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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飄香的船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臨安不夜侯

  整條船,都被完顏驢蹄的人用油涂污了。

  滿船濃香撲鼻。

  完顏驢蹄高高舉在手中的那支火折子,那道微弱的火苗,就是一道火種。

  當它落下,這飄香的船將化作煉獄。

  船上的人頓時都僵住了。

  暗暗蓄勢的血浮屠、準備引宋國使節登甲板的仆散忠義、正要動手的孔彥舟和朱宋璋……

  于吉光默默地看了一眼陳力行,想了想,便往陳力行身邊靠了靠。

  他不會水,上次在東瀛人的船上出事,就是陳力行把他撈起來的。

  他希望這次依舊能夠得到陳力行的幫助。

  他發誓,這次若能活著回到大宋,他一定去學游泳。

  仆散忠義扶在舷梯上,僵滯片刻,強顏笑道:“大王,你這是做什么?

  孔將軍他……他只是和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哈哈哈。

  你……你快把火折子放下,大家有話好好說。”

  完顏驢蹄手持火折子,雖然震懾住了眾人,但他心中的緊張卻也絲毫不弱于旁人。

  畢竟,他現在拿來威脅對方的,是“同歸于盡”。

  眼角有汗水流入,汗水中的鹽份蟄得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

  完顏驢蹄譏誚地道:“仆散忠義,誣陷我們謀反的信,你們都寫好了。

  老子這酒,也都換成油了。現在你跟我說這種唬弄鬼的話,有意思嗎?”

  仆散忠義啞口無言。

  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荒誕,只是情急之下,順口就說出來了。

  他的腳下就是粘稠的油脂,只要火折子落地,整條船立時就會烈焰焚天。

  他不會水,就算能逃到甲板上,恐怕也只會死的更快吧?

  不等火燒上去,那高溫和濃煙就能要了他的命。

  太陽開始發威了,湖上沒有風,仆散忠義的汗水爬到了他的唇邊,咸咸的。

  楊沅和寇黑衣面面相覷。

  今天這個局面,完全是他們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們示警,完顏驢蹄和完顏大睿不會搞出今天這出把戲。

  可是兩位完顏大王死中求生的辦法,卻把他們也裝進去了。

  寇黑衣向上一挑眼神,又向外一撇。

  他是在示意楊沅,火折子一旦落地,立即就往上逃,然后跳船。

  楊沅神色一垮,輕輕搖了搖頭。

  他……大概能憋著氣潛泳一陣?

  可這大明湖真他媽的大。

  兩個瘦削的宋軍往楊沅身邊靠了靠,對他遞過一個眼色。

  花音和小奈喬扮的男人貌不驚人,但這時遞來的眼神卻是眼波盈盈、十分靈動。

  她們在告訴楊沅:放心吧主人,一旦落水,有我們。

  完顏驢蹄抹了一把因為緊張而滲出的汗水,厲聲喝道:“伱們所有人,統統放下兵器。

  仆散忠義、孔彥舟,立刻束手就縛!否則……”

  他晃了一下手中的火折子。

  孔彥舟冷冷地道:“驢蹄,你是逃不掉的。

  忠義大人可以調動濟南府乃至山東路的所有兵馬。

  而我,現在就有五千騎兵陳于濟南城下,就憑你們幾個人……”

  孔彥舟的目光兇狠地掠過完顏驢蹄和他的那些侍衛,唇邊勾起一抹譏誚:“你們能逃到哪兒去?”

  完顏大睿道:“孔將軍所言有理,所以,我們需要你和忠義大人做人質!”

  “不可能!”

  孔彥舟臉色一變,狠聲道:“叫我棄械任你擺布?絕對不可能!”

  完顏驢蹄道:“孔彥舟,只要我們能安全離開,馬上就放了你們。”

  孔彥舟嘿嘿地冷笑道:“我的命,只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別說是你,就算是我親爹,我也信不過!”

  “那就是沒得談了?”

  完顏驢蹄厲聲道,手中的火折子又放低了些:“那咱們就一起死!”

  兩伙金國人要打生打死,旁邊有個宋國人看不下去了。

  楊沅大聲疾呼起來:“驢蹄大王,莫要沖動、莫要沖動啊!”

  楊沅從舷梯上急急走下來幾步,大聲道:“大家不要緊張,事情總會解決的。”

  完顏大睿問道:“楊學士有什么好辦法?”

  楊沅反問道:“不知大王你若安全離開,之后想去哪里?”

  “回遼東!”

  完顏大睿直言不諱地道:“我們在山東沒有根基,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自然是回上京去。”

  完顏驢蹄大聲道:“回上京若是走陸路,那就要穿過燕京。

  我們打算去登州,從那兒乘船出海,直奔遼東。”

  遼東這個稱呼,早在戰國時期燕國設置遼東郡以前,就已經有了,具體更早時間卻已不可考。

  楊沅道:“原來如此,那不如就由楊某做個中人,幫你們想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法子?”

  完顏大睿、完顏驢蹄一方和仆散忠義、孔彥舟一方都沒有說話。

  雙方顯然是默許了楊沅的介入。

  畢竟驢蹄子手里正拿著火折子,那是個要命的東西。

  楊沅道:“你們雙方如果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萬一出點差錯,大家就要一起完蛋。”

  兩位大王,你們想要忠義大人和孔將軍棄械投降,做你們的人質。

  可他們一旦放下刀兵,那就只能任憑你們處置了。

  你們若不守信,到時他們也無可奈何。

  吶!楊某有個提議,只讓忠義大人做你們的人質。

  忠義大人是山東路兵馬都總管兼濟南尹,大金重臣。

  有他在你們手中,山東地界,還有誰敢對你們不利呢?

  相信孔將軍也不敢冒著讓忠義大人被殺,仆散家族對他懷恨的后果,對你們強行用兵。”

  仆散忠義一聽要讓他做人質,馬上冷冷駁斥道:“不可以!

  如果放任他們逃回遼東,仆散忠義如何向我大金皇帝陛下交代?

  如果他們順利抵達登州,乘船而去時,卻不肯放我,那時又該怎么辦?”

  楊沅攤手道:“各位總該對彼此有點最基本的信任吧?

  眼下這個局面,大家如果不想同歸于盡的話,總要有一方讓步吧?”

  艙中眾人又沉默下來。

  完顏驢蹄手中的火折子,燜著火的時候,能保持三天左右的時間。

  但這樣長時間的燃燒,可挺不了太久。

  眼見仆散忠義和孔彥舟不肯讓步,完顏驢蹄獰聲道:“好,那咱們就一起死!”

  他舉起了火折子,就要向甲板上摔去。

  艙中所有人立即有了反應,有人打算撲上去搶火折子,有人則已掉頭準備沖出船艙。

  完顏大睿向艙外看了一眼,忽然一把攥住完顏驢蹄的手腕,說道:“好,我們不要忠義大人做人質。”

  船艙里緊張的氣氛頓時一松。

  完顏大睿道:“我們用忠義大人的家眷做人質!”

  仆散忠義冷冷地道:“我不答應!”

  他不相信完顏大睿的任何承諾。

  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完顏大睿會跟他講信義?

  再說,如果真把他們放回遼東,那就是放虎歸山。

  他們兩大家族在北方勢力雄厚,關系盤根錯節。

  雖然這群烏合之眾不是陛下的對手,可他們打不過時,若往山里一躲,想要剿滅卻是艱難十倍,那就成了陛下的心腹之患。

  以皇帝陛下的性子,到時必然遷怒于他。

  “這可由不得你!”

  完顏大睿笑道:“忠義大人,你往那里看。”

  仆散忠義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見遠處天空中有一道煙柱,滾滾向上,宛如一條正在緩緩升空的黑龍。

  仆散忠義看著那濃煙升起的地方,不禁攸然變色:“那……那里是……”

  完顏驢蹄“桀桀”怪笑起來:“那里就是你的府衙啊忠義大人!

  你的家人現在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中,此刻想必正在送來的途中了!”

  “什么!”

  仆散忠義大驚失色:“你們……,我明白了!完顏大睿,你留在我府中的那些侍衛……”

  完顏大睿笑道:“不錯,他們留下,就是為了抓你的家眷。

  忠義大人,你不想全家死光光的話,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仆散忠義臉色陰晴不定,緩緩地道:“陛下只是不想有人阻礙變法遷都,并非一定要殺了你們。

  大王若肯束手就擒,保證以后唯陛下之命是從,忠義可以替你們向陛下求情。”

  完顏大睿仰天大笑道:“完顏亮?我信鬼也不信他啊!

  忠義大人,如今不僅你的家人已經落在我的手上,還有一件事,如今也不妨告訴你。

  昨日我就和驢蹄派人快馬回府去了,知會家里帶兵來濟南。算算時間,現在應該也快到了。

  忠義大人,就算你不肯俯首就擒,等我們兩家人馬一到,那也是足足上萬人馬。

  孔將軍的五千兵馬何足為恃?至于你想調兵,嘿嘿,遠水救不了近火,來得及嗎?”

  仆散忠義聽到這里,卻是目光一厲。

  他剛才還以為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要逃去登州,奪船自海路去遼東。

  如今一聽,敢情不是他們兩個人自己逃?

  他們要帶著他們的家族,連帶著他們的部曲和家奴,全部逃回遼東啊。

  這兩大家族合起來,就有數萬人了。

  如果讓這么多人成功回到北方,就算完顏大睿守信不殺他的家人,他一家人也活不了啊。

  因為完顏亮會殺!

  想到這里,仆散忠義眸中戾氣一閃,沉聲喝道:“你們還猶豫什么,立即動手!”

  “血浮屠”立即出手,揮刀搶上前去。

  完顏驢蹄一見,發起狠來,把火折子往甲板上狠狠摜去,大吼道:“那就一起死!”

  “錚”

  一聲異響,那火折子眼看就要落地。

  所有搶向火折子的人,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卻見那火折子突然改了方向,在空中幾個翻滾,“當”地一聲磕中一面艙壁,然后反彈回來,撞向“血浮屠”馬號。

  如此驚險時刻,卻是肥玉葉出手了。

  她的牛毛針肉眼難辨防不勝防,一根細針勁道卻極強。

  關鍵時刻,竟是她彈出一枚針,把那火折子硬生生轉了方向。

  馬號正要揮刀斬向完顏驢蹄,火折子翻滾著向他面前落下。

  馬號來不及收手去抓火折子,又怕它落在地上,急忙抬起膝蓋一頂。

  那火折子剛剛落下,被他膝蓋一頂,又翻滾到空中,彈向一旁艙壁。

  這面艙壁上摔碎過一只香油壇子,如今掛滿了油脂。

  孔彥舟一見急忙搶步過去,抬腿用足尖一挑。

  那火折子馬上就要磕在艙壁上,被孔彥舟足尖一挑,又倒飛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那火折子緊張地移動著,就見那火折子飛向了楊沅。

  楊沅伸手一抓,就把火折子抓在了手中。

  “呼”

  除了完顏驢蹄一方,所有人都大大地出了一口粗氣。

  楊沅忍不住笑起來:“我的運氣還真是好,這就是……”

  他剛說到這里,那火折子里忽然滑出一道條柱狀的東西,向著地面落去。

  原來方才火折子飛在空中,壓制了火苗,一時辨不清正反。

  楊沅一把抓去,卻把火折子的火口沖下了。

  那火折子本就是一根管子,里邊用土紙、松香等物錘練出一個柱狀物,塞在管子里的。

  方才火折子被磕了幾下,里面的火捻已經松動。

  于是,當楊沅說出“天意呀”三個字的時候,那火折捻子正好從管中滑落出來。

  “轟”

  烈火騰空而起。

  楊沅的身子隨著那爆發的火苗猛地一彈、又一退,穩穩地落到了舷梯旁。

  “快走!”

  中人不做了,楊沅大喝一聲,就往甲板上沖去。

  大楚一個箭步,緊隨其后。

  另一邊,那些“血浮屠”武士可就沒有楊沅這么幸運了。

  他們攻高、血厚,但是敏捷跟不上。

  而且,完顏驢蹄的手下拋砸油壇子,本就是向著他們這些人的方向拋過來的。

  整個船艙里,只有完顏驢蹄和完顏大睿所站的地方算是一塊凈土。

  大火一起,“轟”地一聲,就把眾武士席卷其中。

  這些武士倒也真個悍勇,烈焰焚身,猶自嘶吼著沖向完顏驢蹄他們。

  “鏗鏗鏗”,一陣金鐵交鳴。

  有“血浮屠”武士撞開完顏大睿他們的防御,卻因為受不了烈焰炙烤肌膚之痛,直接縱身跳進了湖水。

  這些“血浮屠”武士大多不通水性。

  而且落水后,他們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他們穿著軟甲。

  那種“密連環鎖子軟甲”雖然只是形似半截袖汗衫的那么一件,卻也有二三十斤重。

  這玩意兒就算站在平地上穿戴或解下,也是十分麻煩的事。

  如今浮沉于湖水之中,哪有機會讓他們把這軟甲從容解下?

  那些跳進水中的“血浮屠”武士,哪怕是其中有些懂水性的,也根本掙扎不了兩下,便直挺挺地向水下墜去。

  船上這一戰,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戰斗。

  而是人與火、人與水的戰斗。

  大火一起,沒有能力泅水逃走的人,哪怕沒有葬身于大火之中,也注定要埋骨于湖水之下。

  完顏大睿他們設計了這樣一計,當然不會不做一點準備,怎么可能存心來個同歸于盡。

  他們揮舞著鋼刀,只劈砍了幾個敵人,就發覺這火勢起來以后,和他們事先預料的并不一樣。

  哪怕是他們腳下那一片地方未曾沾上油脂,火勢暫時沒有蔓延過來,那種劇烈燃燒產生的高溫,也不是他們的血肉之軀所能禁受的。

  “我們走!”

  完顏大睿大吼一聲,轉身撞開本已破碎不堪的窗欞,捏著鼻子直挺挺地跳進了水里。

  他的身子只往水中沉下片刻,就“嘩啦”一下,又涌了出來。

  完顏大睿呼呼地喘著粗氣,用嘴叨著刀,匆匆解開濕透的袍子往旁邊一甩,任它在水中半浮半沉,便往玉兔島的方向游去。

  在他前胸后背處,密密地捆扎著一根根的木板,木板截得長短正好,結結實實地綁在身上。

  楊沅一行人沖到上層甲板上,并未馬上跳水。

  大家四散游走,正在尋找脫身之法,下邊的火舌就卷涌上來。

  寇黑衣看見上層甲板上有一處地方擺著一張幾案和五六個木墩。

  寇黑衣馬上喝道:“不會水的抱個木墩,快跳!”

  說罷,他一馬當先,沖過去一腳挑去,就把一只木墩挑向了空中。

  隨后,寇黑衣縱身一躍,半空中探手一抓,抓住那只木墩子,連人帶木墩子砸向水中。

  于吉光兩眼一亮,原來還可以這樣嗎?

  他也趕緊沖過去,抱起一個木墩子。

  待他沖到船舷邊時,稍微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一咬牙,縱身跳了下去。

  眼看甲板上只剩下一個木墩子了,大楚哇哇大叫著沖了過去。

  肥玉葉正要沖向那里,見大楚狂奔而去,不由得腳下一頓。

  就見大楚狂奔過去,并不抱那木墩,卻是雙臂一張,一把抱住了那張長長的幾案。

  大楚把幾案頂在頭上,奔向船舷。

  大楚一個漂亮的“馬踏飛燕”,足尖在船舷上一點,就頂著幾案跳下船去。

  肥玉葉這才疾步過去,伸足一挑,把那木墩挑向楊沅,叫道:“楊沅,你拿著。”

  楊沅一抬手就抓住了木墩,揚聲問道:“你呢?”

  肥玉葉睇了他一眼,矜持地道:“我,會水!”

  肥玉葉縱身撲向船舷邊,足尖在船舷上一點,把身子又拔高了些,避開向上卷涌的火舌,縱身躍進了大明湖。

  孔彥舟口中銜著刀,一個猛子扎進湖水。

  再冒出頭時,他已經離變成了火炬的大船有六七丈距離了。

  他在水面上冒出頭來,辨識了一下方向,便展開雙臂,朝著玉兔島的方向游去。

  他的水性極好,當年縱橫江淮時,就是一個水上大盜。

  如今雖然多年不曾下水,但這項本領還在。

  前方有一個完顏驢蹄的部曲正奮力游向“玉兔島”。

  他雖然身上綁了一圈木板,浮力足以讓他漂在水面上,但他卻是個不會水的,游起來力氣比別人耗費的多,速度卻不快。

  孔彥舟露出一絲獰笑,身子一挺,便又一頭扎進水中。

  完顏驢蹄的部曲正奮力游著,忽然一聲慘叫,身周就迅速染成了紅色。

  孔彥舟從水中冒出頭來,手中持著短刀,惡狠狠地又往這人腰間捅了七八刀。

  直到這人大睜著眼睛,仰面倒在一片殷紅當中。

  孔彥舟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繼續向前游去。

  忽然,他看到了仆散忠義。

  仆散忠義顯然是個旱鴨子,只是仗著自己體力好,還能撲騰一陣兒。

  他在湖水中攪起了一團浪花,身子團團打轉,卻沒有向前游出多遠,眼看體力漸漸不支,快要掙扎不動了。

  孔彥舟見狀,忙把短刀插回腰間,向仆散忠義游了過去。

  孔彥舟小心地繞到仆散忠義后面,趁著力竭的仆散忠義嗆了幾口水,身子忽然仰起時,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大喝道:“忠義大人,不要掙扎,我帶你走!”

  肥玉葉在水里努力地“狗刨”著。

  動作雖然不雅,倒真讓她游出挺遠。

  只是“狗刨式”體力消耗比較大,游泳效率也比較低,肥玉葉刨了一陣,就漸感不支了。

  她努力抬起頭,從推涌起來的浪花上方看向遠處,離著“玉兔島”大概還有三十多丈遠。

  肥玉葉心中一涼,她感覺……以她的體力,很可能無法掙扎到“玉兔島”了。

  今天,我要葬身于此了么?

  這個念頭一旦涌上心頭,肥玉葉忽然覺得更沒有力氣了。

  不要說掙扎到“玉兔島”,以她此時的意志力,很可能只游到一半距離,就得力竭溺水而死。

  就在這時,肥玉葉忽然聽到了楊沅的聲音:“玉葉!玉葉!”

  肥玉葉雙掌向身下一推,把上身抬高了一些,急急閃目看去。

  她沒有看到楊沅,卻看到兩個宋軍,“他們”……

  正在水上跑!

  肥玉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在水上跑?

  身子往下沉去,肥玉葉馬上一個推水動作,再度把頭揚了起來。

  沒錯,這回她看清楚了,就是在水上跑。

  那是……女扮男裝的花音和小奈?

  花音和小奈腳下各自穿了一雙“水蜘蛛”,正在水上奔跑著。

  她們不能停下來,只要一停,也就沉進水里去了。

  這是忍者使用的一種工具,類似的小玩意兒,花音和小奈還制作了不少。

  這些古怪的工具,不使用時,很多人看到了都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這些東西平時就放在使團的物資當中。

  今日要來游湖,作為一名合格的忍者,怎么能不帶著相應環境所需要的工具呢?

  想不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玉葉!玉葉!”

  楊沅的聲音是隨著奔跑的花音和小奈傳來的。

  肥玉葉忍不住大叫起來:“我在這里!”

  聽到肥玉葉的聲音,花音和小奈齊刷刷掉轉方向,朝著肥玉葉跑過來。

  看不見的楊沅道:“玉葉,抓住我的腳。”

  什么?

  肥玉葉聽得莫名其妙,她還沒想明白,就看見花音和小奈從她面前跑了過去。

  緊跟著就是仰躺在水面上的楊沅。

  楊沅雙手各自抓著花音和小奈的一條腰帶,從她面前“流”了過去。

  楊沅看到她時,還努力向她伸出一只腳,那只腳斜挑著,就像水下游來的鯊魚的鰭。

  肥玉葉看的一陣迷糊,就見花音和小奈奔跑一陣,劃了一個圈兒,又跑了回來。

  楊沅的聲音也再度傳來:“玉葉,看準了……咕咚咚咚,咳咳,我的腳……”

  花音和小奈從肥玉葉身前跑了過去。

  這次,肥玉葉終于搞明白了。

  還沒等她看清什么,就猛地向前一撲,一把抱住了楊沅的……一條大腿。

  “成了成了,快跑!”楊沅歡喜地叫起來。

  花音和小奈用“水蜘蛛”這種水上奔跑的工具,獨自一人時還能堅持相對較長的時間,后邊拖著一個人的話,那就相當吃力了。

  現在一下子又增加了一個人,難度可想而知。

  雖然是兩個人共同分擔拖拉之力,花音和小奈把他二人拖曳到玉兔島水邊時,也累的一頭撲倒在沙灘上,站不起來了。

  肥玉葉緊張的心情終于放下,這才發現自己的姿勢有點不雅。

  剛才為了讓楊沅保持平衡,以減少些阻力,她抄住楊沅大腿后,就調整為抱著他的雙腿了。

  所以她的臉此時正埋在……

  肥玉葉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他她趕緊松開楊沅,努力向上一站。

  于是,楊沅剛從水里坐起來,肥玉葉就撲過來,把他結結實實地又摁回了水中。

  孔彥舟水性雖好,可他拖了一個人,單手劃水,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但他懂得如何掌握節奏,如何惜力。

  所以他單手拖著仆散忠義,還是劃到了“玉兔島”。

  仆散忠義在齊腰身的水里站起來,看到岸上飄搖的蘆葦叢,頓時欣喜道:

  “我來過這里,玉兔島距陸地很近,修有一道曲橋,我們得救了!”

  仆散忠義扶著近乎力竭的孔彥舟,感激地道:“孔將軍,你的救命之恩,仆散忠義必當厚報。”

  孔彥舟雖然精疲力盡,但是讓這樣一位封疆大吏欠了他的大人情,心中也甚是歡喜。

  孔彥舟笑道:“你我本該同舟共濟,何必客氣呢。

  忠義大人,咱們趕快上岸,去調集兵馬。”

  想到方才被他捅死的那個人身上捆扎的木板,孔彥舟道:“完顏大睿他們身上早備了鳧水之物,未必不能逃脫。”

  仆散忠義冷笑道:“待本官回到府衙,立即調動各路兵馬捉拿,他們跑不了。”

  二人趟著齊腰深的湖水向岸邊趟去,眼看湖水越來越淺,已經只沒到膝彎處時,前方稀疏的蘆葦叢中,忽然涌出一群人來。

  完顏大睿帶著五六個隨從,走在那群人的最前面。

  他的幾個隨從,人手一具勁弩。

  后面則是仆散忠義的家眷,俱都五花大綁,被完顏大睿的侍衛們押解著。

  仆散忠義和孔彥舟一見,頓時臉色大變。

  完顏大睿微笑道:“忠義大人,孔將軍,你們兩位還真是命大啊!

  不如你們來猜一猜,如今我用弩箭,能不能射死你們呢?”

  完顏大睿智緩緩舉起了右手。

  幾個侍衛立即把弩箭對準了仆散忠義和孔彥舟。

  孔彥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目光陡然一厲。

  剎那功夫,他就有了決斷。

  他猛然拔出短刀,身子向前一靠,一把捂住仆散忠義的嘴,另一只手反握著匕首,就向仆散忠義的喉管狠狠地切了下去。

  “孔彥舟手刃仆散忠義!不知這個投名狀,大王可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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