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當然沒把這話說出來，他只是解釋道：“目前我家人希望我留在華國，好方便照顧他們。”
馬克在電話那頭附和著：“家人確實重要，你們一家人的綠卡我其實都可以幫忙辦到，你孩子的學校我們也可以幫忙安排，現在就看孫教授這邊的想法了。”
馬克為了將孫曉弄出國，決定用他一家人的綠卡作為交換，這樣一來，是個人都會心動。
斯喀戎是出了名的福利好，學術環境好的地方，藍星大部分人都以拿斯喀戎的綠卡為榮。
他相信孫曉也不例外。
孫曉笑了。
但在笑里帶著一絲對自己的嘲諷和羞愧。
曾經，他把去斯喀戎工作當成了最重要的目標。
他以為華國的學術環境已經不行了，他這種人才，要去外面才能找得到出路。
斯喀戎擁有著他想要的一切！
綠卡、房子、項目、家人的福利等等這些都有。
他本以為他聽到馬克的誘惑后，會很開心的接受對方的條件。
現在看來，他的想法大錯特錯，還有一絲可笑。
孫曉在看到駱垚給到的技術文檔后，第一反應就是好奇。
他不知道駱垚在衛星技術方面有何造詣，畢竟，有的人只擅長打框架，但在技術方面是個外行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當孫曉深入去理解文檔中的技術之后，他越來越驚訝了。
文檔中涉及到的專業技術，有些他非常熟悉，有些則給他打開了新的大門，讓他心里癢癢了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他想要快點入組開始研發了。
一下午的時間，他都在找駱垚請教問題。
從頻譜管理到如何抗干擾，他都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這個時候，孫曉覺得自己背上陣陣發涼。
原本他以為國內學術和科技水平落后，現在他知道了，落后的不是華國，是他自己！
在他抱怨的時候，總有人在埋頭苦干。
在他動心思想要去斯喀戎的時候，總有人在漆黑的夜里為其他人探路。
在他和馬克搭上關系的時候，總有人在為光明的明天而努力奮斗。
孫曉不知道整個下午他是怎么度過的。
他只記得到了傍晚的時候，單興來問他情況的時候，他對單興低下了頭。
孫曉想起當時他的話后，他立刻握緊了手機說：“馬克先生，不好意思，我家人需要我留在家鄉，我估計會一輩子留在這里，請你另尋他人吧。”
說完，馬克就聽到對方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Hometown？家鄉？什么家鄉這么好，能讓孫曉愿意當一輩子？”
馬克腦海中浮現了一片田地，有些不相信孫曉要去到鄉下。
此時的馬克，還沒有意識到孫曉的話只是托辭，他口中的家鄉其實就是華國。
無奈的馬克在第二天又主動聯系了孫曉，這次他發現，孫曉把他拉黑了。
第一次遭受這個待遇的馬克怒不可遏，正好庫西來找他簽合同時，發現他狀態不對勁，就順口問道：“馬克先生，伱怎么看上去一晚上都沒有睡覺？”
馬克抽著煙，皺著眉說：“之前跟你說的華國教授來不了。”
庫西正在整理文件的動作一停，轉頭看向他，問：“不是說他要來嗎？”
馬克拉過煙灰缸，煩躁地摁熄了手中的煙，說：“對方說家里人要求他留在家鄉，所以不過來了。”
庫西聽到這里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馬克先生，這種情況就別放在心上了。”
“華國人家庭觀念重，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壞就壞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讓人有奮斗精神，他既然不愿意來就算了，反正我們也不缺人才。”
馬克敷衍地點了點頭，說：“團隊的人我會再找替補的，世界那么大，總有人，會來。”
庫西會心一笑：“當然，我相信，我們斯喀戎就是吸引人才的地方。”
“對了，你們之前搬去白象的代工廠如何了？最近我們的代工廠也想搬到那里去。”馬克決定不在孫曉的問題上深聊下去了，就轉移了話題。
庫西一聽到“白象”就直搖頭：“別說了，一說起這個就覺得白象一直落后不是沒有原因的。”
“項目總監給我發來巡察視頻，我點開就看見那些好像是沒有洗干凈的手在組裝我們的產品。”
庫西嘆了口氣：“說句實話，我一下就感覺我的手機臟了！”
馬克想笑又不能笑，只好說道：“這么離譜嗎？之前考察的時候，太匆忙了嗎？”
“當時商務組下了命令，讓我們去其他地方找代工廠，這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一直拖著，沒有搬。”
庫西無語。
果然自己實誠了一點。
如果像馬克一樣，拖著不搬走的話，這一次新品的銷量就不會被釘在恥辱柱上面了。
“那你現在怎么辦？要搬走嗎？”
庫西心想對方不搬走的話，自己可就要把代工廠移回華國去了，反正華國的代工廠設備和工人都是現成的。
只要他一回去，肯定會受到代工廠的歡迎。
馬克無可奈何地搖頭，說：“你想多了，商務組的人怎么可能允許我不搬走。“
“只要我不搬走，下半年各種處罰和投訴就會找上我，你信不信？”
庫西對于這一套有什么不相信的。
商務組的人能夠對國外公司的人重拳出擊，還怕他們對自己人沒有辦法嗎？
同樣的辦法，商務組的人絕對不會吝嗇地用在庫西他們這種頭部資本家身上。
正因為庫西知道厲害，所以商務組的指令一下，他就快速把代工廠搬走了。
“我馬上也要搬走了，選來選去，只有白象那邊更具備性價比，其他地方有華國技術的，比華國加工費貴，比華國便宜的，沒華國技術好。”
“但我不想搬走。”
“我們的代工廠主要加工的是電動車業務，去白象加工，我都怕車子不合格弄成人命出來。”
“那你打算怎么辦？”
“找商務組的人談談。”
孫曉在跟單興主動寫了八千字的檢討后，就正式加入了量子衛星的項目。
為了能讓整個項目組更快按照方案開展研發工作，駱垚每天穿梭各個項目組，去解決他們在看技術文檔時所遇到的問題。
早上十點，衛星工程小組。
“駱工，這次我們不采用用結構星、電性星這種形式來驗證平臺功能和性能嗎？”
“這些太浪費時間了，目前使用我提供的增強型衛星平臺，會幫助你們節約出大量的時間出來。”
“平臺需要快速開發并投入使用，才能應對實際的需求，如果光是衛星平臺都要開發個一年半載，我們根本拼不過外國的研究團隊。”
聽到駱垚的提醒，孫曉微微一沉思，就囑咐起了小組的成員。
“都聽駱工的話，使用新的方法研發衛星平臺。”
“前期有問題的，立刻拋出來討論，爭取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我們把問題都解決了！”
“是！”
下午一點，光電技術小組。
“之前我們設想的量子通信是基于光纖，但在實驗中，可以明顯看到，使用光纖進行傳輸會出現固有的損耗，而且使用光纖的量子通信傳輸距離很難突破百公里的量級。”
“也就是說，使用百公里的技術，我們最多能做到鄰近兩個城市進行通信。”
“但在駱工提供的技術里，我們可以利用五個量子科學實驗光學地面站和一個量子隱形傳態光學地面站組成地面站綜合控制系統。”
“駱工，你能跟我們具體講一下這個系統的要點嗎？”
“比如耦合的幾個模塊？”
“主控模塊如何設計？”
見到對方問到了重點，駱垚變得極為耐心了起來。
“耦合模塊在這里分為四個，分別是主控模塊、網絡通信服務模塊、網頁顯示模塊和環境監測和視頻監控模塊。”
“另外一個需要注意的點是，五個量子科學實驗光學地面站之間的距離超過了上百公里，為此我們還要搭建量子專網。”
“將地面站的所有設備控制計算機均接入量子專網中。”
“在進行數據通信的時候，為了避免數據存在泄露，需要對外連接量子專線，對內連接內部網絡。”
“主控部分是地面站系統的核心，目前在設計的時候，運用到的是觀測控制軟件設計思想，將整個模塊分為設備控制層和觀測策略控制層。”
駱垚拿著油漆筆開始在白板上畫了起來……
這么一講，駱垚差不多講了三個多小時。
等他回到量子科研小組時，已經快到下午五點了。
“老大，你這個時候來，該不會又要讓我們加班吧？”王野這幾天加班都快麻木了，一看到駱垚來，就覺得人生中的苦日子又多了一天。
“這幾個月需要抓緊時間一點，我們小組的任務繁重，現在我們抓緊時間，后面可以輕松點。”
“完了，我們老板會畫大餅了。”艾德拉意識到駱垚很有可能也變成萬惡的資本家后，心塞地說道。
駱垚拉出辦公椅，坐下后才說道：“你們要相信一件事，如果我真心打算給你們畫大餅或者欺騙你們的話，依你們的智商，99的幾率察覺不到。”
量子科研小組眾人頓時產生出了“消滅萬惡資本”的覺悟。
可惜這覺悟就像秋風中的小火苗一樣，很快就“啪”地一下熄滅了。
“為了獎勵上次為量子芯片做出的貢獻，上面特別決定獎勵大家每人二十萬元，獎勵會在這兩天之內到賬。”
幾個月的時間，給駱垚打打下手就有二十萬元的獎勵？！
量子科研小組的人立即歡呼了起來，一個個都不想下班了。
“老板，今天有什么工作請您安排！”
“我愛加班！老板請給我們安排工作！”
“我一天不工作就渾身舒服，希望工作內容多一點謝謝！”
駱垚無語地看著眾人，心想早知道錢能激發他們的積極性，就不說那么多話了。
量子科研小組的任務繁重，無論是量子糾纏源、量子發射機、量子糾纏發射機等等都是一個個難題。
“大家知道，要開展星地之間的量子通信，首先我們要確保產生高品質量子糾纏源，這一方面，我們可以利用非線性光學技術來實現。”
駱垚像是上了發條一樣，開始給眾人講起了量子糾纏源的關鍵技術。
“傳統的非線性糾纏源制備方法是通過硼酸鋇非線性晶體這種物質進行參量下的轉換，然后再經過薄晶體和波片橫向和縱向走離效應的補償，產生品質還不錯的糾纏源。”
“但現在漢斯國有款晶體，可以幫助我們得到更高品質的糾纏源。”
“那就是PPKTP晶體，利用它，加上我所提供的和干涉環技術，理論上可以加大目前的糾纏源的亮度。”
“當然，具體內容，我們還需要做了實驗才知道。”
“老板，我們直接開展實驗吧！你給文檔我們其實都看懂了，但就不知道實際操作的時候會不會出問題！”
駱垚聽到謝爾蓋這么說，想了一下：“也行，那你們跟我來。”
當天晚上，駱垚帶著小組的人做實驗一直做到了凌晨一點。
以往這個時候大家都會覺得犯困，但這次不知道是不是那二十萬元獎勵的關系，駱垚懷疑他組上的人都打了雞血，一點都沒喊困。
最后還是駱垚讓他們回宿舍睡覺時他們才停手。
駱垚也準備回宿舍的時候，單興打電話給了駱垚。
“你現在睡了嗎？”
“還沒有，在七樓實驗室里面。”
“好，那我們見面說。”
單興過了十來分鐘出現在了實驗室里面。
此時的實驗室里面只有駱垚一個人在，他便直接說道：“目前芯片制造的項目需要跟你商量下。”
駱垚一聽到和芯片制造有關系，就打起了精神。
“目前瓦山的產量供不應求，很多單位想采購芯片都沒辦法，所以我們打算在其他地方增加兩條生產線。”
“一條專門生產高端的硅基芯片，一條則負責生產量子芯片。”
駱垚點頭，好奇地問：“地址選擇在哪兒呢？”
“一個比亞廠，一個在五林廠。”
駱垚一聽，總覺得這倆有些熟悉。
“這倆好像是車廠？”
單興微笑著點頭：“人民缺少什么他們就造什么，這其實不是一句空話。”
“在之前探索光刻機的階段，他們兩家廠就有意識要投入到光刻機的研發當中，結果還沒有投入研發，你這邊就出了成果，他們原本準備的場地、設備、人員都沒有派上用場。”
駱垚經過單興這么一說，很快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對方生產設備和技術人員都有的情況下，把新的生產線移動過去是最小成本的選擇。
“這種情況其實只要能夠滿足良率和效率就行。”
“他們如果接手了芯片生產線，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生產汽車？”
單興擺手：“這個你其實不用擔心，我們其實早有打算。”
“特拉公司在我們這里的代工廠要搬遷了，只要他們一搬走，比亞和五林就會去接盤。”
“現成的設備和技術工人，他們也早就看上了。”
駱垚聽到這里，才知道那兩家公司早就盼著特拉公司搬走了。
有時候，華國人的心思就是這么樸實無華。
撿漏誰不會啊！
既然都要搬走了，那就得物盡其用！
單興在征詢了駱垚的意見后，就讓他早點休息，第二天早上給他反饋。
但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單興帶來的不止是反饋結果，還有另外一個消息。
“增加芯片生產線的事情已經確定了，不過現在我們得到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駱垚靜靜地等著對方接著往下說。
“特斯拉向斯喀戎商務組的人說，他們不想搬走，他們想留在華國。”單興臉上難得露出了無奈。
駱垚：……
按理說，這種超級大工廠留在華國，他們應該高興才對。
但此時此刻他們高興不起來。
眼看到手的熟鴨子飛走了，這事誰都高興不起來。
特拉工廠的選址十分巧妙，專門選擇了陸地、水上交通都十分發達的海市。
地方又大，環境又好。
比亞和五林眼饞了好久，現在終于等到機會了，結果對方不想搬走。
逗人玩呢！
“斯喀戎商務組的人來溝通了？”
“確實是，現在為了讓特拉工廠不搬走，斯喀戎提出了新的條件。”
駱垚有點不想聽那個條件。
斯喀戎嘴里能吐出象牙嗎？
“他們希望在方圓一千公里的范圍內，不能有其他電動車的工廠。”
果然，吐不出象牙。
駱垚微微皺眉道：“新能源汽車現在算是各個車企重點布局的領域，特拉這是想一家獨大？”
單興臉色也不要好看：“海市方圓一千公里的范圍內全是經濟發達的一線城市，斯喀戎這是想獨吞并整個一線城市的客源。”
“他們的人說了一線城市客源歸他們，二三四線城市的客源歸我們自己的車企，很公平，這符合納什均衡定理，我們每一方利益都最大化了。”
駱垚不屑地說道：“納什均衡？他們有什么資格提出來！”
“納什本身是個瘋子，他們看樣子也是。”
單興這次很認可。
“現在不是他們想不想留下來的問題了，是我們必須讓他們搬離。”
單興“嗯”了一聲，說：“我們討論出來也是這個意思，我們會對他們的工廠進行突擊抽查，從消防到網絡，都會調查。”
“還有一個點。”駱垚想到了一個很冒險的點。
“哪一點？”
“我們從白象企業一方入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