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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明上河的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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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臨安,富甲天下。

  一艘艘小船從太陽升起時,就從臨安城的各處水門魚貫而入,將市郊最新鮮的蔬菜瓜果、魚螺蝦蟹送到御街沿岸各處酒樓、茶肆里去。

  坐在船頭的農家小娘子還在輕輕地哼唱著小曲兒,無憂無慮。

  臨安城的茶樓酒肆、藝場教坊,也從夜色中蘇醒過來,重新陷入處處笙歌。

  人口如此眾多,街市如此繁華,但臨安的大街小巷,卻是潔凈無比,并不見污穢。

  中華民族的城市管理,歷史極其悠久。

  “殷之法,棄灰于道者,斷其手。

  ”秦連相坐之法,棄灰于道者黥。”

  唐朝時候,則是“出穢污之物于街巷,杖六十。”

  只有嚴刑峻法禁止居民亂倒垃圾穢物自然不行,“路廁”和專門的城衛清掃機構,也是很早就出現了。

  宋朝在這方面做的尤其好,設立了“街道司”這樣的環衛機構,臨安城的“環衛工人”們都穿著統一的青色袍衫,清掃著大街小巷。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列珠璣,戶盈羅綺……

  這些文字里的描述,是臨安城的真實寫照。

  但文字里的描述再如何美麗,也沒有置身其間的鮮活。

  一進城,楊沅就走進了這樣一副鮮活的畫卷。

  他耳邊聽到的有吳儂軟語,也有河洛之音。他親眼看著的,是摩肩接踵的行人,一路的人間煙火。

  從他踏進臨安城開始,水墨便已不再是一副寫意,而是一副寫實。

  沿御街一路走下去,到了太平坊的時候,楊沅向右一拐,穿過太平坊,就是后市街了。

  按位置來說,這兒就相當于后世城市的二環以內,城中心地段。

  楊沅騎的驢子就是從后市街的陸氏騾馬店租來的。

  大宋的主要城際交通工具就是驢,有條件養馬的向來都是燕趙、陜西和西域一帶的地方。

  可大宋立國時就先天不足,到了南宋時候就更沒了養馬的條件。

  因此,若不是大官巨富或者軍人武職,是輪不到你騎馬的,就像今天的蘭博基尼,那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的。

  牛車太慢,轎子太貴,也就小毛驢最能吃苦耐勞。但,一頭毛驢的租金一天下來也有一百文錢了,而一個大宋百姓,一天的收入基本上在一百至三百文之間。

  所以楊沅因為大老遠的送索喚去班荊館,卻無人簽收而大怒鬧事,其實也情有可原。

  楊沅在陸氏騾馬行還了驢子,出來后再過一道石牌坊,就是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巷。

  小巷其實并不窄,只是巷中還有一條河。

  河水潺潺,兩廂住戶門前常有一道石階直接鋪進河里去,方便居民們汲水與浣衣。

  水上還有一架架的小橋貫通兩岸,有木橋,也有石橋。

  橋兩岸招牌林立,旗幡招展,這是小吃一條街,其中不僅有本地美食,也有從汴梁傳來的血肚羹、雞毛菜、灌肺、豬胰胡餅等風味小吃。

  因為巷子的另一頭通向秘書省,很多秘書省的小官小吏也常來這里覓食。

  楊沅從青石巷的石牌坊下剛走進去,旁邊一家鹵肉店里就傳出一陣急促的“篤篤篤”的剁案板聲,楊沅聽那刀聲所帶的火氣越來越大,頓時很有經驗站住了腳步,順手還拉了旁邊的行人一把。

  “嗖”地一聲,從鹵肉店里飛出一物。楊沅一個”鐵板橋“,青石小巷里,少年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宛如定格了一般,唯有一物,貼著他的鼻尖射向對岸。

  對岸那戶商家店鋪里摞了很多酒壇子,門口旗幡上也有一個“酒”字。

  酒鋪里有個五旬上下的男人,臉上沒有二兩肉,卻滿臉的髭須。

  他一抬手,就準確地接住了那拋過來的東西,卻是一只鹵好的雞屁股。

  髭須削瘦漢子呲牙一笑,單手抓起一口酒壇子,就往一只大碗里注了半碗酒。

  那口酒壇子帶酒帶壇子怕不有三十多斤重,他單手抓著倒酒,卻穩穩的如同鐵鑄。

  倒完了酒,他把酒壇子一墩,把雞屁股扔進嘴里大口嚼著,又端起碗來豪飲一口,放聲大笑道:“還真他娘的香咧!老計,你這雞屁股鹵得沒得說,再有只管拋來。”

  對岸鹵肉鋪里,一個胖大漢子,手握著一口尖式廚刀,怒瞪雙目,跟一只氣鼓鼓的蛤蟆似的。

  胖大漢子手中這口尖式廚刀與后世的西式廚刀類似,早期的中式廚刀其實都是這種尖式廚刀。

  但是從宋代開始,中式菜肴愈發豐富,大量應用了切片、切絲和分割技術,尖式廚刀已經落伍,更有效的直角方刀已經出現。

  不過,這胖大漢子說過,他家祖上就是賣鹵肉的,這口廚刀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意義非凡,不舍得換。

  聽到賣酒髭須漢子調侃的話語,胖大漢子破口大罵起來:“我呸!你這倒街臥巷的橫死賊,是不是又在那廂說老子的壞話了?”

  髭須漢子訕笑道:“你自己心地腌臜,就琢磨別人也不是好人,我賣酒與客人,對客人當然要殷勤一些,你心虛什么?”

  胖大漢子火氣很大,他氣得用廚刀直剁案板,大聲咆哮道:“你與客人說話,那便說話,為何一邊說話,一直賊眉鼠眼地看我,分明不懷好意!”

  髭須漢子撇嘴道:“你又不是一個水靈靈的小娘子,哪個稀罕看你,你當你是宋家小娘兒?”

  “哎呀,你這活該剜口割舌的潑才,老子今天活剮了你!”胖大漢子暴跳如雷,抓起廚刀就往外沖。

  楊沅趕緊上前將他攔住,好言相勸道:“計老伯消消氣,你消消氣。還有老茍叔啊,你們兩個就不要整天吵架了,和氣才能生財,你們整天這般叫罵,生意還做不做了?”

  楊沅把計老伯一路推回店去,順手從他案板上抓起一塊鹵雞,丟進了自己嘴里。

  對面髭須漢子笑道:“二郎你忙你的,不用理他,那老東西一天不找事兒他就難受。”

  賣鹵雞鹵肉的胖大漢子姓計,賣酒的髭須漢子姓茍。

  楊沅聽宋家小娘兒說過,他們兩個和宋老爹年輕時曾一起從軍,現如今都在這條巷上做生意,老計賣肉,老茍賣酒,老宋開小食店,本是相互成全的生意。卻不知為何,計、茍二人卻總是叫罵不休。

  楊沅好說歹說,總算哄得計老伯氣呼呼地坐下,這才又順了他一塊雞肉,往旁邊的宋家小食店走去。

  石牌坊下,悄悄跟出一個人來,方才這一幕,他都看在眼里。眼見楊沅走開,他才從掩身處出來。

  此人叫于吉光,國信所密探,從班荊館,一路盯梢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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