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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命格編織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陣問長生

  “神祝大人……”

  鐵術骨向墨畫行禮。

  墨畫問他:“你們術骨部的先民,一直是以同品種的人衣草編織芻狗,用來祭祀的?”

  鐵術骨思考片刻后,搖了搖頭,“不一定……”

  墨畫沒說話。

  墨畫站在狗脊嶺的山巔,寒風卷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體內那股新生的因果之力如暗流奔涌,在經脈中緩緩流轉,每一次搏動都牽動識海深處那枚由萬千冤魂烙印而成的“守犬之契”。七竅雖已止血,但雙眼卻泛著淡淡的青灰之色,仿佛有兩縷不屬于人間的幽光在瞳孔底層游走。

  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人”。

  他是陣修,是神祝,是被選中的守犬,更是即將踏入神道禁區的弒神者。

  而此刻,萬里之外浮空山上那位黑袍老者的震怒,如同雷霆般劈入天地氣機之中。那一聲“道心種魔才剛剛開始”,不只是威脅,更是一道早已埋伏萬里的因果引線它不在墨畫身上,而在天下人心之中。

  夢魘潮。

  三個字如毒刺扎進墨畫的腦海。

  他曾聽鐵術骨殘念提及過這種手段:以詭道為引,借眾生夢境構建虛妄之界,將特定意念深植于百萬人的潛意識之內。一旦完成,哪怕那人從未見過墨畫,也會在夢中認出他的臉,呼喊他的名,甚至甘愿為他赴死、獻祭、癲狂。

  這不是簡單的幻術,而是集體信念的扭曲與重塑。

  當億萬人的心念聚焦于一人之時,那人便不再是他自己他會成為某種“象征”,某種“神格雛形”。若這股力量被引導得當,可助其登臨神位;但若被人操控,則會反噬本心,使其徹底迷失于他人賦予的意義之中。

  師伯要的,從來不是殺他。

  而是讓他變成另一個“神”一個由恐懼與崇拜共同鑄就的傀儡之神,一個被千萬人夢境供養、卻永遠無法掙脫的囚徒。

  “原來如此……”墨畫低聲冷笑,“你想讓我成神,然后親手斬斷我的人性。”

  這才是真正的“道心種魔”。

  此前的一切,屠先生的背叛、饕餮小陣的覺醒、鐵術骨的犧牲,都不過是鋪墊。真正致命的一擊,藏在這無聲無息的夢魘潮中。它不傷肉身,不動筋骨,卻直指修行者最脆弱之處自我認知。

  倘若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我究竟是為了蒼生而戰,還是因萬人呼名而沉醉?”那他的道,便已崩塌。

  墨畫閉上眼,神識沉入識海。

  剎那間,無數畫面浮現:南境七州的村莊里,百姓在睡夢中呢喃;城池中的孩童畫下他的面容;廟宇內香火驟盛,竟有人立牌位供奉“神祝墨畫”;更有修士跪拜虛空,自稱“守犬門徒”,誓要追隨其腳步,誅滅世間不公……

  這些都不是他所求。

  可它們正在發生。

  更可怕的是,隨著信仰之力的增長,他體內的“守犬之契”竟隱隱與之共鳴,似乎欲借這股力量完成最終蛻變。那種感覺,就像饑餓的野獸聞到了血腥,本能地想要吞噬一切。

  “不能讓這股力量繼續蔓延。”墨畫猛然睜眼,目光如刀,“否則未等我去找師伯,我自己先成了他的棋子。”

  他必須做點什么。

  可若強行切斷因果聯系,便會傷及無辜那些陷入夢魘的人,并非自愿,他們只是被選中的媒介。若貿然反擊,極可能引發大規模精神崩潰,甚至造成百萬人同時暴斃的慘劇。

  兩難再臨。

  墨畫盤膝坐下,取出陣盤,以指尖蘸血,開始推演破局之法。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風雪漸大。

  不知過了多久,小老虎忽然低吼一聲,耳朵豎起,望向山下。

  墨畫抬頭,只見遠處雪原之上,一道瘦小的身影正艱難前行。那人披著破舊毛氅,拄著一根枯枝般的拐杖,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待走近些,墨畫瞳孔微縮。

  來人竟是華家的一位老仆,名叫阿元,曾在他初入道州時遞過茶水,是個不起眼的角色。可如今,這老人眼中竟閃爍著不屬于凡人的智慧光芒,行走之間,腳下積雪竟不沾身,仿佛踏空而來。

  “神祝大人……”阿元跪倒在三丈之外,聲音沙啞卻清晰,“老奴奉命而來。”

  “奉誰的命?”墨畫冷冷問。

  “華家當代家主,以及……七位洞虛老祖。”阿元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悲憫,“他們說,您拿到了‘守犬之契’,便已是唯一能阻止夢魘潮的人。”

  墨畫眉頭一皺:“他們知道?”

  “知道。”阿元點頭,“自您進入巫鷲禁地那一刻起,華家便通過‘天機鏡’窺見了部分真相。他們本欲出手干預,卻被師伯以‘因果鎖鏈’反制,七位老祖皆受創閉關,僅余一線神識維持監察。”

  墨畫心中震動。

  他早知華家底蘊深厚,沒想到竟能觸及如此層次的推演秘術。而更令他在意的是他們為何選擇現在現身?

  “你們想讓我做什么?”

  “請大人前往南境,主持‘醒夢大陣’。”阿元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雙手奉上,“此陣乃上古典籍所載,需以陣道宗師為主引,配合百萬生靈的心念波動,方可逆轉夢境流向,將夢魘潮導向虛空裂隙,化為無害的靈氣潮汐。”

  墨畫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臉色頓時凝重。

  這陣法極為玄奧,融合了“音律”、“星象”、“情緒共振”三大原理,核心陣眼竟需要一名“已被萬人銘記之人”作為樞紐換句話說,只有他,才能啟動此陣。

  而代價也極其沉重:一旦施術,他的名字將從此消失于世人記憶之中。所有關于他的傳說、畫像、碑文,都將化為虛無;所有曾呼喊他名字的人,醒來后將再也想不起他是誰。

  他將被徹底抹去。

  “這是唯一的辦法嗎?”墨畫低聲問。

  “是。”阿元堅定道,“若您不愿,夢魘將持續擴散,三年之內,整個九州都將陷入集體幻覺。屆時,師伯便可借民心所向,將您塑造成‘救世之神’,再以一道‘神諭詔令’,讓您親手簽下歸順書那時,您縱有千般意志,也無法違抗億萬信眾的‘愿望’。”

  墨畫沉默良久。

  他想起那些跪拜他的孩童,想起那些為他流淚的老婦,想起那些在夢中為他而戰的修士……他們都是無辜的,卻被卷入這場神與詭的博弈之中。

  而現在,唯一的解法,就是讓他們忘記他。

  就像鐵術骨被世人遺忘一樣。

  就像那只化為飛灰的芻狗一樣。

  “好。”他終于開口,聲音平靜,“我答應。”

  阿元松了口氣,卻又忽然顫聲道:“還有一事……老祖們提醒您,若想確保陣法成功,必須在‘月蝕之夜’前抵達南境中樞白鹿原。否則,夢魘將完成最后一次聚合,形成‘神格胚胎’,屆時即便您愿意犧牲,也為時已晚。”

  墨畫抬頭望天。

  今日已是二十七,月圓將盡,距月蝕不過三日。

  而白鹿原遠在八千里外,尋常遁法需五日以上。

  “來不及了么……”他喃喃。

  “還有一條路。”阿元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鈴鐺,遞上前,“這是‘荒古傳音鈴’,可喚醒沉睡的地脈龍氣,召喚‘土龍輦’。但此物只能使用一次,且會驚動四方強者,尤其是……師伯的眼線。”

  墨畫接過鈴鐺,入手冰涼,表面刻滿古老符文,隱隱與他體內的守犬之契產生共鳴。

  他知道,一旦搖響此鈴,便是正式向師伯宣戰。

  但他別無選擇。

  “小老虎。”他輕喚一聲。

  小老虎立刻跑到他腳邊,仰頭望著他,眼中滿是信賴。

  墨畫伸手撫摸它的腦袋,低聲道:“接下來的路,可能會很危險。你若怕,可以留在這里。”

  小老虎卻不退反進,用頭蹭了蹭他掌心,發出低沉的嗚咽,仿佛在說:“我跟你走。”

  墨畫笑了,那是自進入蠻荒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他站起身,握緊青銅鈴鐺,環顧四周風雪。

  “那就出發吧。”

話音落下,他高舉鈴鐺,用力一搖  “叮!!!”

  一聲清越的鈴音劃破長空,如利劍斬開云層。

  剎那間,大地震顫。

  千里地脈同時蘇醒,一條條土黃色的靈氣光帶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空中交織成一條蜿蜒巨龍。龍首高昂,龍目睜開,竟是由純粹的地氣構成,威壓滔天。

  土龍俯首,停于墨畫面前,似在恭迎主人登輦。

  墨畫抱起小老虎,踏上龍背。

  “走!”他一聲令下。

  土龍長吟一聲,騰空而起,撕裂風雪,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沿途山川倒退,江河變色。所過之處,百姓紛紛抬頭,只見天際一道黃光掠過,伴有鐘鳴之聲,皆以為神跡降臨,跪地叩首。

  而與此同時,萬里之外的浮空山上,黑袍老者猛地站起,臉色鐵青。

  “他用了荒古傳音鈴?!”他怒喝,“快!通知各地眼線,封鎖所有通往南境的道路!派‘夢行使’提前進駐白鹿原,布下‘迷心陣’!我要他在抵達之前,就陷入萬年不醒的夢魘!”

  殿外弟子領命而去。

  老者獨自立于高臺,望著南方天際那道越來越遠的黃光,眼中首次浮現出一絲忌憚。

  “墨畫……你以為,奪了一只草狗,就能改寫命運?”

  “可你忘了”

  “夢,才是最真實的現實。”

  夜色再度降臨。

  土龍穿云破霧,已行至五千余里。墨畫盤坐龍背,一邊調息恢復神識,一邊翻閱玉簡中的醒夢大陣陣圖。越是研讀,越覺此陣精妙絕倫,幾乎達到了陣道的極致。

  它不靠殺伐,不依強權,而是以“共情”為基,以“遺忘”為刃,斬斷虛假的信仰鏈條,還天下一個清明。

  “這才是真正的陣問長生啊……”他輕嘆。

  陣之一道,問的從來不是天道長短,而是人心真假。

  正當此時,前方天空忽然陰云密布,星辰隱沒。

  一股詭異的氣息悄然彌漫。

  小老虎猛然炸毛,低吼不止。

  墨畫睜眼,只見四周空氣變得粘稠,仿佛置身夢中。遠處山巒輪廓模糊,近處土龍的身影也開始虛化。

  “來了。”他冷聲道,“夢行使。”

  下一瞬,九道黑影從虛空中踏出,皆身穿灰袍,頭戴面具,手持無鋒之劍,步伐一致,如同行尸。

  為首一人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與墨畫一模一樣的臉。

  “你不必去南境了。”那人微笑道,“因為你已經到了。”

  墨畫看著對方,毫不意外。

  他知道,真正的戰場,從來不在人間。

  而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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