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煊飄忽出歲月長河,他震蕩九重太上玉階,強行鎮住了牽引之力,端在這浩瀚的大時光之上,俯瞰此歲月滄桑。
他能看見有一百道恢弘光自歲月長河末端呼嘯而出,一道接著一道,扎入了秦朝歲月,
但旋即其中三十七道光都暗淡了,映照出三十七具尸骨。
陸煊瞇眼,旋即恍然,看來是有一百人被青銅神山拋至秦朝,但這一百三十年間,有三十七人死去。
思索間,他輕斥了一聲,動用大法力,駕馭青銅碎片,將其中連接楊戩、哪吒與朱悟能的光柱給斬斷,余下六十道光柱如常的將所有人給接引回了現世。
嚴煌、老天師、李玉同、王之瑤等,都在光華的包裹中朝著現世遁去,
恍惚間,他們瞥見了浩瀚的歲月長河,萬物萬靈沉浮其中,時光變換,玄而又玄,
亦看見了歲月長河上端坐著的那熟悉身影,青銅面具,玄黑帝袍,正靜靜的俯瞰時光。
“帝君.”
數十人心頭震怖,旋而眼前一黑,墜入了現世中去。
待到他們歸去后,陸煊依舊強行鎮著牽引之力,目光深邃,靜靜思索。
“太一將這些人拋回過去,到底是圖什么?”
“我入夢,他們一并來此,我出夢,又都復返現世不出意外的話,我下次再來這段歲月,他們一樣會來此。”
思索間,陸煊施施然起身,抬頭看向無垠虛無,輕笑自語:
“不過至少目前來看,這也并非是壞事吶”
一百三十年間,嚴煌、李玉同先后擔任秦朝丞相之位,強行以人道運勢破境,
雖證的都只是下品不朽,但終究也已得不朽大位了,
而其余幾個熟人在這百余年間,于陸煊授意和秦朝資源傾斜之下,修為也都迎來暴漲,
清河邁入大品之境,路重瞳接近了真仙,王之瑤、張繼豐都證得地仙層次,陳家兄妹亦在天人品級徹底立足。
陸煊又思忖了片刻,心念一動,將青銅碎片略微調整,令其古今歲月流逝比例再次暴漲十倍,
現世一天,秦朝三十年。
旋而,他放松自身,任由牽引力拉扯,倏忽間亦朝著現世墜了去。
現代,聯邦首都,盛京。
聯邦大廈中,議會上,原龍雀科技的兩位大董事敖成忠、南明都各自眉頭緊鎖,
前者站起身,沉道:
“議長和嚴副議長已失蹤一個多月,目前已經確定那一百道光柱所攝走者中,大部分人的身份。”
頓了頓,他又道:
“包括龍虎山天師,武當山掌門,路家的路重瞳,王氏王之瑤.”
在念了一連串名字后,敖成忠神色更加沉凝:
“如今,星空深處的妖族已得知此事,很不安分,幾次三番對長城發起試探,幸好有三清觀那位玄元福生前輩在,死樓、地闕的不朽暫時還沒有其他動作.”
一位地仙議員舉手,旋即發言道:
“很多真仙、天驕都失去了蹤跡,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恐怕要推選出一位新的議長。”
其余議員紛紛附和,有人道:
“原天神制藥的董事長項烘爐如何?在當世大品中亦屬極強者!”
“不妥。”有一尊真仙級的議員搖頭:“我倒是覺得”
話還沒說完,窗外天空綻放奪目明光。
一眾議員都側目眺望了出去,卻看見數十道一如月余前的光柱朝青銅神山的方向砸去,從其中,可以看見熟悉人影!
“回來了!”
敖成忠精神一振,與眾多議員一并橫空,朝青銅神山的方向疾馳,
沒多久,遠遠的已能看見青銅神山的輪廓,數十道光柱落在了上面,
但下一刻,敖成忠看見那兒的天地似開始傾塌,開始崩滅!
錯愕間,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又看見青銅神山上竄起三四個身影,猛然竄入龍虎山中,天地傾塌之景這才平復。
“那是.”一位真仙級的議員瞠目結舌,喃喃自語:“那是不朽入世時才會引起的大塌滅吧?”
頓了頓,他咽了口唾沫,有些恍惚道:
“我似乎看見了李議長,還看見了嚴副議長?”
眾多地仙、真仙面面相覷,旋而心頭猛地一顫,腦海中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來,不不會吧???
與此同時,崆峒古山之上,廣成宮深處。
陸煊緩緩睜開眼睛,那青銅面具又安躺在心靈深處。
“陸祖回來了?”
溫和聲音響起,他側目看去,正是那位籠罩在模糊混沌氣中的清玄道人。
陸煊神色微動,這位.似不簡單。
如今自身雖然依舊處于大品階段,但這百年來,自身各式神通都上了一個大臺階,形聲聞味觸五竅也俱都小成,
五竅張開,可上觀三十三天,下察九幽深邃,洞悉諸界諸世亦非難事,
但即便如此,卻依舊看不穿這清玄道人身上籠罩著的迷霧.
有意思。
思索了片刻,陸煊沖著他微微頷首,旋即施施然起身,一邊接受玄元福生化身的記憶,一邊側目道:
“睡了一個半月,受益頗多,此時靜觀宮主,卻有恍若隔世之感。”
清玄道人含笑點頭:
“才醒來,陸祖應當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吧?”
“當然。”
陸煊瞥了眼一旁的魚簍和其中老老實實的小鲇魚,
旋而,他似對清玄敘述,又像是自我梳理:
“大世將臨了,天地上限亦將解開,許多事情都待做,我欲走一趟長城,斬一些生靈,給予一些警告.”
“不過在此之前,我應當要大婚了,清玄道長可來參加否?”
陸煊決定快刀斬亂麻,這一百來年間,小桃靈對自己黏的慌,
不管自己是去幽冥面見酆都,還是去北海尋鯤鵬,亦或者找釋迦佛祖論一論道小桃靈都死乞白賴的要跟著,
最關鍵的是,這小家伙天賦異稟,和誰都能將關系處的極好 而相應的,他也漸有將小桃靈看作妹妹的感覺可不能這樣!
說好的姻緣,結果一波三折,先是險些變成父女緣,這下又有朝兄妹緣傾去的趨勢.
清玄道人此時輕聲嘆息:
“陸祖相邀,晚輩本不該推辭,但實在是無法離開廣成道宮,故望陸祖見諒。”
“是么?”
陸煊并未去問緣由,只是念頭一轉,又笑道:
“要不我在這道宮中舉大婚,可乎?”
清玄道人明顯一愣,模糊的面龐上似浮現出感慨和欣喜,頷首應聲:
“自無不可!”
陸煊撫掌一笑,心頭有了決斷,又和清玄道人閑敘片刻后,提起了魚簍,問道:
“這小鲇魚沒什么異動吧?”
魚簍內,鲇魚一個激靈,苦澀極了,異動?
自己倒是想,可也得敢啊!!
它回想起那一日的景,邪佛探手而下,不朽威橫壓當世,可結果呢??
這道人,就吹了一口氣罷了,那口氣便將壓天而來的整條不朽手臂給吹成了虛無,將沙爺爺給釘回了虛無間隙!
那種偉力 奔波兒灞又狠狠的打了一個哆嗦。
而清玄道人此時則是輕輕一笑,搖頭道:
“這小魚兒很乖巧,很老實,沒什么異常。”
“是嗎?”
陸煊若有所思,對這清玄道人留了一個心眼,這位的問題.很大!
沒多想,陸煊沖著清玄道人做了個別后,提著魚簍便出了廣成道宮,徑直朝崆峒山脈邊緣走去。
該去見見娘娘,也該找那位天帝陛下好好聊一聊了。
現世的間隙中。
三面邪佛破碎的手臂勉強長好,那條純白真龍神色凝重:
“那個生靈,是誰??”
“沒看清。”
三面邪佛沉聲道:
“籠罩在混沌霧中,壓根看不清楚面容,但強的有些離譜,我懷疑是一尊頂尖不朽,甚至半只腳踏入了諸天境。”
折了兩根龍角的純白真龍亦陷入沉思:
“我猜測,或許是上古某位大人物的后手,現世的水很深,當年各方離開大天地的時候,不少存在都留有后手。”
頓了頓,它吐出口濁氣,又道:
“你傷養好沒?養好了咱來還都繼續爭殺,我這龍角折斷之仇,我必須要報!”
三面邪佛的三雙眼眸同時上翻,撇嘴道:
“小白龍,差不多得了,你打不過我的,再說了,吃點虧怎么了?為兄告訴你,吃虧是福”
“那伱咋不多吃點?!”純白真龍吹胡子瞪眼,三面邪佛嘿嘿一笑,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一佛一龍神色突生變化。
他們齊齊側目,看見這一處天地間隙中生出了大波動,有浪潮聲翻涌,伴隨大威!
“又有仙佛強行提前歸來!”沙悟凈三張佛面齊齊色變,感受著這駭人波動,心驚道:
“這種層次的氣息”
下一刻,便瞧見有一尊傷痕累累的仙自虛無中走出,身披戰甲,但甲胄呈現出破碎象,口中還在咳血!
“是您!”三面邪佛發出驚呼,純白真龍一抖,轉頭就瘋狂逃竄,
那尊傷痕累累的仙微微蹙眉,伸手牽引大佛光,口中呵斥:
“威德天龍,汝叛出靈山,此刻竟還敢顯于吾面前?”
說著,殘缺的仙緩緩一指,大虛空震蕩,掀起恐怖波瀾,呈出諸多破滅之異象,
有滿是兵戈殺伐的仙曲奏響,隨之而來的是好似怒目金剛吼起的大梵音,
仙曲、梵音交織在一起,撕扯的遠處真龍大口咳血,身上鱗甲寸寸崩裂,旋而又有幾道兇險佛光破虛空而釘落!
純白真龍被幾縷佛光鑿穿身軀,龍血狂涌,這可不是和三面邪佛互相放水的打法,所來之仙僅僅一擊,便險些要了它的命!
眼看那尊傷痕累累的仙還要出手,三面邪佛急了,連忙急呼,近于哀求:
“上尊,便就隨它去吧,隨它去吧.”
殘仙瞥了眼三面邪佛,冷哼了一聲:
“還在念舊情?此事吾會稟報給佛母、仙母,由他們來論你的罪。”
三面邪佛恭卑的垂下了三顆腦袋。
見狀,殘缺的仙也不再說什么,吐了口濁氣,疲憊道:
“在那處大戰場,吾遭到楊戩橫擊,不得已強行歸來,修為被壓制在不朽層面沙悟凈,聽旨。”
三面邪佛連忙做拜禮。
殘缺的仙敘旨道:
“傳仙母大旨,大天地升格在即,可容納不朽行走于世,介時天地將開一線,勾陳帝主、紫微帝主麾下將有大將齊至,須趁此時,鎮殺陸煊。”
三面邪佛連忙再做一禮,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
“上尊,可有確切時間了?”
“有。”殘缺的仙頷首道:“推算已確定,三個整月,九十日后,大界升格,天地開一線,便在那日,鎮殺陸煊。”
“是。”三面邪佛再做一禮。
星空深處。
通天妖圣站在大墓邊緣,負手而立,淡淡道:
“傳妖祖旨意,三個整月,九十日后,不朽當可行走人間,亦在那時,全面叩關.而在此前,汝等可先起大潮一場。”
諸小圣盡皆拜而下,高呼遵旨。
“對,三個整月,九十天后。”陸煊提著魚簍,站在青山跟前,對著電話柔聲講述道:
“九十天后,剛好是八月十五,故而我才想定在那時候。”
電話那頭,小嚴輕輕撫摸枯死的桃樹,很用力很用力的點了點頭,輕聲道:
“那說好了,就三個月后,我去準備鳳冠霞披你知道我喜歡歷史的,我要八抬大轎,還要,還要聘禮!”
“嗯。”陸煊笑著應聲。
電話那頭的小嚴絮絮叨叨,話似乎怎么也說不完:
“我想好了,到時候把咱們認識的人都請來,然后給所有嗯發一個大大的紅包!”
“還有還有,婚禮上,要有桃子!”
“還有還有.”
說著說著,電話那頭的嚴江雪忽而帶起了哭腔:
“小陸,我在龍虎山上,這里有一顆桃樹,死掉了.我在桃樹旁,看到了一些畫面,我好難過。”
陸煊臉上笑容僵住,心頭猛地一緊,輕聲安慰道:
“不哭,具體發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小嚴迷茫道:“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看到很慘烈的景象”
她似乎抹了一把淚水珠子,又道:
“小陸,我們真的要結婚了嗎?真的嗎?”
“真的。”陸煊心頭越發沉凝,但聲音依舊溫和:“我處理完一些事,很快就來龍虎山找你。”
“然后我會向天下發請帖,便在九十天后,便在八月十五的那一天。”
“乖,不哭了。”
電話那頭的少女聽話的止住了哭音。
許久過去,小嚴沙啞開口:
“小陸,我等你。”
“嗯。”
掛斷電話后,陸煊閉上眼,心思百轉千回,龍虎山上,死去的桃樹,小嚴,小桃靈.
他心頭狠狠的一抽,過去,或者說未來,會發生什么?
死去的桃樹.
陸煊忽然醒悟,所謂轉世輪回,唯有生靈死去,才會輪回,才會轉世。
也就是說 他心頭猛烈抽疼。
低低的氣壓彌漫在這一處地,長空驟暗,方圓萬里內的飛禽走獸都匍匐在了地上,瑟瑟發抖,魚簍內的鲇魚亦噤若寒蟬,一動也不敢動。
許久過去,陸煊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些雜念暫時給拋卻了,旋即一口濁氣吐出,震蕩長空青天,將萬里重云都給吹散!
他念頭一動,形竅震蕩,眼前青山驟生變化,
巍峨青山、通天石碑的景來回交錯,交替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后短暫的重疊在一起,
陸煊瞅準了時機,提著魚簍,大步走入了石碑中去。
眼前景象驟生變化,大火焚天依舊,懸崖峭壁上一如既往的淌著帝血,焦黑山峰上也還端坐著寂滅的佛陀。
伴隨他走入大火,再從大火中走初,蜷縮著的絕美女子轉而端坐,一副威嚴姿態,可眼中的欣喜卻怎么也埋藏不住。
“娘娘。”陸煊執禮,深深一拜。
“你來啦。”
威儀非凡的絕美女子一開口就跑了樣,歡笑的像是一個三歲的孩童,澄澈的雙眼中止不住的往外冒喜色。
她側目看向陸煊手中的魚簍,好奇道:
“這是.”
陸煊提了提魚簍,笑道:
“給您帶的禮物,我想著您平日里無聊,沒人和您說說話,就給您提了一條鲇魚精來。”
魚簍中,奔波兒灞有些懵逼,探出一顆魚頭,悚然一驚。
它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個殘破的世界,覺得那個被困鎖著的女子有些眼熟,
奔波兒灞繼續眺望,看見峭壁上的尸體,嗯,也有些眼熟,還有那個焦黑山峰上的佛尸還是有些眼熟。
只是,一時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
這.是什么地方??
奔波兒灞咽了口唾沫,心思百轉千回,
而在它驚悚、思忖間,
絕美女子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
“謝謝小煊,你有心了!”
陸煊笑著將魚簍放上前,絕美女子從中將鲇魚撈了出來,奔波兒灞下意識的想要掙扎,卻驚恐察覺這似乎毫無修為的女子手掌卻有玄妙力量,將自己一身修為盡數都封鎮了!
這這這.到底是誰??
不遠處,被扎在峭壁上的帝尸饒有興趣的抬頭,樂呵道:
“你這小子想法倒是不少,送來一頭大品境的小鲇魚唔,這鲇魚身上有瑤池和佛母的氣息,是他們的人?”
奔波兒灞心頭猛地一寒,媽耶,死人說話了!!
而且這死人居然敢直呼仙母為瑤池.
他咽了口唾沫。
而陸煊此時則是輕輕一笑:
“陛下,我卻也不是很了解這鲇魚精的來歷,不過送給娘娘當個消遣的事物罷了,至于是誰的人,到也不重要,不管是誰的屬下,來了這兒不都一樣么?”
“也是。”帝尸又是一樂。
沒等他樂完,焦黑山峰上,入滅的佛出言提醒道:
“陛下,這以后多了一條魚,您丟臉的時候,就要多丟一份了。”
帝尸老臉猛地一黑。
而被絕美女子抓在手中的奔波兒灞再次膽寒,媽耶,又一個尸體說話了!!
還有陛下什么陛下??
絕美女子此時忽而側目,巧笑嫣然:
“唔,不管如何,小煊你有心了我想想,這次我該送你什么好。”
陸煊連忙擺手,誠懇道:
“娘娘,這一次真不必了.我倒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絕美女子微微頷首,旋而又是一笑: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你是想要和昊天那家伙談一談,讓我幫忙看看他有沒有說謊?沒問題,娘親幫你。”
陸煊猛地一怔,娘親 奔波兒灞猛地一怔,昊天什么昊天??
半晌,陸煊鄭重的做了一個禮,旋而看向峭壁上被釘著的帝尸,笑道:
“天帝陛下,咱們又見面了。”
“有話就說!”帝尸黑著臉:“要問什么就問!”
一人一尸言談間,
奔波兒灞劇烈顫抖了起來,魚嘴不自覺的張大。
哦,它想起來這個尸體是誰了,曾經遠遠瞻仰過一眼,就在那凌霄殿中,在那至高座上。
中央天庭的無上尊主,昊天金闕自然妙有玉皇上帝。
奔波兒灞眼睛一翻,嚇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