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兄.好膽量!
陸煊神色古怪至極,發出劇烈咳嗽,叫一旁的敖仙芝和張良都詫異側目。
敖仙芝眨眨眼,擔憂道:
“老阿伯,這位是.您兒子?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老農一樂:
“是我兒子,這不來泰山上陪陪我么這臭小子身體好著呢,估計是昨晚睡覺沒蓋被子,著了涼,畢竟山上風大嘛。”
“原來如此。”
敖仙芝點點頭,也沒多想,大方笑著:
“大哥,我叫水凝,這是張良,我們都是住在山腳附近的。”
“好,好好。”
陸煊調整面龐,真如同一個莊稼漢一般憨直笑道:
“我叫李煊,和我老爹說的一樣,抽空來陪陪他的.”
“李兄。”張良抱了抱拳頭,朝著陸煊咧嘴一笑。
陸煊回之以更燦爛的笑容。
一個田舍郎,一個莊稼漢,便就這般對笑,一旁的敖仙芝搖搖頭,旋即似乎想起什么一樣,將一袋子茶葉放在桌上,
她道:
“老阿伯,這是我和阿良專程給您帶的,想著您愛喝茶,阿良可在市集里頭挑選了好些時候呢!”
“哎呀,多謝多謝.有心了,有心了!”老農哈哈一笑,旋即招呼道:
“小煊,去給打兩碗涼茶來!”
陸煊還沒反應,張良先愣了一愣,心頭道一聲好巧,想到了自家那小師弟。
一個陸煊,一個李煊.
他笑了笑,道:
“得了吧老阿伯,讓李兄好好歇著,我看他這是才耕完田,我和阿水自己動手!”
“也成,茶缸就在里屋拐角,老地方,你們自己打去。”
張良、敖仙芝笑著應聲,都進了里屋。
二人走進去后,老農笑著側頭:
“說了是熟人吧?”
陸煊報之以苦笑。
一個太上一脈的弟子,自家師兄,一個是北海龍王嫡女,大品境真龍 結果呢,一個扮做田舍郎,一個扮做村姑,互相瞞著。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神色卻溫和了些許,這般倒也不是不行,
當年張師兄說過,除了光大道門、天下太平外,他所欲的,就是尋一個所傾慕的女子,鄉間田野,悠悠然然。
挺好。
張良和敖仙芝此時各自打了一碗涼茶出來,前者豪飲了一大口,擦了擦嘴,樂道:
“老阿伯,還得是你家的涼茶,祛暑降火,中正平和,好玩意,好玩意!”
頓了頓,他咂咂嘴,又道:
“按理說這茶葉是采自泰山吧?應當算是很不錯、很不俗,怎的您喝了這般久,頭發還是不見長?”
說著,張良一個樂呵,又想去摘老農的麻編斗笠,被敖仙芝一把拍攔了下來,沒好氣道:
“阿良,你又沒大沒小!”
“哎呀,伱懂什么,我和老阿伯是忘年交了嘛!”
老農皮笑肉不笑:
“好啊,忘年交好啊.”
陸煊縮了縮脖子,預感到張師兄以后要遭殃了。
此時,有心愛之人陪在身邊,暫時拋去憂慮的張良心情大好,又玩笑道:
“老阿伯,我看啊咋倆也投緣,要不結拜為兄弟?唔,這樣一來,李兄,你可得喚我一聲小叔了!”
老農和陸煊的眼神都危險了起來。
陸煊看著張師兄瘋狂作死,有些無語,默默的給張師兄記上了一筆,抱著一副看熱鬧的心態樂呵道:
“我沒意見,我老爹同意就成!”
老農笑容滿面:
“拜把子啊.”
張良忽然覺得背后有點發寒,狐疑的四下張望了片刻,正待說話,一旁的敖仙芝沒好氣道:
“阿良,你差不多得了,再胡鬧我可下山去了!”
“嗨,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張良又恢復做憨直的模,撓了撓頭:
“安了,老阿伯不會介意的。”
“不介意,不介意。”老農依舊笑容滿面,輕輕搖曳著蒲扇。
敖仙芝拉來兩張椅子,和張良并肩坐下,四個人閑敘了許久,想到哪里侃到哪里,
期間,敖仙芝又去打了一趟涼茶,給幾人都打了一碗,順道將茅草屋給簡單的打掃了一番,掃去許多塵灰。
陸煊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心頭有了定數,這脾氣驕烈的小龍女,心性倒是不錯,恐怕福緣也極為深厚。
至于天資根骨啥的,作為純血真龍,再差也差不了哪里去,收作徒弟倒還真不是不行,
最關鍵的是 陸煊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來,若這小龍女喚自己一聲師父,那張師兄該喚自己什么?
成親之時,師父是可以端在‘高堂’之位的,到時候.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惹的張良與敖仙芝好奇側目。
又閑敘了半晌,
見那大日漸漸傾斜,敖仙芝笑著道:
“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和阿良去山頂看看日落老阿伯和李大哥要去嗎?”
“算啦,人老咯,爬不動山了。”老農笑著擺手。
陸煊也搖頭道:
“我就不去了,陪老爹再呆一會兒。”
“成。”張良、敖仙芝也不多言,都拱了拱手,告別離去。
臨走前,敖仙芝笑著揮手:
“老阿伯,這茶要是還不錯,下次給你多帶一些!”
“成。”
待到兩人上山后,老農臉皮子一沉,摘下斗笠,摸了摸腦袋,頭頂稀疏的頭發茂密了起來。
陸煊心生警兆:
“老師,您是要”
老農呵呵的笑了兩聲,也不說話,那笑聲聽的陸煊直縮脖子,
同一個剎那,他驚覺過去的歷史,在發生變動!
記憶中,春秋歲月,守藏室內,老人正持著戒尺鞭打自己和遙遠之外的張師兄,原本是一人打了三下,而這一次.
這一次,在陸煊原本的記憶中,老道人忽然冷笑:
“頭發稀疏是吧?”
他朝著虛空多抽了三下,某張姓男子的慘呼聲音多響了三下。
“拜把子是吧?”
守藏室內,老道再抽三下,遙遠之外的痛呼聲變的更加凄厲了起來。
“沒大沒小是吧?”
察覺到過去記憶里,老道還要抽而下,
秦朝泰山,陸煊連忙道:
“老師,抽了九下了,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老農看了他一眼,憤憤的哼了一聲,而在過去歷史中,老道也總算是放下了戒尺。
茅草屋,老農喝了一口涼茶,哼哼唧唧:
“小煊吶,你可不能學你那張師兄,多大的人了,一點也不像話.”
陸煊苦笑了兩聲,又縮了縮脖子。
他忽的想起來自家娘娘說過的話。
“你那三個師父,什么都好,就是一個比一個心眼子小!”
娘娘誠不欺我!
泰山山頂。
張良和敖仙芝彼此依偎在樹下,靜靜的看天上那大日漸落,看那火紅的晚霞層層疊疊的鋪滿蒼穹。
“真美呀。”
敖仙芝靠在張良身上,癡癡的說到。
末了,她似乎想起什么,側過頭,撲閃著大眼睛:
“阿良,咱們什么時候成親?”
張良微微一顫,眼中浮現出一絲凄色,旋即被他壓下,強笑著開口:
“明年吧,明年開春.”
“說好了!”
敖仙芝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神色卻也憂愁了起來。
許久,等到頭頂晚霞最為絢爛的時候,她又輕聲道:
“阿良,你這輩子有沒有什么最難忘的事情?”
張良想了想,搖搖頭,卻忽而又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
“最難忘的事情?呵,我與你說,我小時候在洛陽讀書,老師曾經莫名其妙抽了我九下戒尺.九下!”
敖仙芝捂嘴一笑:
“你怎的這般小心眼,不就是戒尺打了九下么?”
“你不懂,你不懂”
張良滿臉滄桑,不自覺的想起上上輩子的事情,自家老師莫名其妙的隔著遙遠虛空落來九戒尺,
那種疼入靈魂深處的滋味,要遠遠勝過被齊桓公斬下頭顱的痛楚,勝過千倍萬倍!
即便現在想起,他還覺得靈魂深處隱隱作痛.
張良咬牙切齒:
“阿水,你別看只是九下戒尺,有些糟老頭子下手可狠著吶.”
頓了頓,他慷慨激昂道:
“這十二下戒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好啦好啦,那十二下都抽你哪啦?我給你吹吹?”敖仙芝捂嘴偷笑。
而此時,茅草屋外。
陸煊眨巴眨巴眼睛:
“老師,你怎又多抽了三下?”
老農皮笑肉不笑,眼神危險:
“我都成糟老頭子了,多抽三下怎的了?”
陸煊縮頭緘默,不敢觸老師眉頭,生怕自己也挨上兩下戒尺。
那種滋味,即便他如今已證上品不朽,可也不想再歷經一次了!
緘默間,陸煊忽有所感,眼中閃過玄而又玄的光彩,形竅微張,坐觀九天十地,旋而樂道:
“張師兄的老丈人來找麻煩了唔,不對。”
他皺了皺眉頭,形竅將大天地囊括在內,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說是熟悉,但身上的氣息.不太對。
“有意思。”陸煊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老農則是打了個哈欠:
“那混小子的劫來了,我可不管,你管嗎?”
陸煊靦腆道:
“我這個做師弟的,管一管,應當不違背師門規矩吧?”
“不違背。”老農翻了個白眼,嫌棄道:“行了,你去處理一下吧,處理完便做你自己的事兒去,少來擾了我的清閑。”
陸煊撓撓頭,小心翼翼道:
“那老師,我以后少來?”
“你敢?”老農一瞪眼。
陸煊哈哈一笑,不敢再刺激自家老師,生怕也被‘記恨’上,等會也莫名其妙挨上幾下就不痛快了,
他當即便做了一個禮,也不變換回去,就這么頂著莊家漢子的模樣,大咧咧的朝山上走去。
走了幾步,想到張師兄之前的話語,陸煊不自覺的放緩了步伐。
“敖順先到,得讓老張挨一頓揍才是”
他和三清一脈相承,上到神通術法、大道妙理,下到小心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