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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孽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陣問長生

  雁落山外,通向乾學州界的道路上。

  墨畫正駐足回望。

  他看到經自己苦心竭慮衍算,絞盡腦汁布置的三重逆變,一重重炸開。

  足足連接九個州界的荒天血祭大陣,完全崩解。

  漆黑色的寂滅之力籠罩天地,數之不盡的妖祟魔修,如萬千螻蟻,被憑空抹殺,化為黑粉而湮滅,亡魂遮天蔽地,殺孽深沉如海。

  便是墨畫自己,也為之動容。

  這種利用靈力和邪力糾纏的臨界點進行“崩解”的方法,源于他詭衍一體的天機算力,以及對于正魔轉化,靈犀一點的領悟。

  真正崩解之后的威力如何,他也不太清楚。

  畢竟荒天血祭大陣,他也是第一次崩。

  這也是他的第一次“實踐”。

  效果讓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甚至其中呈現出的,正邪兩股力量互相統一,對立,滲透,轉化,剝離……的種種玄妙變化,落入墨畫的眼眸,竟讓他一時間怔住了。

  一種對天地大道之中,兩類根本法則的頓悟,自墨畫心底慢慢滋生。

  墨畫瞳孔剔透,色彩斑斕,露出對大道的癡迷之色。

  而恰在此時,天邊恐怖而熟悉的氣息傳來。

  一道鮮紅的雷光自天而降,穿入大陣,直接抹殺了四個身影,泯滅了四道生機。

  墨畫神情一震。

  劫雷!

  “劫雷將屠先生他們都殺了?!”

  “我利用大陣崩解,把屠先生他們給逼死了?”

  “我……逼死了四個羽化?”

  墨畫倒吸一口涼氣,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議。

  那么厲害的師伯,當年在枯木崖,用道心種魔,也只逼死了三個羽化。

  現在自己一出手,就逼死了四個,比起師伯他老人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說出去也不算丟臉了。

  可隨后,墨畫的眉頭卻漸漸皺起,神情有些凝重:

  “不太對……”

  在他的預估中,自己這三重崩解,頂多也就是“毀陣滅跡”,加上“殺人滅口”。

  將自己“參與”邪道大陣的痕跡全部抹去,將大陣也給崩了。

  將知道自己在大陣里混過的魔修全都殺了,將尸體也給焚了。

  但這些手段,僅限“羽化”以下。

  他自己才筑基,修為懸殊太大了,羽化這個境界的真人,根本不是他能“謀殺”的。

  他從一開始,也就沒奢望,能坑死屠先生他們。

  只要血祭大陣沒了,金丹及以下魔修都死了,乾學州界的危難解除了,不再有無辜的修士喪生,墨畫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現在,屠先生他們,竟然也死在了血祭大陣的崩解里,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墨畫不解。

  這等崩解之力,雖然強,但畢竟品階低了些,應當殺不掉羽化。

  他們是自相殘殺,瀕臨絕境,動用了超過三品地界的修為,所以才被天道抹殺?

  還是被崩解之力消耗得受不了了,下意識想用羽化飛天的能力離開血祭大陣,因此觸動天道法則限制,被劫雷抹殺?

  墨畫覺得這些都有可能,但又覺得都有些牽強,不太能說得通。

  那么……

  墨畫瞳孔微縮。

  “是有別人,在暗中下手,逼得屠先生他們,不得不自取滅亡?”

  “還是說,有人……支配了他們?”

  這個念頭一浮起,墨畫當即心中一寒。

  一絲詭異的陰影,籠罩在心頭。

  墨畫皺了皺眉,目光困惑,片刻后心中嘆道:

  “先走吧……該做的事,都做完了,這里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而且……”

  墨畫又抬頭,看了眼魔修恐懼無聲,一片死滅之氣籠罩的血祭大陣,心底有些發寒。

  他也覺得,自己這次殺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股恐怖的寒意,籠罩在自己頭頂。

  墨畫背著瑜兒,繼續遠離三品雁落山,向乾學州界走去。

  走了一會,忽然有呢喃聲響起,墨畫側過頭,便見到自己后背上的瑜兒,緩緩醒了過來。

  “墨……哥哥?”

  瑜兒的聲音中,還帶著一絲畏懼。

  “嗯。”墨畫點頭,溫和地笑了笑。

  瑜兒安心了些,小聲問道:“我們現在在哪?那些魔頭……”

  “沒事了,”墨畫一邊走,一邊輕聲地安慰瑜兒道,“我們已經安全了,那些魔頭,也都死了。”

  “死……了?”

  瑜兒一愣,這才覺得四周寂滅無聲,天地也是昏暗一片。

  轉過頭去,便見到了身后大陣自毀,山川崩解的一幕,當即張大了嘴,滿眼震驚。

  “墨哥哥,這是……”

  “他們多行不義必自斃,被一個路過的好心的哥哥,替天行道,全都給炸死了。”

  “路過的……好心的哥哥?”

  “嗯。”墨畫點頭,補充道:“還是不知名的哥哥。”

  瑜兒呆呆地看著墨畫,也點了點頭。

  “所以……”墨畫看著瑜兒,目光溫柔,輕聲道,“一切都過去了,噩夢也消失了。”

  瑜兒單純無垢的眼眸,微微顫動,眸子如春雨般濕潤。

  “我帶你回去找娘親。”墨畫溫聲道。

  瑜兒鼻子微酸,揉了揉眼眶,拭去了淚水,輕聲道:“嗯……”

  墨畫繼續背著瑜兒,向乾學州界走去。

  瑜兒本來想自己走,但他離了血祭大陣,不知為何,總覺得神識昏聵,手腳酸軟,還是只能由墨畫背著。

  墨畫的肩背瘦削,但又筆直而柔和。

  在瑜兒眼里,仿佛有著肩負蒼天的氣概,和承載大地的寬廣,讓人仰慕,又讓人心安。

  乾學州界周邊。

  四宗八門十二流的天驕,一直都在等著墨畫。

  可他們還沒等著墨畫,便看到了天邊,那大陣崩解,山川成灰,天地死寂的一幕,紛紛神情駭然,內心受到了劇烈的沖擊,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過了好半天,震撼的情緒才漸漸消化。

  很快,他們便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墨畫呢?”

  “大陣自毀了,可墨畫呢?”

  “他是不是還在大陣里,沒有出來?”

  “雁落山通向乾學州界,只有這一條路,他若逃出來了,我們肯定能遇到。”

  “或者,他若真出來了,道廷司那邊也會通知我們,太虛門也會有消息。”

  “可現在,我們沒見到墨畫,也沒墨畫的消息,那他……”

  葉之遠目光失神,喃喃道:“墨畫他不會……死了吧……”

  “胡說什么!”有太虛門弟子怒斥,“你才死了!”

  “小師兄怎么可能會死?”

  “你死一萬次,小師兄也不可能死!”

  葉之遠本想反駁,但見太虛門弟子們氣勢洶洶,一副要剁了他的架勢,也不敢吱聲了。

  其他人也都皺著眉頭,臉色也不大好看。

  太虛門的一眾弟子,包括令狐笑,程默,司徒劍,歐陽軒,郝玄,楊千軍,歐陽五兄弟……等等,盡管嘴上不承認,但心里卻全都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他們的小師兄墨畫,聰明,正直,友愛,英明神武,神識強,陣法強,身法好,會隱匿,遇到任何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這樣的小師兄,根本不可能死!

  但他們很快又意識到了,這只是他們的一廂情愿。

  小師兄再厲害,畢竟也只是個人。

  只是一個筑基修為的宗門弟子。

  他不可能不死。

  說他不死,只是他們想當然罷了。

  尤其是,身處如此恢弘邪異,妖魔如云的魔道大陣中,危險重重,兇惡萬分。

  以小師兄的修為,能夠自保,能夠不被魔道蠱惑墮落,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而現在,更令他們心驚膽寒的是,整個魔道大陣,都不知被何方高人,以驚天的手段炸毀了。

  大陣內外散發著恐怖的毀滅氣息,所有生靈灰飛煙滅,他們的小師兄,又怎么可能幸免?

  “難道,小師兄他……”

  所有太虛門弟子,心中都咯噔一跳,心底發顫。

  令狐笑抿著嘴,皺眉道:“我們……再等等。”

  “嗯。”司徒劍等一眾太虛門弟子點頭。

  其他各宗門天驕,也都留了下來,一起等著墨畫。

  可他們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大陣徹底崩解完,所有生靈化為黑灰,死氣直沖天際,也沒見到墨畫的身影。

  “小師兄……”

  太虛門弟子們,心底越來越涼,甚至有人開始眼眶發紅,偷偷揉眼睛。

  “墨畫他……真的……死了?”

  四大宗的敖戰,蕭若寒,沈藏鋒,神情都有些呆滯。

  八大門之中,斷金門的宋漸緊咬著嘴唇,心中難過。

  癸水門的秦滄流,紫霞門的陸珍瓏,大羅門的葉之遠,逍遙門的風子宸,金剛門的石天罡……這些與墨畫有過恩怨的天驕弟子,也紛紛心情復雜,神色落寞。

  他們與墨畫有過節,恨著墨畫。

  但他們也被墨畫救過,受了墨畫的恩情。

  如今,墨畫救出他們之后,自己卻說著要救人,深入邪道大陣,并在大陣內殞命……

  年紀輕輕,才華橫溢,但卻舍己為人,死于魔道大陣之內……

  這種猝不及防的發展,令他們所有人,都神情黯然,心中又酸又澀。

  人死如燈滅。

  既然死了,一切怨仇就消失了。

  他們甚至開始念墨畫的好了。

  甚至有人,想到墨畫此前,力壓四宗奪得陣道魁首,論劍大會隱忍籌謀鋒芒畢露,血祭大陣中發號施令力挽狂瀾救下一眾天驕……這種種不凡的事跡,心中唏噓感嘆。

  鄙夷化為敬佩,恨意變為惋惜。

  甚至有人眼眶微紅,神色惆悵。

  氣氛一片肅穆,所有人都在為墨畫傷心,傷感,為驚才絕艷卻英年早逝的墨畫悼念并默哀。

  天地之間,都籠罩著一層悲色。

  在這一片悲壯肅穆的氣氛中,忽然一個熟悉的,清脆的,還帶著幾分好奇的聲音,從他們背后響了起來:

  “你們在這……做什么呢?”

  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回頭望去,就見正被他們“默哀”著的墨畫,正背著個孩子,不知何時,不聲不響地站在了他們身后,臉上滿是奇怪的神情。

  氣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空中似乎有淡淡的涼風吹過。

  “你……”葉之遠吸了口涼氣,“你……沒死?”

  墨畫瞥了他一眼,“你才死了。”

  他離開雁落山,徑直回太虛門,走到這附近,遠遠見這黑壓壓一群人,乍一看不知根底,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本來是想直接繞過去,避開他們的。

  可走得近了,才發現這些都是“熟人”。

  笑笑,程默,司徒這些小師弟也在。

  墨畫這才過來打了個招呼。

  只是……這些人情緒好像都有些怪怪的,眼眶也紅紅的,還有點傷感?

  墨畫一臉懵懂,“你們眼睛怎么紅了?遇到傷心事了么?”

  四宗七門的天驕們,聞言臉色一僵,尷尬之后,當即惱羞成怒。

  這個墨畫,果真十分討厭!

  卑鄙可惡至極!

  這一臉假裝無辜的樣子,肯定是在看自己這些人笑話!

  適才的感傷,當真都是喂了狗了!

  他們一時又羞又怒,不僅眼紅,臉也氣紅了。

  太虛門的弟子們,反倒十分開心。

  小師兄“失”而復得,他們如釋重負之余,也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而后便好奇問道:

  “小師兄,你剛剛去哪了?”

  “我不是說了么,我去救人了……”墨畫拍了拍身后瑜兒的屁股,示意他把人救回來了,“讓你們別擔心我,早些回宗門。”

  “哦……”

  他們這才記得,小師兄好像的確這么說過。

  而且小師兄救出來的這個孩子,他們也都很熟,正是那個在膳堂里,天天跟小師兄一起吃飯的,叫“瑜兒”的孩子。

  “小師兄,你……”

  司徒劍還想問什么,忽而見墨畫印堂發黑,嘴唇蒼白,渾身也在細微地顫抖,當即心頭大震:

  “小師兄,你怎么了?”

  墨畫神色一變,也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源源不絕的黑色的極兇極戾之氣,自天邊降臨,涌入自己的天門,一道道亡魂厲鬼,循著他犯下的殺孽,侵蝕進了他的命格之中。

  他的眼前,仿佛有萬道冤魂黑影,遮天蔽日。

  他的耳邊,似乎有九幽的無盡亡魂,在沖著他咆哮嘶吼。

  亡魂化煞,厲鬼索命。

  九幽的寒意,滲入骨髓。

  這是他犯下的殺孽,他也應當承擔這份罪責。

  而他殺得太多了,這份罪責也沉重到了極其離譜的地步。

  沉重到了,讓墨畫也覺得呼吸困難,遍體生寒,便是呼出的氣,似乎都帶著九幽的陰森寒風。

  墨畫的神色一時痛苦至極。

  他猛地攥住司徒劍的手臂,只覺胸悶氣短,每一個字都似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但他還是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把我……和瑜兒……帶回太虛門……”

  說完之后,墨畫再也承受不住命格中的無窮殺孽,神識昏聵,暈了過去。

  “小師兄!”

  司徒劍神色大變,其余太虛門弟子也都大驚失色。

  其他各宗天驕,震驚之余也面面相覷。

  令狐笑連忙去試了下墨畫的手臂,可只碰了一下,便覺得墨畫的手,如千年寒冰,又如九幽寒泉,蘊含著暴虐而陰戾至極的寒意,只輕輕碰了這一下,便讓令狐笑全身發寒,耳邊盡是刺耳而尖厲的亡魂之聲。

  “這是……”

  令狐笑臉色發白,再轉過頭,便見墨畫的印堂,已然漆黑如墨,黑氣爬滿白皙的臉頰,陰煞之氣濃得滴水。

  “陰氣化冰,煞氣化水……”

  “小師兄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一眾太虛門弟子,目光震撼,神情難以置信,而后他們不敢再怠慢:

  “快,回宗門,請荀老先生……”

  “一定要救下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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