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
就在百靈妖界各地修士往‘往生界門’所在之地,一一匯聚而來的同時,跟隨幻臂尊者三人一同飛遁進入此地的衛圖,也在一陣天暈地旋中,重新落定了下來。
只是,剛一站穩,還沒等他看清眼前之景時,他體內的法力就驟然消失,神識、靈寶等物,也盡皆消散——緊接著,他便在此眨眼之間,如同‘凡人’一般,愕然的站在,一處人來人往的熱鬧集市之內了。
周遭的人流,瞬間向他擠來,而受此推搡的他,也踉踉蹌蹌的向后跌了幾步。
“這里是幻境?還是心魔作祟?”衛圖怔然,感受著掌間孱弱至極的力量,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的陰晴不定、以及焦急之色了。
無它,失去力量,對于任何修士來說,都是極難接受的事。
更何況,此刻他還處于‘往生界’這等險地,稍有差池,就是殞命的下場。
只是——待他平復心境,以打破‘幻境’、‘心魔’的手段,再度嘗試感知周遭環境之際,卻發現,這一切仍是做了無用功。
他仍舊被困在了這座‘集市’之內,如凡人一般,體內沒有一絲一毫的法力。
也就在此刻。
忽然間,周遭的人流分開了一條闊道,一匹快馬從中奔襲而出,向位于最中間的衛圖,揚蹄踏來。
這一時刻,明明是最弱小的凡馬,但衛圖的心底,卻生出了,不將其避開,自己就會身受重傷的念頭……
他面色微變,急忙向一旁閃去。
但可惜,此時的他動作明顯太過遲緩了,還未來得及挪步的時候,自馬背處甩來的馬鞭便先一步趕至,在‘嗖嗖’一道破空聲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緊接著,疾馳的快馬,在馬頭即將撞在衛圖的這一瞬間,被馬背上身穿皂袍的官吏,眼疾手快的勒緊韁繩,停了下來。
“賤民,見到官馬為何不避?”這官吏怒目圓瞪,繼續甩起馬鞭,似是出氣一般,再一次的抽在了衛圖的臉上。
啪嗒!啪嗒!
刺紅的鮮血、夾雜著火辣辣的痛感,登時便被‘怔怔出神’的衛圖所感知到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幕。
凡人?他真的成為凡人了?
再是心魔,再是幻相,也不太可能有此真實的觸感,而且……也難讓他這一個堂堂的合體大修,這般的‘沉淪’下去,難以清醒過來。
“這就是往生界,足以令大乘仙人‘復活’的輪回之地……”衛圖喃喃自語,失神了片刻。
耳邊官吏的痛罵聲不休、那甩起的馬鞭也再度一次次的落在了他的臉上……
但他也如此前一般無視,繼續沉下心去,尋找離開這一‘幻境’的辦法。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他失血愈來愈多之時,那一曾經浮于心頭的‘重傷’、‘死亡’之感,也再一次的出現在他的意識深處了。
仿佛,在此刻作為‘凡人’的他身死道消,在現實世界的他,也會立即一并死亡一般。
“道友不可!在此幻境死亡的話,往生界內的本體,也會一同身死的。”
就在衛圖于此掙扎的片刻間,一道疾呼之聲,也突然在集市的上空出現。
此話一落,哪怕衛圖再是無視雜音,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睜開眼睛,望向了從遠處飛來的,那一抹倩影。
“修士?”他暗皺眉頭,看著這一身穿梨白宮裙,面有淚痣的漂亮女修。
同一時刻,在此女修出現后,鬧市的商販、看熱鬧的百姓,也紛紛露出了敬畏的目光,遠遠的避開了,在此刻,已經落得滿身鮮血、一臉傷痕的衛圖。
“蕭仙子,這……小人不知他也是修士,所以不慎沖撞了這位貴人,您大人有大量,還望饒恕小人……”望此一幕,馬背上的官吏也隨即收起馬鞭,以頗為尷尬的神色對此女諂媚一笑道。
但此女只是以杏眸冷冷的看了這一眼官吏,沒有理睬絲毫。
接著,其微微頷首,對衛圖目光示意了一下后,一甩袖袍,以法力直接把衛圖帶離了這一處鬧市。
“道友心中或許有諸多不解,但無論如何,在這往生界內,都不宜直接尋死。”蕭仙子溫婉一笑,對衛圖解釋道。
語畢,此女便言簡意賅的向衛圖說起了,往生界和外界的不同之處,以及此地為何不能‘身死’的原因所在。
和衛圖一樣,此女也是‘誤入’這往生界的一名修士,在初來之時,也曾想過和衛圖一樣,借身死逃離這一‘幻境’,或者窺見這‘幻境’的一些弱點。
但可惜,出于內心的恐懼,她遲遲也沒敢下定這一決心。
直到在兩百年前,偶遇了同在這片‘幻境’的另一名修士,才知這往生界的奧妙所在。
往生界,重在‘往生’二字。
枉死之人,是會真正的身死道消。
而‘壽終正寢’之輩,就可在身死的一剎那間,暫時脫離‘幻境’,前往‘往生界’內的圣地——葬仙神殿。
而闖過‘葬仙神殿’,才意味著真正脫離了這片幻境。
若未闖過,則會進入下一次的‘輪回’,等待下一次的壽終正寢,再次脫離‘幻境’,前往葬仙神殿……
也是因為曾經受過其他的修士相幫,所以‘蕭仙子’才會在衛圖落難之時,及時的伸出援手。
“脫離這片幻境的時候,妾身可是看到了不少,因為自殺、意外身死而法體腐朽、生機斷絕的修士……”蕭仙子面露追憶之色,以嘆惋的口氣說道。
“休看妾身如今還風華正茂,但這已是妾身踏入這‘幻境’輪回的第七次了……”說到這里,蕭仙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后,語氣多了一些滄桑之感。
“壽終正寢的話……”聽此,衛圖心中微是一動。
按照蕭仙子所言,此刻的他,是貨真價實的‘凡人之軀’,會在‘幻境’之內,如凡人一樣、生老病死。
那么,區區百年的時間,對他來說,似乎不是不可等待的……
“凡人之軀雖好,雖能時間最短的‘壽終正寢’,脫離這片幻境……但也難借此闖過‘葬仙神殿’……”
“那地方,境界越高,才越有希望闖關成功。”蕭仙子輕嘆一聲,提醒道。
“什么?境界越高?才越有希望闖過‘葬仙神殿’……”此話一落,衛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境界越高,壽命就越是悠久。
那么,壽終正寢的‘難度’自然也就越大了。
哪怕僅修至筑基境,也有四百年的壽元……
而此境,不用多想也知,是不太可能闖關‘葬仙神殿’成功的。
無它,眼下的蕭仙子,憑其御空而行的手段來看……似乎就處在這一境界。
“就是不知……蕭道友是因何故,誤入了這往生界?”衛圖微瞇雙眼,問起了這一存于他心中許久的疑惑。
他可以非常清楚的確定,被幻臂魔尊、火石尊者等人打開的‘往生界門’,在此之前,至少萬載之內,是無人打開過的。
那么,蕭仙子、以及其他修士的‘來歷’,就顯得十分可疑了。
“此原因,妾身也不知道,只知自己在進入往生界之前,是正在被人追殺……然后不知因何緣故,等蘇醒過來的時候,就突然出現在這‘往生界’內了,”聞言,蕭仙子隨即苦笑一聲的回道。
“莫非……寇道友不是被人追殺,才誤入的此地?”蕭仙子略有詫異的看了衛圖一眼,好似在疑惑,為何衛圖會發出此問一般。
她七世輪回中,所碰見的、類似衛圖這般的新人,縱有此問,也往往會在詢問完‘往生界’是何地后,才會在交談中無意的提起……
如衛圖這般,刻意詢問此事的修士,她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對于這一點,蕭仙子也并未多想,在聽完衛圖解釋完的理由后,也隨即停止了進一步的探究,轉而和衛圖繼續說起了在往生界內的其它的注意事項。
除了不能自殺、意外身死外。
往生界的‘幻境’,亦是存有國度的,一旦越過了國界,也會立刻枉死,身死道消。
“對了,寇道友生前的境界是何境?金丹,還是元嬰?”
片刻后,講完‘往生界幻境’的種種之事后,蕭仙子再一次的恢復了,和其年輕容貌相匹的率性,聲音清脆的問道。
“這……”聽到這里,衛圖不用多想,也知此女在來往生界之前,境界當不會太高。
“寇某境界是在化神一境。”他淡淡一笑,把自己的真實境界壓低了數層。
“化神?竟是化神之境?”聽此,蕭仙子當即驚愕出聲,看向衛圖的目光,多了幾分隱隱的敬畏了。
這時,此女也旋即苦笑一聲的,說出了自己在誤入‘往生界’前,境界只有‘金丹巔峰’的這一事實。
也是同處于‘往生界’。
不然,擱在外面,以她的境界,連面見衛圖的資格也沒有。
“不過這也是好事,若能得到寇前輩指點的話,妾身突破元嬰境界就大為有望了……聽其他道友說,突破自身原來境界,以更高境界闖入‘葬仙神殿’的話,闖關成功的幾率,會更大一些。”
蕭仙子面露驚喜的說道,似乎認定了衛圖會報答她的恩德,進而在修煉之事上給予她指點。
半日后。
指點完蕭仙子修煉的衛圖,也隨即從蕭仙子的洞府而出,來到了位于此女洞府數十丈之外的一座相鄰洞府,入住了進去。
此洞府,是蕭仙子特意為他所開辟的。其內,除了必須的修煉室外,亦放了一些凡人所需的清水、食糧,防止他因為饑餓,而意外身隕。
“修煉?亦或壽終正寢,待百年后,一窺那所謂的‘葬仙神殿’?”盤膝而坐的衛圖,揉了揉發脹的眉心,思索起了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的問題。
如果以此凡人之軀壽終正寢,那么他最多只需百年,就能一窺‘葬仙神殿’了。
但要是修煉……哪怕只有練氣境,所耽誤的時間,也太久了。
“不!不對!這‘往生界幻境’當不會這么困難,復雜到了需要數百年、數千年,乃至無盡輪回才能破開……”
“泣河魔祖可不會等幻臂魔尊等人在此地浪費這么多的時間。”
忽的,想到了此處的衛圖微是一驚,當即打斷了自己腦海中,此前生出的那一修煉思緒,并且立刻停止了……自己下意識導氣入體的行為。
瞬間,他像是發覺了什么,臉色蒼白的大口大口喘起了氣。
這一事實,按照常理,以他的心性,早在聽到蕭仙子說出已經度過數次輪回的時候……就能發覺到、并且意識到其不對。
但偏偏,直到現在,這才回了過神。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強大力量,影響了他的思維,使他相信、并聽從蕭仙子所說的那些話……
“但借‘枉死’離開這里,似乎也并不可行……”衛圖皺緊眉頭,在集市的時候,那一浮于腦海的真正死亡之感,他亦深有體會。
如非如此,他也不會坐視蕭仙子救他離開,來到這里了。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破局之策?”
衛圖咬緊牙齒,拿起用以砍柴劈火的柴刀,在自己的手心處,留下了一道‘勿要修煉’的四個血字。
他直覺,一旦就此引氣入體,在此地成為‘修士’,那么距離脫困就真的是遙遙無期了。
包括……在此地如凡人一般,為了續命而吃飯喝水。
“再等等,至少在餓死之前,能不碰就不碰……”衛圖微瞇眼睛,提著洞府內、這些蕭仙子所留的充饑之物,一股腦的將其全部扔到了臨近洞府的山崖下面。
這樣,就足可保證,他在未喪失此記憶之前,盡可能的維持自己的判斷。
“如果,自盡也會導致自己的‘真身’身死……那么,嘗試以儀式喚醒自己,說不定亦是可行的……”
衛圖靜下心神,重新盤膝而坐,雙手開始掐動一個個繁瑣、晦澀的法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