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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兩宮夜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臨安不夜侯

  宗陽宮前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速度比從宗陽宮前逃開的百姓們自發散播的速度還快。

  畢竟他們從宗陽宮前逃開后,出于好奇,還是就近在中瓦子和太平坊駐足,想知道進一步的消息。

  而朝廷這邊有所決斷之后,立即通過各廂、坊派出大量的街子、坊丁散布了消息。

  消息說,宗陽宮前的騷亂,是因為金國俘虜行至御前時圖謀不軌。

  天子本欲赦免他們的死罪,因為他們獻俘禮時作亂,故而下旨將他們全部斬首了。

  接著,便又傳出一個更加叫人振奮的消息,為慶祝靈壁大捷,開放賭禁三天。

  這個喜訊,馬上轉移了臨安百姓的注意力。

  宋人喜歡娛樂,娛樂業也是各朝各代中最發達的,那怎么可能少了賭呢?

  不僅男人喜歡,女人也喜歡,李清照就是個賭鬼,賭術還挺高明。

  當然,大部分的人不是那種傾家蕩產的賭,而是小賭怡情,搖個骰子打個牌,有個賭注更有興致。

  但禁賭是禁止一切有彩頭的賭博,所以那些真正有賭性的人,都是通過地下賭坊來賭博。

  平常人家親友之間想打個牌加點籌碼,那也是違法的。

  但是在開禁期間,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宗陽宮前的尸體被迅速運走了,街道也被清洗的干干凈凈。

  感謝秦長腳,他家門前這段御街,全用了大塊的平整條石,砌得平整光潔,沖刷起來還挺方便。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城中處處彩燈,人間宛如變成了天堂。

  最熱鬧的地方就是臨安的各處瓦子、運河兩岸,還有宗陽宮上下。

  宗陽宮這里變成了夜晚時的繁華之地,是因為今晚天子與民同樂,要在宗陽宮上灑金錢雨。

  皇帝發大紅包啊,哪怕只搶到一文,那也吉利啊。

  誰真指著撿到皇帝扔下來的幾文錢發財啊,不都是因為它稀罕,討個彩頭嗎?

  為了避免發生擁擠踩踏,府尹喬貞嚴格限制只許婦人、孩子可以去宮前接金錢雨。

  因此,陪著妻兒來此的男人就都成了“啦啦隊”,站在警戒線之外。

  宮城之下,全是穿著彩衣新衣,猶如過年一般快樂的婦女兒童。

  皇帝的黃羅傘蓋忽然出現在了城頭,無數百姓立即紛紛下拜。

  趙瑗站在黃羅傘蓋下,入目就是點點的燈火,密密的人群,一派興旺氣氛。

  小駱退后半步,輕輕架著他受傷一側的肋下,扶住了官家。

  一斗锃新的銅錢抬到了趙瑗面前,另一名太監連忙掬起一捧,送到趙瑗面前。

  趙瑗抓過一把,吸了口氣,向前揚了出去。

  這一把錢也不過二十多文,在城下城下的燈光里,翻轉出一道道黃燦燦的光芒。

  然后,城上的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就從三個錢斗里抓出一把把的錢,一把把地揚了出去。

  漫天金錢雨,落地叮咚,清脆悅耳。

  婦人和兒童歡呼著搶上前去。

  他們的丈夫、父親,則在警戒線外跳著腳地高呼起來。

  還有聲嘶力竭地在那遙控指揮的:“那邊,那邊多啊!揣懷里,從領口揣啊,笨啊兒子!”

  覺得自己妻兒笨拙的,就捶胸頓足起來,惹得城上城下一片歡笑。

  趙瑗身上還在隱隱作疼,但他由衷的感到開心。

  這等歡樂場面,正是他之所愿。

  “官家,這里交給臣等吧。”

  沈該和晉王湊到趙瑗面前,低聲勸說他。

  趙瑗點點頭:“黃羅傘蓋,半個時辰后再撤。”

  說罷,他便由小駱攙著,返身離開了城墻口。

  一到城下百姓難以望及處,幾名太監便迅速上前,把皇帝扶上了御輦。

  趙瑗招招手,晉王趙璩忙湊上一步,趙瑗低聲道:“璩哥兒,那個言甚,就安置在宗陽宮里吧。”

  趙璩點點頭,目送御輦離開,又把新任殿前司都指揮木恩喚到了面前。

  木恩已經正式調離皇城司,遷升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

  現在言甚身份不明,還需請出當初在東京汴梁時的一些老臣子,對他進行考量。

  即便證明了他的身份,但他明顯參與了金人策劃的篡位謀反陰謀。

  哪怕他是身不由己,也不可能如正常迎回的前皇太子一般禮遇了。

  眼下他身份敏感,尤其需要嚴加控制,所以趙璩把此事交給打理皇城司多年的木恩,如此方覺萬無一失。

  皇帝受傷的消息是被嚴密控制的,知情者都被下了最高級別的封口令,后宮里邊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知情。

  明知丈夫內腑受傷,還要強撐著給今日大典做一個圓滿的結局,皇后擔憂不已。

  等官家剛一回來,皇后便趕緊叫人把他抬上御榻,又讓早就候在偏殿的御醫再作診視。

  隨后,煎好的藥也送了上來,皇后親自侍奉官家服藥。

  “爹爹,爹爹,咦,爹爹你生病了嗎?”

  小公主趙寧兒跑進趙瑗的寢宮,剛一進來就嗅到一股藥味兒,忍不住跑到趙瑗面前擔憂地問道。

  “寧兒啊,這么晚你還不睡!”

  趙瑗把藥碗交給皇后,刮了一下趙寧兒的鼻子,寵溺地笑道:“爹爹沒事,只是偶感了風寒。”

  大宋皇室里,但凡沒有外臣在場,稱呼也如尋常人家一般。

  趙寧兒道:“那爹爹多喝熱湯,發發汗就好了。”

  “知道啦。”

  趙瑗被逗笑了,宮娥取過軟枕,墊在趙瑗背后,趙瑗道:“這么晚不睡,怎么這么精神?”

  “人家身子骨兒不那么弱了嘛。”

  趙寧兒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叭叭起來。

  那模樣,和許多尋常人家的孩子忽然遇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要告訴父母一樣:

  “爹爹,今天你在宗陽宮上檢閱三軍,寧兒就在城下看著呢。爹爹,你不知道,那些金國俘虜作亂的時候,人家一下子就從高竿上摔下來了,是子岳將軍救了女兒呢……”

  “子岳……”

  趙瑗愣了一下,才想起是在說楊沅,不禁好笑道:“不要沒大沒小的,那是你鹿溪姑姑的丈夫,你不叫姑夫,也該稱為郡公才禮貌。”

  趙寧兒吐吐舌尖,忸怩道:“人家覺得子岳將軍聽著威風嘛。哎呀,爹爹你別打岔,人家還沒說完呢。”

  趙寧兒眉飛色舞地把楊沅如何踏在人肩膀上,飛奔到她面前,在她摔下高竿的剎那,將她接在懷里,又如何護著她跑到安全地方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趙瑗和皇后聽女兒像說書一般賣弄,倒也為之一時心驚,一時歡喜。

  不吐不快的小公主終于說完了,見父親微露疲態,便不好意思地道:“爹爹,娘親,那女兒去睡覺啦,你們也早點歇息。”

  望著女兒離開的背影,趙瑗與皇后不禁搖頭失笑。

  皇后揮揮手,讓左右退下,這才上前扶著趙瑗,撤開軟枕讓他躺下,低聲道:“夫君,聽說欽宗皇太子諶回了大宋?”

  “現在,他的身份還無法確定。等過兩日,邀一些老臣,到太皇太后面前,大家一起分辨一下。”

  皇后想了一想,握住趙瑗的手,他的指尖有點涼。

  皇后低聲道:“今日官家遇刺,那人可是主謀之一?”

  趙瑗明白她的意思,閉著眼睛沉默片刻,緩緩道:“若他是真的,他本是皇太子,且已臨危監國,如今卻蹉跎北國三十載,吃的苦、受的罪,也夠多了。”

  趙瑗睜開眼睛,向皇后微笑道:“養起來就是。”

  皇帝受傷,便只能由趙璩出來主持大局,晉王很晚才回到王府。

  直到此時,趙璩才知道他新納的兩個北國佳人出了事。

  扶光中了毒,因為搶救及時,且下毒的寒酥手中還有毒藥,那本就是金人為趙璩準備的。

  太醫看了毒藥,能夠及時對癥下藥,竟爾把扶光救活過來,只是余毒未清,尚在昏迷當中。

  倒是胸口被扎了兩簪的寒酥已經清醒,也把事情對王妃說了個明白。

  王妃聽她說明經過,幾乎嚇個半死。

  趙璩一回來,王妃就把事情源源本本對他說了一遍,把趙璩聽的也是后怕不已。

  “她們現在哪里?”

  “妾身把她們關進柴房了,只等大王回來發落!”

  那女人可是要毒死她男人,哪怕王妃再如何仁厚,也是恨極了她們。

  趙璩趕到柴房,就見扶光和寒酥被拋在柴草之上,下面無鋪,上面無蓋,容色慘淡,星眸無光。

  看見趙璩,寒酥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奈何身上無力,身下也無力著力,根本起不來,只好悲悲切切地喚道:“大王……”

  趙璩一瞧她花容慘淡,唇色發白,登時心就軟了。

  那悲悲切切、哀哀婉婉、幽幽怨怨的小模樣兒,看的趙璩心都要化了。

  他關切地撲上前去,一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又看看旁邊昏迷不醒的扶光,忍不住問道:“寒酥,你怎么樣了?”

  “咳!”

  王妃一聲咳嗽,趙璩猛地驚醒過來,恨恨地松開寒酥的手:“你們……你們竟要毒殺于孤?”

  “是,奴奴該死!”

  寒酥垂淚:“金人抓了奴奴全家,以父母親人性命相逼,迫奴奴來宋,討大王歡心,伺機下毒。”

  寒酥眼淚汪汪地道:“奴奴感念大王的寵愛,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舍得傷大王分毫。

  可,父母家人又何罪之有?一旦知道奴奴抗命,金人必然殺我家人,因此……”

  寒酥輕輕握住趙璩的手,幽幽地道:“奴奴要保家人,又不忍傷害大王,因而才想殺死知情的扶光,把真相稟明大王,然后再自殺謝罪。誰知她……”

  寒酥看了扶光一眼,對趙璩凄然一笑:“大王風采,令人一見心折。大王憐花惜玉的柔情,更是奴奴與扶光從不曾經歷過的。”

  她垂下頭,輕聲地道:“大王可是奴奴唯一的男人呢,奴奴不想傷害大王,誰知扶光竟與奴奴一般心思,她也想殺了我,既保大王又保家人,我……我們倆還真是兩個傻女人,蠢的可笑……”

  “這怎么能叫蠢呢,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趙璩的唇角瘋狂地上揚,快要壓不住了。

  他再次握住寒酥冰涼的小手:“你的心意,孤都明白了,你……”

  “咳!”王妃又咳了一聲,臉都要黑了。

  趙璩假裝沒聽見:“你……你也不要責怪王妃,王妃溫良如懿,賢淑含真,恭儉養身,柔嘉濟美,是世間無雙的好女子,她也是因為你們意圖對孤不利,擔心后怕,才對你們略施小懲。”

  趙璩回首道:“來人,把寒酥和扶光送回房間,好生照料。”

  趁著家人去準備抬板,趙璩又對寒酥道:“你們好生將養身子,你們的苦衷,孤已知道了,孤定會想個兩全之策,成全你們的貞、孝之心。”

  “大王……”

  寒酥抓著趙璩的手,緊緊貼在自己沒有受傷的一側胸口,淚眼迷離:“大王,你真好。寒酥……便為大王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

  “奴……奴奴也是……”

  不知幾時,扶光也醒了,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來,滿眼柔情地睇著趙璩。

  趙璩伸出另一只手,把扶光的柔荑也握住了,滿腹豪情,油然而生。

  曲王妃的腳趾開始發癢,她恨不得一腳把趙璩踹趴在柴垛上。

  不過從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不允許她發飆做潑婦。

  “好生照料她們啊,每房撥四個宮娥看護。”

  趙璩待二女被扶上抬板,送回房間時,依依不舍地囑咐著。

  等二女被抬走,曲王妃終忍不住道:“夫君,不管怎樣,她們終是為了殺你而來,她們的家人都還做為人質在金人掌握之中,你不處治她們也就罷了,還……”

  趙璩一把握住曲氏的手,溫柔地笑道:“我就知道,你這么溫柔善良,怎么舍得懲罰她們,她們……也是悲苦可憐吶。”

  趙璩拉著曲氏的手,雙雙走出柴房。

  趙璩溫柔款款地道:“你看,她們被金人相逼,想要害我,卻被你的寬容、我的憐愛所感化,寧可一死,也不加害我們夫妻。這要是我對她們棄之不顧,會天打雷劈的。”

  王妃又氣又笑,實在拿這個情種沒有辦法,只好松了口氣,勸說道:“大王身邊已經美妾如云,以后還是收收心思吧。

  人家知道大王這個毛病,以后再以美色針對的話,大王萬一有個好歹,你叫妾身怎生是好。”

  “王妃此言差矣!”

  趙璩挽著曲氏的手緩緩走去:“你看,有人以美色害我,她們想著有一個溫柔寬厚的主母,一個憐愛她們的大王,便不舍得傷咱們分毫。

  如果本王不好色了,他們以家丁仆從其他身份接近本王,那你男人不就真的完了么?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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