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海關辦公室，駱垚坐下后，就拿出了小苔蘚給取貨單。
工作人員接過后，快速地看了一遍，確認了信息后，就把單子恭恭敬敬還給了駱垚。
“駱院士，單子沒有問題，貨物這邊您安排了人來取嗎？”
“不用，可以放行的話，我讓人控制著白帝直接往我們研究所飛。”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丁向勇聽到這里，著急了起來。
“駱院士，能否商量下，賣我們一臺六軸高精度機床設備？”
駱垚抬眼，這才發現是角落里面的人在說話。
他想了下海關在電話里面說的，頓悟道：“是你們要找我？”
“沒錯，駱院士，我們目前需要一臺六軸高精度機床，能否請您轉讓一臺給我們？”
駱垚心想登月工程那邊還需要這種機床，他轉讓出去了，豈不是效率就降低了？
所以他面無表情，相當干脆地說道：“不行。”
丁向勇顯然沒有想到駱垚這種身份的人，會一口拒絕他，一時半會兒竟然楞在了原地，最后還是楊力反應快，說：“駱院士，機床的事情能否再商量下？”
“您知道，我們也在努力制造六軸高精度機床，但現在沒有個對比，不知道我們距離別人還差在哪里，現在您這邊勻一臺給我們，對您的影響應該不大。”
駱垚雖然不知道小苔蘚為什么訂購了三臺，但既然這三臺都到手了，那這三臺都是他的了，畢竟小苔蘚用的也是他的錢。
影響大不大都另說，但楊力的態度讓駱垚不爽了。
想當初他缺個什么，都是自己想辦法，怎么到了楊力這里，就非得賴上他了？
“所以，國外都造出了六軸高精度機床，你們還沒有造出是吧？”
“機床關乎著我國的航空業、軍工業等等重要領域，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楊力和丁向勇臉上有些尷尬，丁向勇說：“這個研發確實不容易，像是發格、雷尼紹的高精度角度編碼器，高端多軸數控系統，精密減速機，高剛性絲杠這種東西我們目前來說，想要完全實現自主建造，有很大的難度。”
“因為長時間沒辦法在技術上得到突破，也導致了我們公司利潤微薄，大家都知道國產機床不好用，資金不足這也導致了沒有人才愿意加入機床行業。“
“畢竟，誰也不想拿著幾千塊的工資干著沒有出路的工作。”
“我們現在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里面，沒有資金沒有研發沒有人才，技術上沒辦法突破，這又導致了我們沒錢。”
“這幾年雖然有官方的扶持，但資金有限，我們想要造更高級的機床就被卡在原地了。”
“駱工，伱可能覺得我們臉皮厚，找你要設備，其實我們也是沒辦法了。”
駱垚聽了點頭贊同道：“你們臉皮確實不薄，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那樣，那你們為什么不跟官方申報，讓官方扶持你們？”
開玩笑！
都能找他來要設備了，就不會找官方扶持？
駱垚覺得這兩人邏輯有問題。
“這其實是因為我們之前找過官方扶持，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駱垚看見楊力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想這有什么不好說的？
楊力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看的丁向勇，有些小心翼翼地說：“丁經理，要不你來說？”
丁向勇擺手，說：“這些事我開不了口，你來。”
“當年盛機天降了一位神人，帶著盛機迎來了短暫的輝煌，但是因為后續戰略出現問題了，他們搞研發缺錢，那位神人就在全國找政府拿了地，建立了23個智造谷里面放上了他們的機床，想用租用的方式來收取一些小廠的租金。”
“但最終23個智造谷里面空了20個，還有3個經營狀況也不太好，導致本來就缺錢的他們更加雪上加霜，研發的資金很快就斷了。”
“后面官方雖然也在扶持，整體扶持考量也比以前嚴格了很多，這就導致我們現在想要向官方申請扶持，很難拿到手的原因。”
“近幾年我們的情況稍微好點了，但官方依舊在卡我們，我們現在找駱工您要設備，純屬于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楊力說的聲情并茂，駱垚在旁邊聽的卻不太相信他的話。
按照他的說法，官方豈不是成了阻止他們發展的最大源頭？
駱垚覺得好笑。
按照他的接觸，官方對于有技術的企業，恨不得砸鍋賣鐵去支持，楊力所說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
唯一有可能的是，這些企業自己不求上進，讓官方覺得扶持再多也沒有必要。
想到這里，駱垚決定當場打電話給單興了解情況。
駱垚拿出手機，撥打起電話的樣子讓丁向勇和楊力心驚了。
他們不知道駱垚要干什么。
“單會長，找你了解點事情，我想問下我們的機床企業為什么拿不到官方的扶持？”
單興的聲音從外放的喇叭中傳了出來：“駱工你聽誰說的拿不到？我們扶持他們有用嗎？機床行業需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去培養技術人才，積累實際經驗才能有所突破，那些企業為了追求利潤，自己不想研究高端機床，這怎么能怪我們？”
駱垚看向了丁向勇和楊力。
“高端機床市場沒那么大，所以研究的企業就少，我們想扶持也沒辦法扶持啊！”
單興這么一說駱垚就明白了。
他們的企業不是說造不出來，而是覺得沒必要投資那么多資金進去。
高端市場已經被泥轟、漢斯等國占據了，他們再想擠進去，花費的成本和時間，對于他們來說是極為不合算的一筆投入，正因為如此，他們寧愿使用進口部件來組裝中端機床，這樣一來，制造速度快，回本也快。
看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丁向勇和楊力，駱垚說話了：“如果官方不出來牽頭，群體逐利的不理性就會越來越明顯，我認為我們需要找一家企業來扶持實驗，否則機床領域我們很難得到發展。”
“特別是現在，我們主攻的領域，都需要用到高端的機床。”
“駱工你說的是，現在六軸高精度機床很難買到了，我們只能自主生產。”
“不過難度頗大，我都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們那邊的研發工作。”
“不影響，因為我買到了三臺吉特邁制造廠的六軸高精度機床。”
單興在電話那頭以為自己聽錯了，就說道：“吉特邁制造廠的六軸高精度機床？這東西不是被禁了嗎？駱工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這個……我有我的方式。”
見駱垚不愿意說，單興也就不再追問了，不過對方的語氣明顯激動了起來：“居然有三臺吉特邁制造廠的六軸高精度機床！這樣的話，那我們確實了可以開展一次實驗！”
“駱工你有想合作的機床廠嗎？”
“沒有，不過我面前就有兩家公司的代表，他們在知道我有三臺六軸高精度機床后，就想找我勻一臺。”
單興聽到駱垚這話后，差點把桌子掀了。
也就是說剛才他說的話全部被對方聽到了？
駱院士這不是害慘他了嗎？
這些機床廠的人，誰知道會不會給他穿小鞋？
單興在那擔心著，但誰想，丁向勇和楊力根本不在乎他剛才所說的話，他們只關心駱垚說要選一家做實驗。
以往他們不愿意做高端機床是因為投入成本的原因，現在有駱垚在一旁協助他們研發，那他們豈不是要發達了！
而且只選擇一家來做實驗，如果這家能夠順利突破高端機場的技術，那是不是能夠直接躍升國內第一機床廠？
現在機床廠的特性都是大而不強，所以他們很清楚，要想爭奪市場，就得有獨家技術，讓別人離不開他們！
丁向勇和楊力意識到機會來了后，連忙說道：“我這邊愿意配合您進行實驗！”
“駱院士，我們廠也能配合你！希望你能給到我們機會！”
駱垚沒有直接選擇他們任何一家，而是說道：“我的三臺機床需要有人操作，你們派你們最厲害的人來操作，誰操作的更好，我就和誰聯合做實驗。”
聽起來很公平，所以丁向勇和楊力立刻讓人去請機械工程師來操作。
等到工程師們到場后，都是第二天了，此時的機床已經被運回了可控核聚變小型化研究所。
這次單興也陪著駱垚過來了。
盛機的工程師，接通了機床的電源后，在機床上按了幾個按鈕后，站在了原地一直盯著機床上的屏幕。
察覺出異樣的丁向勇，問道：“你那邊做好了準備就趕緊開始吧。”
“丁經理，我做好了準備但是機床做好準備啊！”
“這條機器里面，連數控系統都沒有！”
丁向勇一聽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他說：“駱院士，你這購買的應該是‘閹割版’，里面沒有安裝數控系統。”
閹割版？
駱垚沒有料到他的機床沒有連數控系統都沒有，他隨口問道：“那你們有現成的嗎？”
“額，這個造起來比較麻煩，所以我們的數控系統可能無法帶動這臺機床。”
“不過駱工你也不用擔心，你可以先放一臺機床在我們那里，我們可以加快速度研究合適的數控系統。”
“加快速度？那有多快？”駱垚不以為意，他轉頭對著身后的電腦，說：“小苔蘚，你有沒有辦法操控這三臺機床？”
當然可以，這東西不是有手就會的嗎？
說完，小苔蘚通過遠程控制，讓機床動了起來！
楊力有些吃驚地看著正在慢慢動著的機床，說：“機床肯定不能讓它光動起來就行了，還需要讓對方造出東西出來才行。”
“那你想要造什么？”駱垚也想知道小苔蘚在實際應用中，如何表現的。
“那就打個S試件出來吧。”秦機工程師說道。
“S試件是我國唯一一個檢驗高端機床的ISO標準，能打出這個出來，那就證明數控系統和機器沒問題。”
“只要你們把S試件打出來，我用手摸，都可以知道這一套機器有沒有問題。”
駱垚站在一旁，他雖然不知道什么是S試件，但他知道，這個S試件的制造不僅是對機床性能的檢驗，更是對數控系統的考驗。
就算他不懂，小苔蘚應該懂這個叫S試件的是什么吧？
駱垚對著電腦屏幕說：“小苔蘚，打一個S試件出來。”
小苔蘚聽到駱垚的指令后，開始調試起了參數，確保機床能夠按照預定的軌跡運行。
機床開始緩緩動作起來，切削刀具在高速旋轉中發出尖銳的嘯聲，它們精準地切入金屬原料，火花四濺，金屬原料在機床的切削下逐漸變形，最終變成S試件的雛形！
駱垚閑的無聊，開始在一旁進入自己的世界，考慮如何讓這三臺機床實現最大化的應用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S試件逐漸成形，它的表面逐漸變得光滑，輪廓也愈發清晰！
小苔蘚監控著機床的運行狀態，不斷調整著切削參數，確保試件的精度和質量。
但在一旁，秦機工程師搖頭了。
他注意到切削刀具的軌跡似乎有些不穩定，一會兒偏離預定的路徑，一會兒切削深度不均勻，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
一個穩定的數控系統是制造高精度試件的關鍵，如果系統存在問題，那么即使機床本身再先進，也無法保證試件的精度和質量。
終于，在機床逐漸減弱的轟鳴聲中，S試件被制造出來，它靜靜地躺在機床的工作臺上，光滑的表面反射著燈光。
秦機工程師搶先走過去，拿起了S試件。
“怎么可能，剛才明明軌跡都出現了問題，這塊S試件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完美？”秦機工程師眼中滿眼的不可思議。
因為剛才我想試下用其他方法控制，玩夠了我就回歸正常了啊。
小苔蘚坦誠的聲音在整個房間響起后，秦機工程師等人都無語了。
他們視作高難度的數控系統，小苔蘚居然還玩了起來！
真是氣死個人！
特別是秦機工程師緊握著S試件，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備：“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多危險？數控系統是整個機床的核心，你居然拿它來玩！如果因此造成機床損壞或者試件精度不達標，后果不堪設想！”
欸，不是，怎么還教育上人工智能來了？
緩過神的駱垚被秦機工程師的舉動也整懵了，他反應過來后，說：“這些機床都是我購買的，小苔蘚想測試也是經過我允許的，就算她造成了什么后果，也不用你們來承擔。”
駱垚話里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他的人工智能他知道教育，用不著別人來操心。
單興見狀，打圓場道：“工程師也是心疼機器，駱工你別放心上，S試件現在如何？”
秦機工程師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仔細檢查起了手中的S試件。
他先將S試件置于光線充足的地方，從各個角度仔細觀察其表面。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一般，仔細搜索著可能存在的瑕疵。
S試件的表面光滑如鏡，反射著亮眼的光澤，似乎并無明顯問題。
然而，秦機工程師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知道，僅憑肉眼觀察是遠遠不夠的，他拿起了放大鏡，開始對S試件的每一個細節進行更深入的檢查。
駱垚無語，剛才這位還夸口用手就可以檢查出來了，怎么搞了半天還要上工具？
看來這些工程師說話有時候是真的裝！
秦機工程師沿著S試件的輪廓，從一端到另一端，逐一檢查其邊緣的銳利度和光滑度，他用手輕輕觸摸著試件的表面，感受著其質感是否均勻，同時，他還用三坐標測量機對試件的尺寸進行了精確的測量，確保其與標準尺寸相符。
越看他越心驚。
S試件之所以能夠成為高端機床的檢測標準，就是因為它是真的難制造出來。
扭成麻花一樣的S形曲線，看起來很簡單，但它的曲面相當特殊，不是直接圓弧和直線組成的，這就需要在幾何精度、定位精度、綜合加工效率、綜合表面等各個方面做到高度精準的控制，才能在一塊鋁材上造出S試件出來。
而秦機工程師手上的S試件，讓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完美。
力度在每一個轉角的地方都很克制，弧線精準而又光滑，他拿著S試件翻來覆去地看著，最終確定了一件事。
“原版的數控軟件，可能沒有這么精準。”
“駱工，你這人工智能之前有控制過機床嗎？”楊力急忙問道。
駱垚回想起他的車間，說：“有，她控制了整個車間。”
“那您能解釋下她是如何運轉的嗎？”
駱垚無語，他連學生都不想帶，現在讓他來解釋小苔蘚是如何運作的？
真當他閑的慌啊！
“這有什么難的，不就是控制一臺機器？”
楊力和丁向勇對視了一眼，突然想明白了駱垚為什么要這么說。
站在他們面前的，可是能夠帶著人突破可控核聚變技術的男人，一臺機器對于他來說，真的算不上什么！
再高端的機床能有可控核聚變技術難嗎？
那么問題就來了，他們那點技術，想和駱垚合作，對方真的看的上嗎？
楊力猶豫地提出了他的想法，駱垚笑了。
“和你們合作，你們為什么會覺得我會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