只是滿臉微笑的盯著陸煊,盯的他毛骨悚然。
片刻,
陸煊學著當初小陸念一般,雙手捏住耳垂,老老實實回答道:
“差不多是.我還未證天人之時。”
“你還未證天人之時.”
太上老君一字一頓的將這一句話從牙縫里擠出,胸膛劇烈起伏,
小煊是什么時候證天人的?
踏入修行路的第四個月?
還是第五個月??
說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眼前朦朧上迷霧的?
換句話說,自己才收下徒弟沒兩天,那兩個王八羔子就給自己撬走了???
太上老君氣的發抖,重新捋了一遍過去歲月,一個又一個的‘點’串聯在了一起,種種疑惑得以解開。
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
好好好。
好啊!好啊!
難怪,難怪那兩個王八羔子忽然‘如膠似漆’,難怪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古怪,難怪.
太上老君心頭越發的不是滋味,越想越氣,越氣越想.
他再度深呼吸,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為師出一趟門。”
“老師”陸煊連忙制止,將菩提古佛、妖祖等人謀劃敘述了一遍,
太上老君沉默片刻后,僵硬開口:
“那你去請你兩位師尊來一趟,就說,替你鑄器。”
他將‘師尊’兩個字,咬的特別特別重。
陸煊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敢說,老老實實的做了一個禮,踮著腳,悄悄走離。
待陸煊離去后,太上老君沉吟許久,自歲月之初摘來先天靈根,
又取仙金、神鐵等,而后掀開八卦爐,將這些都投入其中,默默加火,最后摘下痛楚、撕裂等大道,融入才煉好的棍子中。
“就叫你打狗棒吧。”
太上冷笑。
靈山佛國。
“你這是怎么了?”
中年農戶模樣的佛祖看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釋迦如來,有些迷惑。
“無礙,無礙”
釋迦如來齜牙咧嘴,疼的直抽抽,那一下又一下的戒尺,貫穿所有,直擊真靈,疼痛映照陸煊一切化身.
疼啊,疼啊!
好半晌,
他喘了口氣,苦笑做禮:
“忽然失態,卻是讓前輩看笑話了。”
“進來說話吧。”佛祖壓下心頭疑惑,邀請陸煊走入了小木屋,倒上兩杯熱茶:
“我聽見你方才和阿難、迦葉的交談,你所圖謀之事,我大概有些猜測,我是支持的,但這件事,很難很難。”
陸煊強忍痛楚,神色肅穆道:
“但這或許是一個機會,阿彌陀、菩提都將路走偏了,不行普渡眾生之道,而是讓蒼生來渡他們,將自身劫難分予萬靈.”
頓了頓,
他深吸了一口氣,有條不紊的開口:
“恒河沙數的佛陀中,大部分都還是抱有慈悲心,抱著救苦救難的信念,揭露這一切,若是得當,未必不可.以下克上。”
佛祖神色微微一動,抿了口茶:
“你欲將那兩位逐出佛門,斷他們根基?但說實話,這幾乎不可能完成,他們是佛道的源頭。”
“源頭又如何?”
陸煊平靜的笑了笑:
“既已偏離了本心,偏離了最開始的宗旨,那佛主也未必不可換,我之一身如何不可做‘阿彌陀’?前輩又如何不可為‘菩提’?”
佛祖神色微微一凝,似在思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些太遙遠,你且還是先將眼前劫難度過再說,那兩位欲重啟西游了吧?這一劫,恐怕不好過。”
陸煊神色再度肅穆:
“此來拜見前輩,也和西行之事有關,我欲請前輩下場。”
佛祖沉吟許久,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自非不可,但摻和此劫,風險很大,吾需要足夠的利益。”
他很坦然,并不避諱什么,陸煊也欣然點頭。
請別人步入大劫,摻和道果之爭,付出代價、給出利益,這是理所應當的。
當初他請昊天前輩入場,亦是給出了天公之位的。
陸煊輕聲發問:
“不知前輩,可有所求?”
佛祖放下茶杯,含笑道:
“你承接我過去的身份,承接我記憶,應當知道我之所求。”
陸煊愣了一愣,遍數‘釋迦如來’之過去,俯瞰所有,目光最后落在了釋迦如來剛降生之時。
釋迦剛降生的時候,還是嬰兒,便東南西北各走七步,一手指天,一手觸地,言曰: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他有些明白了過來,試探性問道:
“你之所求.獨尊?”
“是,也不是。”
佛祖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我只是欲在佛之一道‘獨尊’,至于原因,其實你已然敘盡了,阿彌陀和菩提偏離了本心,使眾生渡他們,而非他們渡眾生,我唯有獨尊,才能踐行我自身的道路。”
聞言,陸煊有些感慨,輕笑道:
“卻是巧了,晚輩之所欲,亦是如此,以唯我獨尊之法,行吾所欲之道路,打造一個鴻鈞之世.”
頓了頓,他含笑開口:
“這一點上,我與前輩倒是相通的,當初老師說我的這個志向很難,上一個欲‘唯我獨尊’的太一已然失敗,卻不想前輩也有此念。”
佛祖微微點頭:
“吾一直如此。”
思忖片刻,陸煊果決道:
“這般,若是功成,我全力助前輩登臨佛主之位,而若再將菩提、阿彌陀逐出佛道,那前輩會是唯一佛主,如此,可算‘獨尊’乎?”
“算罷。”
佛祖含笑,緩緩道:
“那么,重啟西游之時,汝欲吾何為?”
陸煊燦爛一笑:
“暫時還不確定西行的應劫之人會不會變,若是不變,還是那猴兒,便請前輩入我道朝,化一名,行一事。”
“化何名,行何事?”
“在曾經的某部古史中,西行之后,還有一次劫難,為西行之爭的延續。”
陸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敘述道:
“那一場劫中,應劫之人改佛為道,改羅漢為尊者,改菩薩為大士,改佛陀為大覺金仙,將諸佛祖化為天尊”
“林靈素?”
佛祖笑了起來,顯然對曾經的這一劫印象很深,感慨道:
“這一劫在七千八百四十九部古史前第一次爆發,那一次,佛門險些泯滅,道門則扭轉了西行的頹勢,一舉大興.”
頓了頓,他目光深邃:
“你是欲我入你道朝,化名為林靈素,于西游之時,再次上演這一劫,改佛為道么?”
“的確如此。”陸煊坦然。
沉默許久,佛祖點了點頭:
“倒也并非不可。”
陸煊欣喜,又一位道果入道朝,道朝的運勢又當暴漲了。
而他作為道朝之主,自然是受益最多的。
“鑄器?”
瞎眼道人、跛腳道人有些納悶:
“你那大師尊怎的突然又要鑄一大器了?”
陸煊真身面不改色,有些心虛道:
“這我卻是不怎么清楚了。”
瞎眼道人也沒多想,大咧咧開口:
“也罷,那我等便走一趟吧。”
“等會兒。”
跛腳道人卻蹙眉,犯起了嘀咕:
“我怎的有很不好的預感?似乎有壞事在發生”
“有么?”瞎眼道人詫異:“吾為諸果之因,但并未察覺到任何異常莫非是妖祖、菩提等人,在謀劃你?”
“應該吧?”跛腳道人有些不確定,只是覺得哪里沒對,卻又說不上來,渾身不得勁。
此時已近于末劫,而越近末劫,靈寶越強,元始則越弱 晃了晃腦袋,跛腳道人也不再多想,當即和瞎眼道人一起,隨陸煊悄然奔赴向大天地。
來到兜率宮門口,瞎眼道人詫異:
“你們怎的在門外候著?”
陸見雪迷茫的搖了搖頭,金角銀角做了一禮,沒敢回答。
兩個道人并未深思,當即推門而入,陸煊緊隨其后。
“太上,汝欲鑄何器?”
一進兜率宮,瞎眼道人含笑發問,卻見太上老君已不見了蹤跡,立在宮中的是太上道德大天尊。
他平靜開口:
“你們來晚了,大器已然鑄好。”
說著,他掀開八卦爐,自其中悠悠然的取出一根棍子和一抹簾紗。
“此兩物是?”
瞎眼道人、跛腳道人好奇的湊上前,后者有些嫌棄道:
“太上,你鑄器的功夫還是不太行啊”
太上輕飄飄開口:
“此物為打狗棒,那簾紗則是封禁之用,沒取名。”
“打狗棒?”瞎眼道人一樂:“你這取的什么名字?當真是沒有一點水準.”
陸煊默不作聲的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退了一步,
而太上則是皮笑肉不笑:
“是嗎?吾倒是覺得,這名字很不錯,非常不錯啊.”
話落的一剎,瞎眼道人無感,跛腳道人心頭則警鈴大作,
又一剎,八卦爐中伸出一只蒼老大手,捉持著簾紗,將兩個道人的腦袋給罩住、封住,隔絕一切波動。
“深呼吸,頭暈是正常的.”
說著,太上提著打狗棒兇狠上前。
‘當當當!!’
一聲聲悶響和慘呼,盡數被簾紗隔絕,沒有泄露一絲一毫,
只是模模糊糊間,陸煊聽見兩位師尊的痛呼聲。
“太上,汝有病乎!!”
老人將打狗棒揮的更兇了一些,咬牙又切齒:
“打的就是你們兩條老狗!”
他追著兩個道人滿道宮亂竄,專門附加上疼痛一類道則的棍子在狂砸。
陸煊默默的捂住了眼睛。
真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