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之上。
“勿謂言之不預.”
彌勒佛母側耳聆聽,那浩瀚音回蕩在大天地附近的混沌中,經久不衰,蘊含絲絲縷縷的天地道韻。
他蹙眉,旋即側目道:
“大天地中的一些粗淺布置都被那太上玄清掃滅了,您的化身也被鎮走”
“無礙。”
妖祖慵懶的躺在混沌中,淡淡笑道:
“我那化身,本就是我操使著,特意沒反抗的,太上玄清還是過于天真了一些.”
“您的意思是?”一旁,太一投來好奇的目光,試探性發問。
妖祖懶懶起身,發絲間系掛著幾粒太古星辰,在熠熠生輝。
她平淡道:
“我與我那化身之間的聯系雖被開天幡隔斷了,但我合適的時候,我那化身會破封而出,給那太上玄清一個驚喜。”
頓了頓,
妖祖眼波流轉:
“這也算是一個后手,若是出現什么變故、什么意外,這后手應當會起到奇效。”
彌勒佛母恭敬垂首,太一則若有所思,暗自留了一個心眼。
與此同時,仙母渾身是血,自混沌戰場中暫時退走,疾行而來。
她遭到多寶重擊,受創很嚴重,臉上顯露出疲態,沖著妖祖執禮,低眉道:
“尊上,戰場的情況很不妙,勾陳死去后,我們的大羅遜色于對方了,青華和長生也都遭創!”
“嗯。”妖祖平淡頷首:“暫時罷戰,太上玄清遁入歲月,疑似走去漢末,將精力都放在那一段歲月。”
仙母擦了擦嘴角血跡,而一旁的彌勒佛母則好奇問道:
“一切已成定數,太上玄清即便去往漢末,又能如何?”
“已成定數.”
妖祖搖頭:
“太上玄清便是先天不定之數,當下時光本身就不穩固,為虛幻與真實碰撞的結果。”
說話間,妖祖捋了捋自身烏黑長發,撥落幾粒太古星辰,把玩在掌間:
“畢竟,真實輪回尚且沒有歸屬,依舊被青萍劍鎮壓在九幽啊.令諸大羅同返漢末,彌勒,你也跟著去。”
眾人做禮。
“阿彌陀佛莫名受創,在跌落的邊緣,取來輪回,可讓彌勒你成得道者,或也可讓阿彌陀佛重新穩固,都是上上之選,釋迦的人道主體也可謀劃一二.”
“故此,都莫要掉以輕心,三清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或許已在悄無聲息間落了子。”
說著,妖祖眼中浮現幽深之光:
“我總有不好預感,將要出現什么意外.不過應當無礙,我那化身將是保障。”
“那妖祖化身,便在此幡中。”
春秋歲月,近西之地的一處山腳。
老邁的陸子將開天幡遞給了老農,神色肅穆道:
“老師,我總覺得這妖祖化身很不對勁,或有蹊蹺在其中!”
老.老師?
趙政與陸見雪都是一呆,臉上浮現出迷茫之色,
義父祖\陸爺爺呼誰為老師?
老李??
兩人都有些懵,就連青牛亦錯愕側目,有些納悶。
不是說大老爺不暴露身份的么?
還有,那幡.
青牛神色驟生變化,將大幡給認了出來,這不是玉虛宮那位大老爺的幡么??
此時,老農接過開天幡,目光微微銳利:
“妖祖此人,具備超脫特征,修為無限,她這化身看似只是其億萬萬分之一,但”
陸煊神色沉凝了起來:
“無限的億萬萬分之一,依舊是無限。”
“沒錯。”
老農頷首:
“此化身雖然有突破你鎮封的能力,但卻安然不動,應當是在蟄伏,有所圖謀。”
兩人交談間,一旁的陸見雪忍不住了,好奇的眨巴著眼睛:
“陸爺爺、李爺爺,伱們在說些什么?”
陸煊側目,慈藹的撫了撫陸見雪的腦袋,笑道:
“一些瑣碎事,無需在意。”
陸見雪似懂非懂,還想要發問的時候,卻見老農手掌一攤,有一方玄爐憑空浮現。
八卦爐。
他執開天幡,將八卦爐掀開一線,微微一抖,
開天幡中,那妖祖化身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墜入了八卦爐中,渾然不知自身已然換了一個環境。
“如此,方完全也。”老農含笑開口,陸煊亦是一樂:“等到這化身破封而出時,見到的卻是您,也不知會做何感想。”
趙政、陸見雪和青牛徹底聽懵了,實在不明白兩人所交談的到底是什么,
尤其是青牛,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玄清老爺前后變化很大,若說之前尚且有絲絲縷縷的青澀之感,
此刻細細感知過去,卻能察覺到歲月滄桑之變化,察覺到無邊無際的殺意!
下意識的,青牛細細的打量陸煊,
恍惚間,它只覺得自己好似看到了無量血海,其中沉浮有數百萬仙佛尸骸,浪花一打,無數妖魔尸骨若隱若現 青牛悚然一驚,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骨,似是勾陳大帝,正在血海中沉浮!!
它頭皮微微發炸,到底跟了太上這么多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過來,
眼前這位玄清老爺 恐怕是大羅了!
青牛恭謹的垂下了腦袋。
與此同時,陸煊和老農并肩前行,趙政、陸見雪牽著心悸的青牛跟隨在身后,
老農含笑發問:
“此去漢末,意欲何為?”
陸煊認真的想了想,輕聲道:
“大抵是要做三件事情的,九幽當要守住,盡力保那六道輪回不落入對方之手,
然后我欲在大漢落幕之后,開辟一方大朝,以人道,統御天穹和九幽,若是條件允許,我還欲再立一方天。”
“立天?”
老農側目,疑惑道:
“什么意思?”
陸煊一愣,旋即醒悟了過來,三位師尊中,唯有老師尚且不知曉,自己便是玄生,玄生便是自己.
他咳嗽了一聲,模棱兩可道:
“弟子執天地人三燈,而此又為大天地意志顯化之一,我或可憑此,插足天道地德,更替一些事物。”
后頭的兩人一牛聽的發懵,而老農臉上則浮現出一絲訝異:
“謀劃如此么?倒也的確并非不可遂古之初時,便曾有一個生靈,以己心代天心,執掌上蒼,給某兩個道友帶去了不小的麻煩”
頓了頓,老農含笑:
“若需要為師相助,提一聲便是。”
陸煊執禮而拜。
又朝前復行了千里,此地都已然靠近西極天宮,忽有金光燦爛,一尊偉岸大佛橫攔在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這一片天穹大地驟起混沌霧氣,將附近籠罩,模糊天數,遮掩因果,攔截一切窺視的目光!
趙政、陸見雪以及青年,也都短暫的被封閉了六識,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
“釋迦前輩。”老道人含笑執禮,老農則是對著通天徹地的大佛微微頷首。
釋迦如來輕笑還禮,吐聲莊嚴:
“玄清道友,可是為履約而來?”
“我已近大羅,自該履約,助釋迦前輩坐穩道果之位。”
“善哉,善哉!”
大佛輕笑:
“等到道友端于靈山佛祖之位,至那西游告終之時,或可借之,直得半枚道果大位。”
聞言,不等陸煊說話,一旁的老農撇了撇嘴:
“以佛證道果,非是小煊該走的路,他才看不上哩!”
釋迦失笑,卻也不敢反駁,只是道:
“話雖如此,但終究也可化玄清道友之臂助。”
老農頷首,算是認可了這一句話,緩緩開口:
“你借小煊坐穩道果,小煊借你瞞天過海,非必要之時,你莫要顯露道果之尊。”
“回大天尊的話,吾自是知曉。”釋迦如來的神色肅穆了起來,再施一禮:
“今日過后,我再非釋迦。”
陸煊抬眼,輕聲發問:
“那您當是?”
“我當是佛祖,無有它名,僅佛祖。”
“善。”
毫無征兆的,釋迦如來伸出手,向前攤開,有瞎眼道人的身形浮現而出,
親自替陸煊嫁接因果,篡改過去現在。
時光變換。
陸煊自過去的自己身軀中走出,任由一枚佛果落入自身體魄,他開始生出變化,氣息膨脹,周身浮現出諸佛、菩薩等異象,
而與之相應的,釋迦如來的身軀則開始坍縮,逐漸虛化,最終化作于無。
他再非釋迦。
此后,唯有佛祖。
一尊古老者悄無聲息間誕生,而陸煊則是閉上雙眼,自身身形開始發生變化,
他肌膚間生出燦金色佛光,諸多妙理、大道等,盡在腦海中浮現,
一切佛門神通都被他通曉明悟,
他身形變得龐大,化作一尊燦爛佛陀,一手指天,一手觸地,呈天上地下,獨尊之勢!
“元始,注意遮掩!”老農此時嚴肅開口,他與瞎眼道人、佛祖齊齊出手,撫平了歲月長河之上泛起的波瀾,
而身化大佛的陸煊則是緊閉雙眼,自身與佛道相合,承接了釋迦之一生。
恍惚間,陸煊墜入歲月長河,念頭在無數個過去之我的身上流轉。
商末之年,他端在靈山上,凝視著大戰連天,看著三師尊暴跳如雷,手持誅仙四劍,與二師尊搏殺。
夏朝歲月,他走在地上,傳佛道之法,講述真理,收納弟子。
五帝歲月,靈山初立,陸煊端坐在靈山之中,身前是兩尊偉岸到無邊的佛,
一者手托西方凈土,一者持巨碩妙樹,
只是,那凈土呈現傾塌崩潰的態勢,妙樹上,亦有著細密的裂紋,時不時的還閃爍雷光。
陸煊心頭一緊,但卻并不慌張,提前便有了心理準備,
他知道承接釋迦之位,定會在某一段歲月直面兩尊佛門得道者,故此只是含笑而不言。
兩尊得道者如同原本歷史進程中一般,阿彌陀佛淡淡開口:
“釋迦,如今你且創立靈山,端居在現在佛祖之位上,如無意外,過去佛祖將有燃燈來坐,未來佛祖則由佛母來擔任。”
陸煊拈花一笑,大嘆佛號,佛音震動中,
一旁的菩提古佛此時輕聲開口,偏離了歷史進程。
“釋迦,我知你心中或有諸多不忿,佛母欲篡位之事,我們也是無可奈何。”
陸煊心頭微動,面上卻笑容依舊,慈悲道:
“無有不忿。”
兩尊佛門得道者對視,各自嘆息,
阿彌陀佛緩緩道:
“與妖祖合謀,是迫不得已,而你和玄清、玄黃走的太近了一些,遭針對也是在所難免。”
頓了頓,他鄭重開口:
“吾以佛道之主的身份,與你交易一場,你可愿意?”
陸煊如來做凝神狀,周身諸佛界轉動:
“還請尊者明言。”
阿彌陀佛頷首:
“漢末之時,諸方爭奪六道輪回,你莫要出手阻攔佛母,而作為交換.”
他鄭重其事的繼續道:
“作為交換,我可讓佛母在西游之末,不再奪取你現在佛祖之位,且會在那一段歲月,助你坐穩道果,如何?”
不等陸煊回答,一旁的菩提古佛亦肅穆開口:
“釋迦,汝積累深厚,未免沒有以大法力證得真實道果的機會,若得我等相助,十拿九穩。”
金色大佛沉默片刻,緩緩道:
“只需要吾在那漢末之時,不阻佛母?”
“汝若不阻攔佛母,佛母亦不會奪你現在佛祖之位。”阿彌陀佛淡淡道:
“而你若在西游之末,愿意將人道主體交出,不以人道主體成為道果,那作為交換,我們亦會助你以力證道。”
陸煊心頭微微一動,人道主體?
沒記錯的話,這是釋迦這是佛祖自那西行大劫中取得的,按照之前佛祖的敘述來看,
其余道果都以為他是靠著人道主體這才得的半枚虛幻道果,可實際上 佛祖走的,本就是以力證道的路子,壓根就沒有動用人道主體,他自身所得所證,本就是真實道果!
正因為是以大法力所證的真實道果,這才會導致因果牽絆之下,一直無法坐穩道果之位啊 陸煊心思百轉千回,臉上浮現出肅穆之色:
“若二位所言當真,塵埃落定后,吾給出人道主體,而諸位助我以力證道,以大法力得真實道果?”
“自然如此。”阿彌陀佛與菩提古佛同時頷首。
“那自無不可。”
說著,陸煊雙手合十,嘆了一聲佛號,梵音震響,響徹大千!
見狀,阿彌陀佛與菩提古佛臉上也都浮現出笑意來,顯然沒想到‘釋迦’如此快的便應承了下來,也算是意外之喜,
三佛恢復了原本歷史進程,繼續敘述了幾句,阿彌陀佛留下一方功德蓮池,菩提古佛留下一方清凈蓮臺后,各自離去。
待到他們走后,初立的靈山復又變得空空蕩蕩了起來,
燦金大佛目光逐漸逐漸,心頭低語:
“有意思了啊.”
“六道輪回為半枚虛幻道果,人道主體又為半枚虛幻道果,在從前,這兩位從來不欲取人道主體,是因為.”
“阿彌陀佛快要跌落了么?”
“呵”
陸煊心頭有了定數,將事情前后猜了個七七八八,
大概便是妖祖等人欲替彌勒佛母謀劃得道者之位,且讓阿彌陀佛也重新坐穩得道者之尊,
如此迫切,看來阿彌陀佛的狀態絕不算好,甚至很可能六道輪回會先給他所用,人道主體再交給佛母.
陸煊悄無聲息的笑了起來,默嘆佛號。
六道輪回,還真不能給你們。
釋迦不出手阻攔,佛祖可以啊。
收斂心緒,他透過大雷音寺朝外眺望,繼續回縮歲月,接替釋迦如來留在古史中的印記,
至三皇時代,陸煊游走山川河流,在菩提樹下悟道,一步化佛,
悟道之時,他側目看向人世,三皇治世,山河安穩。
這是陸煊第一次直視三皇,三皇之中的首位人皇似有所覺,遠遠的也投來目光,與陸煊對視了一眼。
那位伏羲人皇微笑頷首,陸煊端坐在菩提樹下,亦頷首還禮。
歲月繼續往前。
他來到媧皇造人后不久,此時自己剛剛誕生,自母親懷中跳落下來,東南西北各走七步,
在無數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手指天,一手觸地,面含慈悲笑意,卻又莊嚴肅穆,言曰: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話落之時,恰逢天柱折,地維缺,天傾西北,地陷東南,蒼穹墜落!
凝視天傾之景,聆聽萬物驚呼,陸煊輕嘆。
歲月依舊往前。
他來到了釋迦出生之前的時光,以燦金大佛之身,行走天地,
走過太一執天的歲月,走過人族未誕的年代,
最后走至了最古之年。
所謂最古之年,便是遂古之初完結后的第一段歲月,也是正常來說可以回溯至的最初年,
若還想要繼續回溯,走去遂古之初,卻是需要元始大天尊的點頭。
站在最古之年,金色大佛屹立在群山之間,抬頭看去,能看見頭頂十日逐漸熄滅,
一只又一只金烏發出慘呼,被太一吞噬,
他看見熟悉的人影,看見了小火兒,亦在悲痛欲絕中,被太一吞入了腹中,
還有燭龍,先是發出悲吼,旋即收斂了悲愴,狀若無礙,朝太一俯首。
太一微笑點頭,似乎感應到陸煊的注視,側目看來,頷首道:
“道友,可有事乎?”
陸煊藏起眼中冰冷,凝視著帝俊灑落之血,旋即燦爛一笑:
“無事,無事。”
他雙手合十,嘆了一聲佛號,嘆了一聲慈悲,念頭回轉,重入春秋。
再睜眼時,大羅之位,已于悄然間加于身上。
未被任何生靈所察覺。
此為,瞞天過海。
釋迦如來,與我陸煊何干?
一眼囊括歲月長河,陸煊在老農、瞎眼道人和佛祖的注視中,于春秋歲月,走至靈山,一步步間,道人化大佛。
陸煊施施然端坐在了靈山主位之上,佛光燦爛,梵音大作。
他看了看身側的燃燈佛祖與彌勒佛母,前者低垂著頭,后者似乎已然知道自己和兩尊佛主交易,沖著陸煊溫和一笑。
“見過世尊。”
諸佛、諸菩薩亦在此刻垂首。
陸煊拈花一笑,如是說道。
(短卷結束,下一卷為長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