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沉默不語之時。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沒有通報就開門，只有一種情況。
就是有更高級別的領導過來。
常浩南跟著所有人一并起身，順便朝門口看了一眼。
認不出來……
而且有軍銜。
顯然不是大領導。
“張老，您來了。”
不過，傅友全對對方的稱呼卻讓常浩南馬上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曾在南疆打出過赫赫威名，算是我軍有名的戰將。
身上還穿著軍禮服，顯然是剛剛結束完一次正式會面，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過來了。
“都坐吧。”
張老徑直來到會議桌首位坐好，接著把軍帽摘下來，規規整整地放在左前方的桌面上。
各自坐定之后，他才看到會議室里多出來了一個有點陌生的年輕面孔。
不過旋即意識到自己在照片上見過。
“這位……應該就是常浩南同志？”
“報告首長，我是常浩南！”
常浩南再次起身。
站的雖然不是很標準，但他畢竟也不是軍人，所以意思到了就成。
張老抬起手向下壓了壓：
“內部會議，用不著這么拘謹……”
待常浩南重新坐好之后，張老再次開口道：
“剛剛情報二局那邊的消息，各位應該都看到了吧？”
“是。”
傅友全點頭：
“您來之前，我們剛還在談起這個事情。”
“有什么想法？”
問話的同時，張老打開了隨身帶著的筆記本。
眾人都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相互對視了幾眼。
其實，剛才大家都還處在震撼之中，并沒有來得及交換各自的意見。
但是。
沉默，有時候就已經代表了意見。
于是，還是傅友全開口總結道：
“同志們的看法，是覺得盟軍行動應該會以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畢竟，沒有了歐陸國家的支持，僅僅靠美軍自己，想要繼續推動下去的難度很大，至少在目前只有一個羅斯福號航母戰斗群在附近的情況下，不可能。”
“而且，這件事情，連同之前在歐元匯率方面上的矛盾一起，很大概率會引發歐洲，尤其是歐洲大陸國家民眾普遍的對美逆反心理，我們后續面臨的國際態勢，也可能因此而進一步改善。”
張老邊聽邊記，竟完全能跟得上傅友全說話的速度：
“其它同志，還有什么要補充，或者有疑問的么？”
“要補充的倒是沒有了。”
一名海軍領導見到無人應答，遂率先開口道：
“只是張老……這次酒店遭到襲擊，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照理來說，這些目標的位置都是完全公開的，JDAM炸彈只需要輸入坐標就可以進行精確打擊，要說只有一兩枚出問題也就算了，現在六枚一起命中，總不可能全都輸錯了坐標，但是……也不可能是美國人故意給自己拆臺吧？”
他的問題，顯然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
盡管坐在這里的都是自己人，保密級別也都夠。
但是，保密級別夠只意味著“可以”知道。
每天新產生的涉密信息多如牛毛，對于業務范圍不相關的領導來說，不可能事事都得到通知。
因此，感到困惑是正常的。
包括主管空軍的劉堯順，也只知道B2被擊落應該是跟之前送過去的雷達，以及高炮射表有關。
但對于為什么要專門出動一架戰略轟炸機去炸盟友……
一樣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問題……這里的有一位同志倒是比我更有資格回答。”
張老古井不波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個笑容，隨即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常浩南：
“常浩南同志，給我們解釋一下你的工作吧？”
話音落下，會議室里大概一半的目光瞬間轉向了常浩南。
饒是后者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但是被眼前這加起來差不多二十顆金星一起盯著，確實是頭一遭。
因此，他稍稍定了定神之后，才開口解釋道：
“前些年，我和其余幾名技術人員一起，設計了一套可以定向干擾衛星定位系統工作的電子戰設備，本意是為城市、指揮機構、部隊集結地等重要固定目標提供保護，使其免遭巡航導彈或衛星制導炸彈攻擊。”
“不過，開發完成之后，我們發現這種設備需要用到GPS的軍用接收模塊進行轉譯，因此根本無法進行量產，最終只完成了兩臺樣機便轉入技術儲備。”
“后來，考慮到這種設備沒有任何進攻性，屬于低敏感度的自衛裝備，在科工委丁主任的提議下，上級批準將這兩臺樣機投入到高危地區，以保護我國在當地的重要設施。”
“而在盟軍行動的過程中，就是第一次投入實際應用……”
在這種場合下，常浩南自然是言簡意賅，略過了所有具體的技術細節。
而當他說到最后的時候，聚集在他身上的十來道目光已經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變成了難以置信。
尤其是剛才提問的那名海軍領導，先是不解，然后是茫然，接著又是震驚，最后變成目瞪口呆。
“所以……”
他說到這里還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表現的有點過于夸張。
于是偷摸看了看周遭幾位同僚，發現好像有幾位跟他一樣，這才放心地開口繼續道：
“所以這一切……都是咱們……事先計劃好的？”
這句話一出口，另外二十來顆金星也緊跟著把目光投向了常浩南。
“我剛才也一直想問來著。”
丁高恒也緊接著說道：
“小常，這是你之前就計算到的么？”
“咱們最開始定計劃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部分內容啊……”
常浩南趕緊搖頭：
“各位領導，這純粹是個意外……”
然后他把目光轉向旁邊幕布上投影出來的地圖：
“本來，如果是使用預設的算法一，那么就會把GPS制導武器定向誘導到更遠一點的那片河灘空地上，如果是預設算法二，則會誘導到再遠一點，河對岸的公園里。”
“但是我剛剛心算了一下，這幾枚GBU31沒有安裝增程滑翔套件，如果投擲高度不夠高的話，那么……應該是沒辦法偏離預設坐標到那么遠之外，所以就砸到了位于中間的法肯斯酒店頭上……”
這絕對不是常浩南的道德有多么高尚。
實際上，如果他此前就知道有這么一間住滿了西方媒體的酒店，那大概率真的會專門修改算法，把炸彈往這里勾引。
然而設計算法的時候還是差不多一年之前，要是能算到這么細那就真成神仙了……
所以當時只是在地圖上找了最近的一片空地，以求盡可能減少連帶損傷。
畢竟，哪怕是此前最好的預期，也沒想過真能把盟軍行動給整停了，只是抱著挽回上輩子遺憾的心態而已……
不過，他的解釋，在別人的腦補面前，顯然有些蒼白無力。
一眾大佬的眼里全是“我們都懂”的意思。
“浩南同志，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張老的氣質本來是不怒自威，但此時卻非常努力地做出了一個和藹的表情：
“這件事情要說起來，算是發動盟軍行動的國家自作自受，那些媒體聚集在法肯斯酒店，并不是為了客觀公正地報道事實，最終導致這場災難的，也是B2丟下來的炸彈，所以，無論是我個人還是上級組織，都不會認為伱有什么道義上的責任……”
聽到這話，常浩南最開始是有點感動的。
不過才感動到一半，就意識到有哪里不太對。
這好像不完全是在安慰……
而是沒拿他剛才的解釋當真吶……
“首長，您的意思我懂，但我對組織肯定是有什么說什么，這次真是意外……”
張老也沒繼續勸，只是點了點頭：
“今天的會議不會保留原始記錄，在座的也都是久經考驗的同志，不會往外亂說，所以小常你放心，這件事情就按照意外來記載，相關檔案我會親自簽字，封存至少50年！”
顯然，雖然嘴上認可了常浩南的說法，但心里還是不信。
“我……”
常浩南最終決定，暫時放棄掙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