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是遙遠記憶里的臥室,門外傳來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喚。
“小煊,快些吃了早餐,該出門了!”
李年華敲了敲門,靜候片刻后,推開屋子,笑著道:
“今天開學,我家寶貝就三年級了,三年級就是大人了,可不能賴床,快些起來!”
被窩中,才八歲多的陸煊坐直了身,稚嫩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的味道,輕輕呼喊了一聲:
“媽。”
“行啦,快些起來,你爸爸上班正好給你也一并送去學校!”
頓了頓,李年華叮囑道:
“洗漱的時候,刷牙記得要多刷一會兒,你現在正是最容易蛀牙的時候,現在不好好刷,以后二三十歲牙齒就得掉光光!”
“嗯!”
陸煊用力點頭,起了床,認認真真的洗漱,和養父陸承平、養母李年華一起吃過早餐,
旋即背起那小小的書包,在陸承平的陪同下,出了家門。
“一路平安啊!”李年華高聲呼道:“小煊,晚上給伱弄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上學可要好好聽老師的話!”
小陸煊都還沒說話,陸承平先回頭笑道:
“你這話,每天都得說上一次,小心小煊等會嫌你嘮叨行了,我們先出發了。”
他開著車,將陸煊送到學校,臨下車的時候,塞了二十塊進陸煊的衣兜,笑道:
“好久沒見你那些伙伴了呢?才開學可得大方些,請他們吃吃辣條、喝喝糖水.”
“知道了,爸。”小陸煊輕輕點頭,眼眸澄亮:“一路.平安。”
“行了,你還學上你媽了?”
陸承平笑罵,又嘮叨了片刻,揮了揮手,開著車緩緩離去。
陸煊立在原地,凝視著汽車消失在街頭,看了眼天上漸起的烏云。
今天,便是潛龍市被大祭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干涉,該不該去改變 父母真靈早已轉世投胎,陸煊去見過,是在一處古界,彼此都很幸福,都有家人。
該不該去改變?
他陷入了猶豫。
許久,
陸煊輕嘆了一聲,沒有做任何超出這個年紀的舉動,如同小時候一般,走進課堂,領了新書,與同學們談論假期 直到下午四點放學,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就好像一個真真正正的普通孩子一般。
默默體會著曾經的人間煙火,陸煊心頭似被觸動,但很不清晰,
隨著人流走出校門,李年華已經在外頭等候了,如同往常一般,老爹送他上學,老媽接他回家。
“小煊!這兒,這兒.”
李年華揮舉雙手,但話還沒說完,天上忽起驚雷。
‘咔嚓!!’
雷聲震響,不止一道,是萬千怒雷在厚重烏云中齊齊炸亮,許多小孩都被嚇哭了,潛龍一小的校門口亂成了一團。
下一刻,有莫名的誦唱聲響起,天穹上下起了雨,亦有一雙巨大的眸子,沉浮在烏云間,俯瞰整個潛龍市!
李年華慌了神,在人群中擁擠跑來,緊緊的將陸煊護在懷中,替他擋下雨水,口中喃喃:
“小煊別怕,小煊別怕.”
一邊說著,她一邊驚恐抬頭,看向天穹中那雙巨大眼睛,背脊發寒,將陸煊抱的更緊了一些,
莫名的誦唱聲逐漸嘹亮,雨漸大,有急促的剎車聲響起,陸承平自汽車上跳下,朝著母子二人奔跑而來:
“快走,我們出城!手機完全失去信號,我感覺不太對”
一口利刃插入陸承平的胸膛。
一個個帶著兜帽的黑衣人出現,在長街上肆意屠戮,天上巨眼的主人似乎在笑,
李年華發出歇斯底里的凄呼,淚水止不住,卻不敢停留,懷抱著陸煊,在大雨中跌跌撞撞的奔逃。
有邪徒路過,持刀揮來,李年華將陸煊重重的拋了出去,大喊:
“跑,跑!”
她轉身撞向了刀口,任由長刀刺穿臟腑,撲上前,死死抱住了那個邪徒。
“跑跑.”
陸煊靜靜立在雨中。
“容我自私一回吧。”
他輕嘆,垂下眼瞼,將泛紅的眼眶給遮攔住,旋即打了一個響指。
雨水凝滯在半空,除了天上那尊真仙,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真仙茫然四顧,俯瞰被按下暫停鍵的潛龍市,旋即驚恐發發覺,雨水在倒流,時光在回轉!
一切又都回到了邪徒出現之前,誦唱聲亦戛然而止了,
真仙背脊發寒,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這一幕,轉身欲瘋逃,卻也凝滯了,炸裂成無數碎片。
小陸煊此時也回到了校門口,李年華將他抱起,溫柔笑道:
“走,小煊,咱們回家今天給你做了兩大碗糖醋排骨喔!”
“嗯!”
小陸煊親了親李年華的面頰,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濁氣,念頭通達。
“也罷。”
他微笑,這般低語,卻忽而皺眉,側目看去,瞧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逝,
陸煊瞇眼,再度凝滯時光,倒轉歲月,方才那人影卻并未被回溯出現,仿若不受時光所操使。
“那個人是.”
“是我初生之時,初次睜眼之時,見到的人。”
陸煊目光陡然鋒銳,輕輕揮手,將整個潛龍市收入自身竅穴,在竅穴中仿造大天地,建造了一顆星球,一方宇宙。
旋即,他又將將空曠大地給偽造成被殘破廢墟,憑空造化很多尸骸,就好像那場屠殺依舊發生過一般,確保自身過去不發生重大改變!
按照佛祖的記憶來看,至高大羅的前提,是確保自身經歷、過去能串成合理的一條直線,
若潛龍市依舊存在,八歲半的陸煊就沒了逃去東海市的理由。
達成時空閉環后,他念頭再動,跨越時光,回到了嬰兒時期的烙印之上。
這一次睜眼,是一個青年,屹立虛空,平靜的與嬰孩對視。
“閣下何人?”
嬰孩躺在青年懷中,淡淡發問,周圍浮現出血海、雷音、幽暗宇宙等事物,開天幡、誅仙四劍的虛影亦若隱若現!
青年垂頭,凝視懷中嬰孩,平靜道:
“賦予你生命之人。”
“閣下到底何人?”
陸煊再度發問,血海淹來,誅仙四劍立下劍陣,確保此人無法逃脫,開天幡亦微微搖曳,蕩出神風!
他發現這個青年有些眼熟,在哪里見過一面,但細細回想,思緒卻被打亂,被干擾,無法想起來!
青年微笑:
“陸煊,我是賦予你生命之人。”
說著,他抬掌,將血海擊潰,擋住誅仙劍陣,晶瑩如玉的手掌龜裂、破碎,鮮血橫流。
非是道果,為一尊大羅。
陸煊心頭有了定數,微微瞇眼:
“至高層面的大羅么?”
他依舊躺在青年懷中,控制著自身,發揮出近大羅者層次的力量,令使誅仙劍陣碾落,開天幡劈出混沌劍氣,天地于此刻寂滅!
“何必如此?我賦予你生命,給予你造化,何故刀劍相向?”
青年含笑,動用大神通,勉強抗衡誅仙劍陣與開天幡,自身淌血、龜裂。
他抱著懷中嬰孩,哄道:
“乖,我是誰不重要,何必去追查?”
“你可以不說。”
陸煊平靜開口:
“下一次,我會帶著師尊親至。”
青年神色一滯,凝視懷中嬰孩,微微嘆息:
“未證大羅,便具備一證永證之特征,還真是麻煩啊.陸煊,這又是何必?”
“所以,閣下何人?”
青年緘默了片刻,打了個響指,陸煊眼前蒙著的‘紗’散去,亦同時想起來是在何時見過眼前之人。
是在三皇時代,菩提樹下的釋迦,曾與此青年對視。
三皇之首,伏羲。
“你是.伏羲?”
“你見過我么?”青年困惑:“你的足跡從未到過吾治世的歲月,你怎么會見過我?還是說,你已悄然成就大羅了?”
陸煊心頭一沉,這個人敏銳的有些過分!
他淡淡開口:
“我如何知曉你,不必你來操心,天皇伏羲,我一直想拜訪,但很難尋見你的蹤跡,卻不想在初生之時已然見到。”
陸煊眼中浮現出神光:
“如你所言,我之魂靈自你而起,但閣下為何施斡旋造化,賦我性靈?”
他思維發散,亦敏銳異常:
“賦我性靈后,我便被太一盯上了,你與太一又是何關系?盟友?”
天皇伏羲微微搖頭:
“太一盯上你,在我意料之外,我無任何惡意,你信么?”
“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之事。”
陸煊躺在伏羲懷中,淡淡道:
“你當有所謀,何不與我好好談談?”
“何必,何必?”
天皇伏羲輕嘆:
“你是神女以血淚混合泥土所捏的泥人,我當初撿到你,興之所至,便施斡旋造化,替你誕出魂靈。”
頓了頓,他繼續道:
“不過隨手施為罷了,我也未曾想過,你能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太上玄清啊”
陸煊凝視青年的雙眼:
“只是興之所至么?”
“然也。”
天皇伏羲含笑:
“我駐足在至高大羅層面太久,距離道果明明很近,卻無法戳破那曾薄膜,故此我經常在各處各時空施贈機緣,期許某一日隨手施贈的機緣能反哺我自身,成為我入道果的臂助,僅此而已。”
陸煊微微瞇眼。
而天皇伏羲此時繼續道:
“罷了,無論你信或不信,事實便是如此,期望來日你能念此恩情,助我成為道果吧.我們會再見的。”
他身形漸淡,變得虛幻了一些,顯的很僵硬,主意識顯然已經抽走,留在這里的只是一段用來維系歷史進程的烙印。
陸煊蹙眉,念頭亦緩緩抽離,回到了漢末。
端坐在道觀中,他目光冰冷:
“伏羲.不太對勁。”
“大均之道,對他失效了。”
大均之道,絕不會因為一個大羅而失效啊可問題是,道果有數,三位師尊,兩尊佛主,一共五尊得道者,再加上身為古老者的后土、太一、佛母、佛祖,還有昊天前輩 九方道果大位,被占據了七尊半,這個數是對的上的。
天皇伏羲這是大均之道第二次失效,第一次是面對身為古老者的昊天前輩,第二次是這天皇伏羲 這中間有大問題,看來,必須盡快推進人道統天之事,增長大均之道了啊.
陸煊沉思間,道觀內虛空波動,他蹙眉,側目看去,昊天道人浮現而出。
“我找到伏羲了。”
昊天神色肅穆:
“此人不對勁,我留不住他。”
說著,他臉上浮現出匪夷所思之色來:
“另外,他逃走前告訴我,妖祖、太一他們,要以人道大勢來破青萍劍的鎮壓,
讓我告訴你,若想輪回不失,不可使人間大朝落入他們掌中對了,他還說,白蓮教第一次大舉,便在今日。”
陸煊神色一肅,今日?
這天皇伏羲到底怎么回事,白蓮教又欲做什么?
他忽然想起陸念臨走時所言,今日,諸侯匯聚,討董大會。
陸煊施施然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