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小時后。
北美大陸西部,太平洋中東部海域。
金城號驅逐艦的CIC內,艦長張旭東大校正通過主炮的光學瞄準設備緊盯著大約1.5海里以外的三艘美軍驅逐艦。
為首一艘舷號是“89”的馬斯廷艦,正在向這邊打著燈語。
“艦長,對方詢問我們的意圖,并表示這里已經接近他們事先宣布過的警告海域,希望我們遵守相關規定和國際慣例……”
觀通長前來報告道。
張旭東聞言嗤笑一聲:
“回復他們,就說我們正在公海范圍內進行編隊航行訓練,并未影響到任何他國船只和航空器,希望對方尊重海洋法公約保障的自由航行權利,不要干涉我編隊的正常活動!”
這一番話,說的突入出一個揚眉吐氣。
雖然氣氛有些劍拔弩張,但在航行動作方面,雙方卻都表現得頗為保守。
華夏方面并不準備繼續向內突入,對方也只是列開縱隊維持著一道隔離線,沒有進一步驅趕的打算。
用場面話說就是“專業與克制”。
如果不是大家掛著不一樣的軍旗,那么這七艘船看上去甚至像是同一支艦隊……
實際上,經歷了前年那次海空大演習之后,張旭東就已經獲得了足夠的軍功,原本在今年年初就應該被提拔到驅逐艦支隊當副支隊長。
只是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遠洋任務,上級考慮到需要一名有經驗的艦長,才讓這份調令被壓了半年時間。
也就出現了罕有的大校銜普通驅逐艦艦長。
不過,張旭東本人對這次延后提拔并無異議。
或者倒不如說,感到非常慶幸。
畢竟,可不是每個艦長都有機會帶著軍艦跨過太平洋中部,來到距離北美海岸線比亞洲海岸線更近的地方。
如果調令下達,那么他在赴任之前還需要去高級指揮學員班進修半年,勢必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無論從個人發展還是見證歷史的角度而言,那才是要追悔莫及的事情。
與之相比,晚個半年甚至一年提拔,都根本不值一提。
“我說老呂,怪不得美國人老是喜歡搞什么自由航行……”
張旭東轉向正在電子海圖桌旁邊坐著的政委呂元杰:
“這種別人明知道咱們是在搞事情,但又拿咱們無可奈何的感覺,確實挺不錯……”
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嘴角的弧度就沒壓下來過,讓人一度擔心是不是發生了面部肌肉僵硬:
聽到這句話的呂元杰嘴角抽動了幾下。
照理來說,艦長同志的這番話有點不夠偉光正。
如果擱在平時,他大概要提醒對方注意政治影響。
但今天,呂元杰卻并不準備開這個口。
因為……
他也感覺挺不錯。
哪怕做一百次戰前動員,鼓舞士氣的效果也比不上對方三艘軍艦靠上來跟隨航行的這十幾個小時更好。
這種遠洋訓練的形式非常好,建議以后多搞。
“報告艦長。”
雷達操作員的聲音突然從張旭東身后響起:
“雷達剛剛捕捉到一個目標,航向205,高度16200米,速度750km/h,判斷為一架B52轟炸機……從航線上看,似乎是正在做Z字形的回避機動。”
對于傳統轟炸機大小的目標,346型雷達的探測能力大到難以想象,限制發現距離的通常是地球曲率,而不是回波信號的強度。
“B52能飛到16200米么?”
旁邊的見習艦長許偉有些納悶:
“我記得哪怕是早期型號,實用升限也就是15000米左右……”
張旭東已經習慣了這位見習艦長有些跳脫的思維:
“或許是經過專門改進也說不定……反正我們這次也不是要擊落它,高一點低一點區別不大。”
他把目光從雷達屏幕上收回來,重新看向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
似乎是因為那架轟炸機的出現,遠處的三艘驅逐艦正在轉向,朝著他們的方向靠近過來。
但接近率仍然非常緩慢,顯然那邊的同行也是個小心謹慎的家伙。
看著對方謹小慎微的樣子,張旭東決定主動幫他們一把,以免把這次測試給嚇沒了:
“通知編隊,調整航向到30方向。”
呂元杰對于這個指令有些意外,但剎那間的猶豫過后,還是沒有阻止通訊員傳達出去,而是湊到艦長旁邊小聲道:
“那不是相當于遠離他們的測試區域了?”
“就是要稍微遠離一些……”
張旭東點點頭:
“上級劃定的任務海域范圍很廣,說明稍微拉開一些距離也不會影響到409號那邊接收到的信號,反而還可以讓對方降低警惕,順便把這幾艘驅逐艦再拉遠一點,給409騰出足夠的安全范圍。”
與很多常規的認識不同,受制于裝備水平和活動海域的影響,直到21世紀的前幾年,海軍潛艇部隊都仍然鮮少與他國水面艦艇直接交手,對于主要對手的反潛能力和反潛戰術認識也相對不足。
因此,出于穩妥起見,阿利伯克驅逐艦和海鷹直升機這對組合的反潛能力,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果然,在華夏艦隊進行過這次大約10°的小幅度轉向之后,對方似乎實現了自我開脫,在三艘驅逐艦跟上的同時,天上的轟炸機也調整方向,恢復了沿測試區域長度方向的直線飛行。
“對方上鉤了!”
呂元杰剛剛還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實際上,這倒不能完全怪美國人腦回路簡單。
主要還是改造一艘潛艇作為雷達接收站的計劃過于狂野,沒見識過的人很難跟上思路,也就不可能考慮調虎離山的可能性。
而與此同時。
大約250海里以外的測試區域另一側。
一個碩大的黑影從海面下方悄然浮現,將原本平靜的水面撕開了一道裂隙。
圍殼下方的指揮艙內,艇長韓向杰升起搜索潛望鏡,最后確定了一遍周圍海面和空域內的情況。
直到確定可見范圍內一望無際,沒有任何目標之后,韓向杰才下達命令:
“壓載水艙排水,準備上浮!”
幾分鐘后,隨著四下濺起的浪花和白色的航行尾跡,一艘沒有任何可見標識的潛艇出現在海面上。
“檢查各系統工作情況……”
“打開8號導彈發射筒!”
又是連續兩道命令。
實際上,韓向杰此前從未以戰略核潛艇指揮官的身份下達過這道命令。
今天也算是生涯頭一遭。
隨著他的指令下達,長征9號高高聳起的龜背上,從前向后第四排左側的原型桶蓋向側面掀開,如同緩緩打開的地獄之門,露出下面一層淺綠色的壓力蓋板。
所幸,這一次要做的不是發射導彈。
“升起天線!”
當下達這道命令的時候,韓向杰甚至感覺到了幾分怪異。
盡管技術發展已經把戰爭拖入了信息化時代,但由于海水對于無線電信號的強力阻隔,潛艇這一單位仍然保留著單打獨斗的作戰習慣。
在某種程度上,相比于六十年前,現代潛艇的最大進步既不是主被動聲吶也不是制導魚雷,而是能夠維持長時間高速潛航的核反應堆。
如果是一艘常規潛艇,那么其根本的作戰策略與二戰并沒有什么不同。
這樣的特征造就了潛艇部隊謹慎到有些過分,以及慣于獨立做出判斷的行事風格。
而現在,他竟然要在自己的潛艇上升起一座巨大的天線陣列,用于接受數百公里以外驅逐艦發射出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