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已經在準備登陸火星的事情了？”
常浩南半是正經半是玩笑地問道。
雖然在這條時間線上，華夏航天工程幾個重大項目的時間節點都沒有明顯提前，但真要論基礎研究的話，進度其實并不比堪稱日新月異的航空領域慢多少。
只不過因為新一代運載火箭還處在研發當中，所以很多計劃都只能停留在紙面上。
欒文杰并沒有直接否認，只是笑著擺了擺手：
“登陸火星倒是還有點遠……”
“但我們現在已經證明了可以維持航天員在地外空間的正常生活和工作，下一步也該啟動有關地外行星探測的技術預研了……像是原位材料改性和應用這種核心課題，只要有理論上的可行性，就應該被納入到預研項目當中來”
裝備一代，設計一代，預研一代。
不僅軍工口，華夏多數研發項目都采用了類似的工作方式。
只不過，畢竟不是所有裝備都有著和戰斗機一樣明確的分代，所以在具體表述方面肯定有一定差別。
在確定對方是來真的之后，常浩南也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我們目前對火星表面的探索還停留在比較初步的狀態，所以不好直接下定論說表面風化層里面到底含有哪些成分，而且如果真要在火星……或者任何宇宙空間進行種植的話，無土栽培技術應該已經很成熟了才對？”
實際上，國際空間站那邊從一開始就有過直接在里面種菜的提議，只是04年這會幾個實驗艙都還沒有建成，所以還沒有真正啟動而已。
僅從上一世的情況來看，結果還是比較樂觀的。
最麻煩的反而是失重環境本身。
但如果是在一顆地外行星上，那反而也沒這個顧慮了。
“我不是說植物……”
欒文杰直接回答道：
“就目前已知的情況來說，火星大氣中的氮氣含量很低，恐怕很難支持地球上常見的植物生長，而如果要用微生物或者藻類去改變整個星球的環境……那肯定不是我們這一代人能考慮的事情了。”
說到這里，他又話鋒一轉：
“實際上，我們考慮的是用火星原位材料進行必要的生產和建造工作……”
這下，常浩南終于了然。
如果只從維持生存的角度出發，那么人類對食物的需求量其實相當有限，而水和空氣的循環利用即便對于目前的航天產業來說也已經是相當成熟的技術。
所以這些東西就算從地球上運輸過去，也完全可以接受。
但要是其它消耗品和原材料也用火箭往火星上面發射，成本就有些過于離譜了……
他低頭沉思了片刻：
“從原理上講，由空間風化作用形成的材料粒子會比地球上的常見沙土粒子更加鋒利.所以更容易形成具有良好互鎖性能的堅固材料，另外，像玄武巖或者類似巖石的風化產物，也可以用于制作纖維……”
“但目前還欠缺的，一是首先必須知道風化層的化學成分，然后才有可能判斷改性的可行性，或者是進一步給出具體的改性方案，另外就是火星表面的環境和地球不同，很多我們在地球上認為可用、好用的材料在那邊有可能出現一些未知問題，這些都需要提前進行驗證……”
反正只是二人之間的交流，因此常浩南的口風也沒有繃得特別緊，直接把腦子里目前能想到的問題全都給講了一遍。
光是這么個流程下來，就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直到常他感覺口干舌燥，回頭準備拿瓶水的時候，才發現剛才對方竟然并不只是聽著，而是已經拿了個本子，把剛才那些全都給記了下來。
注意到常浩南那震驚的眼神之后，欒文杰也隨之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接著把筆放到一邊：
“我來總結一下，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疏漏。”
說完也不等前者點頭，便繼續道：
“首先需要獲取火星表面風化層的形貌以及成分數據，最好是可以進行采樣返回，以進行詳細分析。”
“隨后是以風化層為原料，在地球表面進行改性測試，并找到在技術上可行的改性方案。”
“第三是將改性后的火星原位材料，或是性質相近的地球材料部署在火星表面進行測試，以驗證其暴露在火星大氣和輻射環境當中的耐受能力。”
“再然后，把改性原料運輸至火星表面，對風化層進行原位改性測試……”
欒文杰并不只是把常浩南剛才所說的內容給記錄了一遍。
而是直接列出了一個大概的計劃清單。
盡管這距離一個嚴謹的項目方案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怎么看也不像那種小打小鬧的預研……
常浩南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坐到欒文杰對面：
“你們這是要來真的？”
后者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后還是坦誠地回答道：
“其實我也不好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說著有些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們、俄羅斯航天局、還有一家歐洲方面的太空探索機構準備簽署一個火星探測領域的合作項目……”
“從目的上講，這個項目更多只是為了表達一個合作共贏的態度，不過畢竟還是要實打實地發射一組探測器，所以我們就想著，反正干都干了，不如搞點實際有用的科學研究……”
突如其來的信息量有點太大，即便是常浩南，也很是品味了一段時間。
上一世的華夏確實在07年和俄羅斯航天局簽署過一個類似的合作協議，最終產物是螢火一號軌道探測器和福布斯土壤號采樣返回器。
但后者研究的對象并不是火星本身，而是火衛一。
并且最后還失敗了。
當然，現在這條時間線已經有點面目全非的意思，也不差再多出一點偏差。
至于發射之后變軌失敗這個事……
實際上，截止到2011年，人類總共向火星發射了40顆探測器，其中只有15顆最終抵達了目的地。
本身就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
并且探測火星比探測火衛一還要容易不少。
也不能因為上一世的情況就簡單地抱著悲觀的態度。
更何況如今的華夏和俄羅斯情況都比上一世強了不少，再加上歐洲……
等等……
想到這里，常浩南突然發現情況不太對。
“歐洲？”
他用有些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
“歐空局主動跑過來跟咱們合作？還是在這種星際探索項目上？”
要知道去年年初，ESA才拒絕了華夏提出的、在全球衛星定位系統領域展開合作的邀請。
雖說后來對神舟五號進行太空直播的那次炫技確實非常成功，并且從一開始就抱著吸引合作伙伴的目的。
但這療效是不是有點過于好了？
欒文杰搖頭：
“嚴格來說不是歐空局，而是一家成立于西班牙的商業航天公司……不過這家公司是個白手套，甚至來和我們談判的人都是ESA的政策發展顧問伯納德·坎德爾，并且多爾丹局長也在私下里和我們確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雖然對方沒有透露更多消息，但是……”
他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對面的常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