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整個大廳都沉寂,只有諸多權貴沉重的呼吸聲音彼此起伏,伴隨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不怪他們,方才一幕景太過迅速、太過突兀,兩尊地仙層次的大人物,不說站在當世絕頂,但也絕對是高層,
一個是坂田重工的董事,凌駕無數人之上,如今卻被那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一巴掌拍的身死道消,連半點波折都沒有,
另一位則是來自于神秘的生樓,踏蓮而來,威勢更要在坂田泉之上,可結果呢,也沒好到哪里去,一掌落,便已然瀕死,只剩下半口氣!
這個陸煊 有記憶力好的達官貴人已然回想起來,幾個月前便聽過這個名字,看過相關照片,是在東海市斬了妖族天驕那位!
可當時固然錯愕,但與此時此刻此景相比 這當真是少年人?
不,一定是某個老怪物,某個藏拙的老怪物!
一些權貴都恍然大悟,生出感慨,難怪當初這位敢持刀笑問天上天人與地仙!
感慨同時,他們心頭又各自悸動,坂田重工的董事暴斃,生樓的使者垂死.要出大事了。
而與此同時。
陸煊平靜招手,借助清平暗中渡來的力量,將苦陀從地面上攝起,
旋即,他轉過頭,對著底下那巧笑嫣然的少女發問:
“小嚴,你問問嚴叔叔,外頭情況怎么樣了。”
小嚴乖巧的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接連撥了兩三個電話出去,而吳大同則亦走上高臺,神色肅然。
他沒去看眼觀鼻鼻觀心的府主和大鎮守,只是蹲下身,看著被少年抓在手中、如同頹敗老狗一般的僧人,輕聲問道:
“生樓之前從來不涉足俗世紅塵,苦陀,你今日又真只是為我而來么?”
奄奄一息的苦陀艱難的笑了笑,誦了一聲‘南無現在彌勒真佛’,后道:
“是也不是,樓主親自下了詔令,說六個超級財團太多,五個就正好東省每一座行省都有生樓之行醫前去,配合坂田重工。”
他并沒有任何隱瞞,坦率的讓陸煊都有些詫異。
吳大同神色變的難看了起來,站起身,對著陸煊解釋道:
“行醫,是生樓大醫之下的職位,等同于死樓的行判,意為行走人間之醫,俱是地仙。”
陸煊微微瞇眼。
底下,在一眾權貴和陳道等人的心惶中,小嚴掛斷電話,亦走上高臺,也不避諱什么,直言道:
“情況很不好,如今已有二十三座行省陸續召開了發布會,朝各個媒體展露了聯名書,現在輿情鬧的很大,又有很多不明勢力在暗中推波助瀾.”
陸煊眉頭緊鎖了起來:
“和嚴叔說了這里的情況嗎?”
“沒有,我爸他現在很忙,剛才電話都沒打通,應當是在召開緊急董事會,這些信息我是向底下人問的。”
兩人聲音并不響亮,但大廳中眾人也皆有不俗的修為,自然都聽見了兩人的談論,
權貴們面面相覷,被提在手中的苦陀亦愕然,他們明白了過來,這個少女是嚴煌的女兒?
真仙嫡女??
陸煊沉思了片刻,問道:
“將坂田重工所作所為公布出去可否能行?”
嚴江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沒有直接的影像證據,即便將這兒的事情捅出去,即便有廳中眾人出面,但很快也會被坂田重工打成造假、虛構,不會引起太大波瀾。”
她到底是龍雀科技的長公主,盡管從不主動參與龍雀科技的事兒,但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之下,見地也非同常人,很快便看到了問題之所在。
“直接的影像證據么.”
陸煊皺眉,沉思半晌,心頭猛然一動。
他還真有個辦法.未必可行,但可一試。
念及此,陸煊掂了掂手中的正大口咳血、四肢盡折的苦陀老僧,
旋即平靜道:
“小嚴,聯系一下嚴叔叔,一定要聯系上,聯系上后,讓嚴叔叔打個電話給我。”
“好。”嚴江雪雖然疑惑,但并沒有猶疑,干脆果斷的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在她嘗試聯系老嚴的時候,
陸煊側目,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著瑯琊府主吩咐道:
“坂田泉不是邀請了各個媒體,等候在外面么,你去召開記者發布會,將此間事情盡數敘述給他們,然后將那群記者都帶到這里去。”
說罷,他將一個地址交給了瑯琊府主,又側頭道:
“吳叔,這家伙先教給伱,莫要讓他死去,回頭我有話要問他。”
交代完一切,在無數雙錯愕、驚詫的目光中,陸煊獨自一人,大步走出了宴會廳,不知奔向何處。
“此事,已得九成把握。”
坂田重工總部,董事長一邊下棋,一邊平靜開口:
“瓜分龍雀科技過后,您說,該當如何?”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小和尚,輕輕笑了笑后,亦落一子,悠哉游哉:
“按照我們樓主的意思,仙佛將要陸續回歸,在接下來的歲月,短則數年,長則二十年,天地將迎來數次復蘇。”
頓了頓,他又道:
“而這數次天地復蘇中,將有一次,為六千八百年來最劇烈的一次大復蘇,是積壓了數萬年的末法時代的爆發,是黃金盛世的開端。”
董事長繼續落子,神色肅穆了些許,看向面前這位生樓的新一代大醫,又問道:
“每次天地復蘇,都伴隨著少量的先天物質和海量的神性精華,而尊下所言的大復蘇”
他并沒有因為這個小和尚是靠著大醫之位勉強擠身真仙之境而有所輕視,大醫者,為生樓于人間行走之首,代表的是生樓,是那位神秘的生樓樓主。
小和尚垂眉,一邊琢磨棋局,一邊悠悠然開口:
“樓主說,那一次大復蘇所帶來的,不僅僅是龐大的先天物質,末法時代數萬年的壓抑要遠超過你想象,帶來的,將是一個前所未有之大世,不遜于上古!”
“那時候,天地規則甚至都會在劇烈的沖擊之下失衡,會短暫的形成類似開天辟地之初的狀況,介時,若欲破境無需儀軌。”
董事長手一抖,驟然興奮了起來:
“也就是說.我亦可成不朽?”
“坂田君,格局廣一點,再廣一點。”小和尚意味深長道:“不朽可并非是終點啊。”
頓了頓,他繼續道:
“你們幾個財團之主想著靠麾下勢力遍布一切民生,匯聚人道運勢來舉行滔天儀軌,進而破境成為不朽,想法是好的,但超級財團太多了,在爾等瓜分之下,人道運勢不足以支撐你們破境。”
“但等到減除掉三四個超級財團后,剩下一兩個財團之主,便可以占據足夠的基礎民生,匯聚足夠的人道運勢,身成不朽。”
“而坂田君,你只要能在未來那次最劇烈之復蘇前做到這一點,身成不朽,到時候再靠著大復蘇所帶來的天地失衡,未必不能更進一步,成不朽之上.”
坂田神道先是愕然,旋即目光猛的犀利了起來:
“那樓主需要我做什么?”
“打垮龍雀科技后,繼續擴大戰果,剩下五個超級財團彼此開戰,有生樓扶持,坂田重工會成為勝者之一。”
小和尚輕飄飄落子,所言卻極為森冷:
“而到時候,坂田君憑借足夠多的人道運勢,成就不朽,我們生樓也可下場,挽救戰火中的萬民,得浩浩之眾生念,上宮那位也能自天下大亂中獲益,三方共贏,豈不妙哉?”
三言兩語間,他便敲定未來格局,生樓救世人,然天下太平,無人可救.
那便先讓天下大亂。
坂田神道沉思了片刻,微微頷首,笑了起來:
“善,上善,大善。”
“那便先看龍雀科技這座高樓,是如何垮塌”
說話間,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兩人執棋的手都是微微一滯。
“進來。”坂田神道皺了皺眉,淡淡開口。
旋即,一位地仙董事走了進來,凝重道:
“董事長,變故出現了,瑯琊行省沒有如預期一般完成事宜。”
坂田神道危險瞇眼,旋即將一粒黑子落在棋盤上,平靜問道:
“怎么回事?”
“大湖市的羅成匯報,有人出手,僅一掌就拍殺了坂田純,第二掌將苦陀大師打的瀕死,然后逼迫瑯琊府主帶領眾人召開新聞發布會,控訴我們!”
聽到苦陀瀕死,小和尚神色猛地一沉,而坂田神道則是不咸不淡的道:
“沒有實質性證據便無所謂,就算拿出影像資料,也讓外界定義為技術合成便可.是誰做下的這些事?”
“是”那位地仙董事臉上浮現出匪夷所思來,輕聲開口:“是陸煊,崆峒山脈那個陸煊。”
坂田神道面容一滯。
半晌,他幽幽道:
“又是這個陸煊?坂田泉是五劫地仙,苦陀更已至九劫,為大地仙,且并未處于饑饉災中,一掌便令之瀕死那個陸煊,成真仙了么?”
“這自然不可能.但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是背后有一位真仙暗中相助,可能,可能和崆峒山脈有關。”
“我知道了。”
坂田神道恢復了正常,一邊落子,一邊隨意道:
“不是什么大事,先將龍雀科技趕盡殺絕,然后再收拾那小家伙,下去吧。”
“是。”地仙董事恭敬退離。
在他走后,小和尚冷漠開口:
“苦陀是我師侄,那個叫做陸煊的,我要他人頭。”
“自然。”坂田神道輕輕一笑:“定如閣下所愿。”
說話間,他們又你一子我一子的下起了棋,都不在意瑯琊行省的小波折。
這根本影響不了什么,更不可能讓局勢翻轉,龍雀科技敗局已定。
‘啪!’
坂田神道胸有成竹的落一子,笑道:
“您這條大龍,被我屠掉了。”
“再來,再來!”小和尚輕笑:“與坂田君對弈,當真快哉,只盼坂田君能將現世的那條大龍也給屠掉。”
“我想不出來,該怎么輸。”
盛京,龍雀科技總部。
焦躁的情緒充斥著每一個人,此時此刻,已然人心惶惶。
大廈頂層,董事會。
嚴煌神色沉的能滴出水來,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響。
“我們錯估了形勢。”南明斟酌了片刻,道:“坂田重工的決心要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堅決,奧陶生物也已然開始推波助瀾。”
頓了頓,她又輕聲道:
“董事長,這一步棋,是我們輸了。”
老嚴閉上眼睛,良久,道:
“我剛剛收到消息,天神制藥、古代基因有都朝大議長遞交了建議,說要順從各個行省的意見.”
頓了頓,他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頭:
“準備一下,全面撤離祖星,將總部也搬遷到太白星吧。”
“就這么認輸了?”一位董事有些不甘,道:“去了太白星,固然偏安一隅,但董事長,失去了祖星的所有產業,您也無法再匯聚人道運勢了啊.”
“又還有什么辦法么?”
嚴煌看的很開,輕輕笑了笑:
“除非和坂田重工魚死網破,全面開戰,但那樣的話.多少人、多少平民會陷入水深火熱?民眾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啊,別忘了,太陽系外那些家伙也還在虎視眈眈!”
諸多董事都默然,都深深的嘆了口氣。
和坂田重工相比,龍雀科技最大的弊端、弱點,就是不愿意全面開戰,不愿意毀掉整個東洲的和平。
若非如此,坂田重工今日之舉措,又有何用?
嚴煌站起身,點燃一顆煙,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煙霧繚繞中,他打開手機瞄了一眼,看到自家女兒的數個未接來電,順手接起。
“怎么,我家乖幺幺想爸爸了?舍得打電話了?”
嚴煌強做輕松道。
但旋即,他笑容消失。
“是么.好,爸爸知道了,我這就去聯系小煊。”
掛斷電話后,想了想,嚴煌在聯系人中找到陸煊的號碼,撥了出去。
又是一番交談,他神色逐漸肅穆了起來:
“小煊,你確定么?”
電話那頭,陸煊平靜道:
“沒有十足把握,但可以試試,如果您有其他辦法的話,當我沒說。”
沉默了片刻,嚴煌輕吐濁氣:
“那便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