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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不識廬山真面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臨安不夜侯

  那人提著褲腰帶站在花叢邊,顯然是想偷個懶,就在這里方便一下,卻一眼看見了伏在花叢中的一道人影。

  那人大駭,縱身往后一跳,卻被自己已經褪下的褲子絆了一下。

  虧得他身手敏捷,踉蹌了兩下,卻沒有跌倒。

  但他張嘴欲呼的喊聲,卻也因為這一絆給噎了回去。

  待他站穩身形,正欲再喊,楊沅已經像竄出洞的一條飛蛇,一掠而起。

  楊沅左手疾探,在那人呼聲出口以前,手刀便狠狠地戧進了他的喉嚨。

  “咝……”

  那位不知名姓的殺手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喉嚨里咝咝地出氣,但人顯然已經掛了。

  人,死了,死的干凈利落。

  楊沅心念一轉,正想把人拖進花叢隱藏,忽然想起那些巡夜人帶了獵犬。

  他若隱匿于花叢之中,借花草氣味尚可隱藏自己身上的氣息。

  可血腥味兒,怎么可能瞞得過獵犬的鼻子?

  棄尸不顧,繼續潛入?

  那樣的話,只怕不等他成功潛入內宅,找到齊云社三巨頭之一,巡弋的人就會敲響警鑼。

  內院就得被殺手們團團包圍,他將插翅難逃。

  就此退卻?此后這里必然會加強戒備,他再想潛入可就難了。

  甚至,作為一個剛剛滲透進來不過半個月的新人,他將是最大的可疑目標。

  “咝……”

  楊沅頭疼起來,這個時候該怎么辦?

  按照估算的時間,那隊巡弋人員就快到了。

  楊沅心念電閃,一縱身,便掠向那道打開的門戶。

  “咣啷!”

  房中光線更難視物,只能隱約看清各處的輪廓。

  楊沅不清楚房中有幾個人,也不清楚剛才被他殺死的人睡在第幾張床鋪上,

  他只看清一張床榻的輪廊,便揮刀撲了過去。

  結果,地上竟放著一個馬扎,楊沅一時無法看清室內環境,一腳把它踢倒。

  “誰?”

  室中陡然傳出一聲低吼,楊沅心中一寬,只有一個聲音,這房中只睡了兩個人。

  外邊已經結果了一個,就只剩下這一個了。

  楊沅一陣風般卷了過去。

  “呼”

  床上猛然驚醒的殺手看見一道黑影掠來,想也不想,雙腿一蜷,復又一蹬,雙手也同時用力一拋,一張床單就旋轉著向楊沅罩去。

  接著那人一個翻滾,就貼著榻沿摔下地去。

  “嗤啦!”

  刀鋒裂帛,楊沅手中的刀只是遲滯了剎那,便破開被單,剁到他的枕頭上。

  枕中的蕎麥皮登時飛揚起來,而那殺手已經趁著爭取來的這剎那功夫,滾落地面。

  他身子剛一挨地,便團身向前一個翻滾,一個兔子蹬鷹,上半身還躺在地上,雙足已狠狠地蹬向楊沅的小腹之下。

  楊沅一刀不中,便已抽身疾退,與此同時,掌中一口刀“夜戰八方”,刀風呼嘯。

  那人用了類似地趟拳的狠辣招式,卻沒想到楊沅動作如此之快。

  他一條腿被楊沅一刀砍中,頓時劇痛入骨,不由大叫了一聲,腿上力道便是一泄。

  楊沅現在可是“惜命”的很,眼前這人雖名不見經傳,卻是一個殺手,天天研究如何殺人,被訓練如何殺人的人。

  楊沅沒和什么人交過手,他只和大哥切磋過,真正接觸殺人技,也不過就是一年的光景。

  楊沅不覺得他在平等機會下,和一個從小研究如何殺人的殺手較量仍有勝算。

  更何況,巡邏的人就要到了。

  所以,既已搶占先機,楊沅片刻不退。

  他已確定了對方的位置,也清楚了對方手中并無兵器,

  因此一口刀由夜戰八方,陡然化作力劈華山,刀鋒狹著風雷之勢,便呼嘯而下。

  那殺手顧不得腿上被砍了一刀的劇疼,旋身擰腰,就要使一個“懶驢打滾”逃開。

  可他身子剛轉過一半,髂骨上就被一刀剁了下去。

  手刀雖輕,也是考慮了破甲能力加以設計的,砍一塊骨頭又怎么了?

  楊沅“咔”地一刀,生生把那人半個骨盆都給劈成了兩半,

  疼得那殺手大叫一聲,登時暈了過去。

  遠處正走來的一隊巡弋人員中,前方牽著的獵狗突然身子一矮,便大聲狂吠起來。

  那群夜巡人員頓時警覺,紛紛拔出兵刃。

  牽著獵犬的人一松繩索,喝道:“去!”

  那獵犬便像一道箭似的向前竄去,眾巡夜人緊隨其后。

  很快,他們就發現那條獵犬正向一個人不停地發起攻擊,同時發出憤怒的咆哮。

  就見那人手中寒光一閃,那狗突然嗚咽一聲,踉蹌倒在了地上。

  接著,就見那人一瘸一拐,瘋狂地逃向外墻。

  “快追,快追!”

  “當當當當……”

  警鑼聲,在后院里響了起來。

  訓練有素的殺手們紛紛從宿處沖了出來,不過他們并沒有奔向鑼聲響起處,而是有條不紊地先把內院兒圍了,接著才輻射狀向外延伸著控制各處屋脊、道路。

  楊沅一瘸一拐地奔向外墻,人剛一翻過墻頭,就陡然加速,敏捷如飛地狂奔而去。

  當騷動傳到前院時,雜役房也被驚動了。

  大胡子沖到門口時,發現睡在門口位置的楊沅已經先他一步,正站在門外抻著脖子向遠處張望。

  大胡子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楊沅搖搖頭:“就聽見敲鑼了,半夜三更的,敲什么鑼?”

  跟著出來的唐侯臉色一變:“敲鑼?咱們齊云社,怕是遭了賊吧?”

  后邊陸續披著衣服往外趕的雜役聽了,便有人哄笑起來:“老唐,你開什么玩笑?什么賊那么不開眼,敢來劫咱們齊云錦標社?”

  這時,楊沅的呼吸已經慢慢調勻了,他也淡定地笑了起來:“唐哥,你想多了吧?就咱們齊云錦標社這么多的英雄豪杰,哪個小賊敢來?”

  后院里,社副邸九州第一個趕到了側跨院兒,緊跟著是錄事魯臧。

  社頭巴亭璋遲遲沒有出現,他的娘子萬氏剛剛省親回來,又是一個那般火辣嫵媚的婦人,今夜自然不會“太平”。

  就算他們已經聽到了警訊,清潔整理,再著裝穿戴,也要費上一陣功夫。

  邸九州和魯臧沒有等他,在十幾個手執火把,把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晝的殺手簇擁下,兩人神色冷峻地勘驗著現場。

  今夜負責值宿巡邏的那隊殺手統領則在旁邊向他們講述著所見所聞。

  “那人受了傷,與阿黑搏斗時,看著身形就有些別扭,被我們驚走時,奔跑雖速,卻也是一瘸一拐的……”

  邸九州一邊聽著,一邊和魯臧沿著地上的血跡往前走。

  血跡越到墻邊越少。

  很顯然,要么是那個人傷勢不重,流血得到了抑制,要么是在匆忙中簡單做了包扎。

  邸九州抬頭看了眼圍墻,那個巡夜統領忙道:“已經有十幾個兄弟追出去了。”

  邸九州點點頭,看了魯臧一眼:“老魯,你怎么看?”

  魯臧撫摸著大胡子,若有所思地道:“會是……毀了‘至味堂‘的那個人嗎?”

  邸九州想了一想,緩緩地道:“他找上國信所,不難。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看得出來國信所有問題,只是沒有證據,誰也奈何不了他們。可是找上我們……”

  魯臧臉色凝重地道:“找上我們的話,那就意味著,那個人知道我們的真正身份了。”

  邸九州道:“可是……可能么?我們的身份,他能從何得知?”

  魯臧想了一想,道:“國信所那邊,只有李公公、張供奉還有沈勾當知道我們的底細。”

  邸九州皺眉道:“張定邦和沈鶴,已經葬身‘至味堂‘了,難道是李榮出了事?”

  這時,社頭巴亭璋終于趕了來。

  從他的面色上,倒是看不出一點兒剛剛正在歡娛的痕跡。

  這,大概是老天爺對女人不公平之處。

  剛剛經歷魚水之歡后,女人從臉上的潮紅、再怎么整理都有凌亂感覺的頭發、眉梢眼角的風情,還有那濕漉漉的眼睛,總能叫你看出一些端倪。

  但,男人基本沒有這些體征。

  所以,沉著臉的巴社頭,顯得很是嚴肅。

  聽邸社副把事情對他簡單描述了一遍之后,巴亭璋道:“此人能越過巡弋人員,潛入到這里才被發現,從現場情形看,還是因為有人起夜,偶然發現,可見此人對我齊云社內部的警戒很是熟悉……”

  邸九州聽弦音而知雅意,道:“社頭是說,有內奸策應?”

  魯臧道:“有可能有內奸,也有可能,就是內奸!”

  巴亭璋雙眼微微一瞇,沉聲道:“先對社中人員,逐一做個排查。此人已經受了傷,如果人就在齊云社,他跑不掉!”

  火把燃得夜如白晝。

  雜役房門前,十六名雜役站成兩排,衣服都堆在地上。

  他們光溜溜的站在那兒,除了白川白老大有點肚腩,其他人都顯得身材精瘦。

  畢竟天天干活的人,吃的又不是多好,哪可能養出胖子來。

  但同樣是瘦,有的人就瘦得好看,細腰乍背,翹臀長腿,充滿男性的健美感。

  比如……“小宋”。

  大胡子站在“小宋”左邊,唐侯站在“小宋”右邊。

  幾名三更殺手在錄事魯臧的帶領下,殺氣騰騰地逐一檢查著。

  光不出溜的白老大點頭哈腰地賠笑在一旁,連帶著他家小白也跟著點頭哈腰的。

  控制住內外環境之后,就是對所有人員做了排查的,包括三更殺手的自查。

  這些雜役已經是最后一批了。

  大胡子不時偷瞄“小宋”的“小宋”一眼,唐侯也是。

  “小宋”站得筆直,但他眼角看得見左右兩人的舉動,忍不住小聲地道:“我有的,你們都有,看什么看!”

  大胡子“嘖嘖”兩聲,扭過了臉兒去。

  確實是人家有的,他都有,可是,有和有,它有時候不一樣啊。

  就像他們十六個雜役站在這兒,同樣是光不出溜的,可論身材之勻稱,肌肉之健美,人家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宋”。

  就像十五朵狗尾巴花簇擁著一朵富貴牡丹,大家都沾了一個花字,可是真的不一樣啊。

  他倆就站在楊沅左右,哎,瞧瞧人家這本錢,做個雜役,真是虧了!

  最主要的是,你讓兄弟我很難堪啊!

  唐侯就沒想那么多,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比較矮、比較胖的緣故。

  不然的話,兩個人怎么可能差距那么大?小宋是一頭毛驢子么?

  第一排雜役檢查完了,白老大陪著魯臧和幾名殺手來到了第二排。

  楊沅站在隊伍中,一點都不慌。

  在他行蹤被發現,不得不把那個起夜人殺掉之后,他就立即估算出了形勢。

  進,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有巡夜人和獵犬的存在,無法隱藏被殺者的氣息。

  如果他繼續潛入內院,不等他找到三巨頭之一的住處,整個齊云社就得被驚動。

  若就此退卻,就有兩個問題。

  一是此番打草驚蛇,再想來,難了。

  二是如果人家想到要做內部排查,他這個新來半個月的人,就很容易成為懷疑對象。

  幸好他之前的從業經歷,使他善于跳開常人思維去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以,他主動讓巡弋的殺手發現了他,從而讓一群人親眼看到了他“一瘸一拐”受了傷的“事實”。

  至于他一路逃去時滴落的血液……

  伱以為他為何要主動沖進房去,干掉另一個殺手?

  裝血的水壺,已經被他打碎,攪埋在房后溪流中的泥沙里。

  因為他身上無傷,又做了這些誤導,所以他才敢冒險留在這里。

  否則,他早就第一時間溜走了。

  檢查他的人,只是舉著火把,圍著他前后轉了一圈兒,又叫他抬起腳底板,連腳底有無受傷都看過了,就馬上去檢查下一個人了。

  他們不僅在檢查每一個人的身體,也在觀察每一個人的神色。

  楊沅和左右兩個雜役低聲說笑的模樣,他們早已看在眼里。

  心態如此輕松的人,嫌疑自然也小,他們在檢查之前,其實就已把楊沅排除在外了。

  另外就是,他們也不想看楊沅。

  沒辦法,本錢和他有得一拼的,身材沒他好;身材和他有得一拼的,模樣沒他俊。

  這種男人,太不招人待見了。

  內部排查,未到天明便全部結束了,刺客不在其中。

  消息報到巴亭璋那里,他輕輕吁了口氣。

  “看來,是我多慮了,這個人應該是潛伏在外的人。”

  邸九州笑道:“我就說嘛,此人若是已經把我們當成了目標,直接來對付我們就行了,何必潛伏于此,他又不是專找某一個人,我們整個齊云社,人人都是他的目標。”

  錄事魯臧沉聲道:“還是要小心一些,近期應該加強戒備,咱們那件大事行動在即,不容有失。”

  巴亭璋道:“加強戒備是應該的,不過,這幾天倒也不必如臨大敵。那人受了傷,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了。”

  他揮揮手道:“你們先去歇息吧,咱們不要自亂了陣腳。”

  邸九州和魯臧答應一聲,向他拱拱手,便退了出去。

  巴亭璋輕輕吁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屏風后面,忽然傳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巴哥,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否則,我們就算是耗,也要被那人耗死,得想個辦法,主動引他出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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