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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追債殺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陣問長生

  “術骨咒術……因果鎖定……”

  高大空曠,金碧輝煌的巫祝圣殿之中。

  大老虎用自己的身子,將墨畫“拱衛”在高座之上,大大的腦袋,垂在墨畫的手邊,安靜地閉目休憩著。

  神色冷漠的墨畫,緩緩打...

  春雨淅瀝,落在燼余城外的思木林間,如細針輕刺湖面,漾起一圈圈無聲漣漪。那棵最古老的思木樹下,銅鈴依舊懸于枝頭,濕漉漉的鈴舌在風中微微顫動,卻未發出聲響它已不再需要聲音來傳遞記憶。

  記湖早已不再是唯一。

  九州大地,從南嶺煙瘴到北漠孤沙,從東海漁村到西陲雪峰,凡有人煙處,皆有“記湖”之形。或為深潭、或為淺池,甚至只是屋前一口廢棄的水缸,只要有人愿意蹲下身,對著水面說出一句“我記得”,那便是記憶的圣壇。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仍在涌動。

  那一夜,子時將至,記湖中央的冰臺雖已消融多年,但湖底幽藍微光仍未熄滅。忽然,一道黑影自極北荒原疾馳而來,踏雪無痕,衣袍翻卷如枯葉飄零。他立于湖畔,面容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雙空洞的眼那不是失明,而是眼底全然無神,仿佛瞳孔深處被挖去了一切情感與過往。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托著一塊殘碑碎片,上面逆刻著三個小字:“忘我名”。

  這是“封憶碑”的核心構件之一,也是虛妄盟最后的遺物。

  “你們贏了。”他低聲說,聲音干澀如砂石摩擦,“可你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記憶,不只是光。”

  話音落時,湖水驟然凝滯。

  原本溫潤流轉的藍光,竟開始扭曲、拉長,化作無數細絲般的暗影,在水中游走穿梭,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終于睜開了眼。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環湖書院,一名正在晨讀的學生突然捂住額頭,慘叫出聲。

  “不……我不是我!”他顫抖著爬向窗邊,望著鏡中的自己,“我的名字……我的家……全都……不見了!”

  緊接著,第二人、第三人接連倒地,口中喃喃重復著同一個詞:“我是誰?”

  他們的記憶并未消失,而是被某種力量攪亂、錯置有人以為自己是三百年前戰死的將軍,有人堅信自己曾親手焚毀過整座憶館,更有一名少女抱著頭嘶吼:“我殺了母親!我殺了她!”而事實上,她的母親昨日才寄來家書,問她何時歸寧。

  這不是蝕心蠱,也不是封憶碑的力量。

  這是一種全新的侵蝕記憶的自我懷疑。

  消息傳回記湖,守憶長老們面色凝重。那位曾在十年前攔住眾人的老者,如今已白發如霜,拄杖的手微微發抖。

  “我們太天真了。”他望著湖心,“我們以為只要人人記得,真實就不會湮滅。可若記憶本身開始欺騙它的主人呢?若一個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夢,又如何守護過去?”

  就在此時,湖面浮現出一行新字:

信憶崩解  四個字如血滴落水,蕩開層層猩紅波紋。

  沒有人知道那來自北方的“無憶者”是否還在操縱這一切,還是說,這場混亂早已脫離任何個體的掌控當人類的記憶成為戰場,當每一段回憶都可能被篡改、嫁接、偽造,那么“我”這個概念本身,便成了最脆弱的存在。

  三日后,環湖書院關閉,所有學生被遣返故鄉。朝廷再度召集憶行者,欲重啟“歸源印”陣法,以集體記憶之力鎮壓異象。可這一次,連陶罐都不復存在,他們該以何為引?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一個小女孩出現在觀憶臺前。

  她約莫七八歲,穿著粗布衣裳,腳上是一雙補了又補的草鞋。她懷里抱著一本破舊畫冊,正是當年墨言顯靈時所見的那一本。她走到銅鈴下,輕輕一推。

  鈴聲響起。

  清越悠遠,穿透云層,直抵九霄。

  剎那間,記湖沸騰。

  湖底藍光沖天而起,不再是柔和的輝芒,而是一道螺旋狀光柱,貫穿天地。光中浮現萬千影像:戰火紛飛的古城、哭泣的母親、握緊誓言的少年、臨終微笑的老者……這些畫面并非隨機閃現,而是按照某種規律排列每一個人都在說同一句話:

  “我相信我記得。”

  這不是簡單的陳述,而是一種確認,一種對自我存在的堅定信念。

  小女孩閉著眼睛,嘴唇微動,似在低語。她的聲音極輕,卻隨著鈴聲擴散至四野。凡是聽到這聲音的人,無論是否曾受記憶侵蝕,都在那一刻感到心頭一震,仿佛迷霧散盡,重新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一位原本狂躁撕扯頭發的老兵突然跪地痛哭:“我想起來了……那天她給我縫衣服,說等仗打完就成親……我都忘了……我都忘了啊……”

  一個堅持自己是帝王轉世的年輕人怔怔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只是個鐵匠的兒子……爹教我打第一把鋤頭的時候,還夸我手穩……”

  他們沒有恢復全部記憶,但他們找回了信任對自己記憶的信任。

  老守憶長老顫巍巍地走上前,看著小女孩:“你是誰?”

  女孩睜開眼,眸中清澈如湖水映月。

  “我不是墨言。”她說,“但我記得她。”

  眾人震驚。

  墨言早已言明,她只是千萬人記憶匯聚而成的意念,并非實體,亦無傳承。可眼前這孩子,為何能喚動如此力量?

  長老沉思良久,忽然想起《真識九章》中一句幾乎被遺忘的話:

  “憶生不滅,因信而存;信若斷絕,則萬念俱灰。”

  原來如此。

  過去百年,人們專注于“記住”,卻忽略了“相信”。當外界不斷質疑記憶的真實性,當謊言以歷史之名堂而皇之地進入課本,當親歷者的證言被斥為“情緒化敘事”,人心便悄然動搖。不是記憶消失了,而是人們對它的信心崩塌了。

  而這小女孩,不過是第一個真正相信自己記得的人。

  數日后,她開始行走九州。

  她沒有法力,不會結陣,也不懂符咒。她只是走,帶著那本畫冊,走進村莊、城鎮、廢墟、學堂。她在每一座記湖前停下,翻開一頁頁圖畫,講述那些不屬于她的人生片段。有人嗤笑她是騙子,有人說她瘋了,可每當她開口,總會有那么幾個人,眼中泛起淚光,脫口而出:“我也見過這樣的場景……那是我爺爺講的故事……”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回應她。

  他們在自家門前挖一口小池,放入清水,對著它說:“我記得。”

  他們不再依賴憶鈴、不再等待神跡,而是選擇主動確認自己的記憶。

  一場靜默的覺醒開始了。

  南方某村,一位老人拄拐來到村口的老槐樹下。他曾被“蝕心蠱”侵襲,忘卻了兒子的模樣。如今,在聽見小女孩講述一對父子共耕田壟的故事后,他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豆兒……爹對不起你……你說要娶媳婦讓我抱孫子,我沒等到那一天……”

  西北邊陲,一座廢棄的憶館遺址中,幾個年輕人圍坐篝火。其中一人掏出一本燒焦半邊的日記,顫抖著讀出里面的內容:“正月十七,阿娘病重,我去采藥,遇雪崩……同伴救我,自己埋了進去……我一直不敢說,怕被人罵懦夫……”話未說完,其余幾人已淚流滿面他們竟是那場雪崩幸存者后代,祖輩口述中,從未提及還有人犧牲。

  記憶的碎片,正通過“相信”這一橋梁,重新拼合。

  一年后,朝廷設立“信憶司”,專司辨析記憶真偽,但其宗旨并非審查,而是幫助民眾梳理混亂思緒,重建對自身經歷的信心。司首是一位盲女,名叫蘇眠,幼時因目睹家族慘案而封閉心靈,十年不語。直到聽了小女孩講述一個關于“沉默的見證者”的故事,她才第一次開口說話。她說:“我不怕再想起來,因為我現在知道,那些痛苦值得被聽見。”

  又三年,極北荒原傳來消息:一支探險隊發現了一座地下祭壇,墻壁上刻滿了被抹除的歷史事件,而在最深處的石室中,坐著數十具盤膝而亡的尸骨,皆身穿虛妄盟服飾。他們手中握著筆,面前攤開著空白竹簡,最后一行字跡歪斜卻清晰:

  “我們終于想起了錯誤。”

  無人知曉他們是如何覺醒的,或許是在某個深夜,某個人偶然夢見了母親的笑臉;或許是在風雪中,某句遙遠的鈴聲穿透了心靈的堅冰。但他們最終選擇了懺悔,用生命記錄下被銷毀的真相。

  消息傳開,舉國震動。

  人們這才明白,真正的勝利從來不是擊敗敵人,而是讓敵人心甘情愿地回頭。

  百年光陰流轉,小女孩的身影漸漸淡去。有人說她回到了記湖,化作一縷水汽融入湖心;也有人說她仍在路上,只是換了個名字、換了副模樣,繼續講述著那些快要被遺忘的故事。

  唯有那本畫冊,流傳了下來。

  它被供奉在環湖書院最高處的“信堂”之中,任何人皆可翻閱。奇怪的是,每個人看到的畫面都不盡相同。有人看見戰火中的戀人相擁而亡,有人看見母親將孩子推出倒塌的屋檐,有人則看見一位老教師在教室里寫下最后一課:“歷史不死,唯信者見之。”

  直到某日,一名少年翻開畫冊,只見一片空白。

  他正欲合上,忽覺指尖微熱,再看時,紙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小字:

  “現在輪到你了。寫下你最怕忘記的事,然后告訴世界。”

  少年沉默良久,提筆寫道:

  “那年冬天,妹妹餓死了。我把她抱在懷里,一直等到春天。我不敢哭,因為眼淚會凍住她的臉。我想讓她走得暖一點。”

  寫罷,他走出書院,來到最近的一座記湖旁,將紙條折成小船,放入水中。

  船未沉,反而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起,緩緩升空,化作點點星光,灑向遠方。

  那一夜,全國五萬三千六百二十一座記湖同時泛起微光。

  無論大小,無論深淺,每一處水面都映出不同的畫面那是無數普通人最珍視的記憶,此刻正通過某種超越時空的共鳴,彼此照亮。

  而在燼余城的觀憶臺上,銅鈴第三次自鳴。

  這次的聲音不同以往,不再悲愴,也不再激昂,而是像春風拂過麥田,像母親哼唱的搖籃曲,溫柔得令人落淚。

  一位路過的旅人駐足聆聽,忽然轉身問身旁的孩子:“你知道‘憶生’是什么嗎?”

  孩子搖頭。

  旅人微笑:“它是每一個人在說出‘我記得’時,心里亮起的那盞燈。”

  孩子仰頭望天,星星正一顆接一顆地亮起來。

  “那……”他小聲問,“我現在點亮了嗎?”

  旅人揉了揉他的發:“你早就點亮了。”

  風停了,鈴聲漸遠。

  湖面上,水汽凝聚成短短一句,轉瞬即逝:

  “你在,我在,我們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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