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之后,墨畫漸漸聲名鵲起。
這個名氣,不是他靠陣法贏來的,而是在論劍大會上,憑借自身法術造詣,硬生生打出來的。
堂堂乾道宗的弟子,都能被墨畫,用低階法術“壓”死。
足見墨畫法術造詣的不凡。
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墨畫只是“輔助”,是令狐笑砍死的他們。
但人是令狐笑砍的。
賬卻要記在墨畫頭上。
令狐笑是天才,死在他手里,理所當然。
被墨畫用低階法術壓制到死,才是奇恥大辱。
很快,這種被低階法術“凌辱”至死,而產生的“奇恥大辱”之感,便擴散了開來。
越來越多的宗門天才,都體會到了這種滋味。
十二流中的玄火門,靈音坊。
八大門中的逍遙門,紫霞門。
這四場論劍,四個宗門,都輸在了太虛門手里。
準確地說,是輸在了墨畫手里。
他們的弟子,無一不被墨畫那連綿不絕,層出不窮,壓制力極強,萬法皆通的,數之不盡的,茫茫多的五行低階法術,打得一點脾氣沒有。
他們不是沒想過,針對墨畫的手段。
但單一的火球術,單一的水牢術,甚至若只是水火兩系法術,都比較好針對。
可五花八門的五行法術,就讓人有些無從下手了。
若要防,那就只能從“法術防御”的方面考慮,煉制一些“辟法袍”之類的靈器,來進行法術克制。
但煉器也是有基本原理的。
針對的法術,越是單一,靈器效果越好。
針對的法術,越是多樣,靈器效果越差。
墨畫是小五行靈根,堪稱法術萬花筒。
針對這種“泛五行”,“萬花筒”的多樣法術,煉制辟法道袍,什么都能防一點,也就等于什么都不防。
這樣的道袍,十分雞肋,還不如不用。
而五行循環,五行生克,五行互補,五行一體,也便意味著,沒有真正克制的屬性,沒有真正的“短板”。
他這手底牌,露得太晚。倉促之間,并不好針對。
再加上墨畫,神念二十紋,根本不是一般靈修。
因此,玄火門,靈音坊,逍遙門和紫霞門的弟子,在論劍之中,實在是拿他的海量五行法術有點沒辦法,最后紛紛飲恨落敗。
墨畫的“仇人”,又增加了不少。
若只是因為墨畫的低階五行法術落敗,他們倒不至于真那么記恨墨畫。
但墨畫有個“惡習”:
喜歡用火球術補刀。
往往對手久戰力疲,靈力所剩無幾時,墨畫就習慣性地丟個小小的火球術,把對面“終結”掉。
這樣一來,“死”在他火球術底下的乾學天才,就又多了不少。
這些宗門天才,被墨畫火球術“終結”的時候,內心是十分絕望的。
他們真的很想說:
讓令狐笑一劍劈死我。
不要用你這個破火球術!
死于沖虛劍道天才的劍下,跟死于區區火球術之下,說出去真的不是一個檔次。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宗門天才。
死在天驕的劍下,原本也不太好接受。
但與火球術一比,那可太能接受了,甚至求之不得。
死在一個破陣師的火球術之下,那才真的是血一般的“恥辱”。
可惜墨畫火球術用順手了,一時沒體諒到他們的痛苦。
而隨著墨畫“補刀”越多,他火球術的“罪孽”,也越發深重了。
結下的仇怨,也越來越多。
這其中,結仇最嚴重的,當屬與紫霞門論劍的那一局。
紫霞門,乾學八大門之一。傳承紫霞真訣,此等功法,溫潤深厚,可益壽延年,威力也相當不俗。
紫霞門之前的宗門排名,比太虛門還高,弟子實力也強。
但壞就壞在,墨畫這個靈修十分另類,野路子太多。
紫霞門的弟子,修的是平和中正的功法,沒什么妖路子,自然也沒太好的方法,針對墨畫這個稀奇古怪的“妖孽”。
一番你來我往的鏖戰,紫霞門的弟子們,最后還是被墨畫層出不窮的五行法術,給玩弄死了。
當然,墨畫贏得也不算輕松。
他最大的問題,還是靈力。
他的靈根,所修的功法,注定了他靈力根基淺薄。
這是身為一個靈修,最大的弊端。
因此墨畫哪怕是施展,靈力消耗少的低階五行法術,也沒那么隨心所欲。
尤其是長期斗法,越到后面,越要控制靈力量。很多法術,也要精打細算著用。
壓制能力,自然就弱了很多。
但不管怎么說,與紫霞門的論劍,墨畫還是贏了下來。
他最后習慣性地,用火球術“收”了一個人頭,終結了比賽,而后就跟往常一樣,回到了太虛門,準備先吃頓好的,犒勞犒勞自己,再為接下來的論劍,做好準備。
但往膳堂里一坐,墨畫卻發現,同門的弟子們,全都在悄悄地看著他,神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墨畫有些茫然,問道:“怎么了?”
郝玄猶豫片刻,低聲道:“小師兄,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的么?”
墨畫愣住了,“憐什么香?惜什么玉?”
眾人都沉默了,不知說什么好。
郝玄就提醒道:“你今天論劍,是不是用火球術,收了一個人頭?”
“嗯。”墨畫點頭。
“你用火球術懟的臉,收的人頭?”
“嗯。”墨畫點頭。
“你有意識到,這是個女弟子么?”
墨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像是女的……”
郝玄神情復雜,“那你還記得,她的長相么?”
墨畫回憶了一下……
皮膚白白的,眉毛彎彎的,眼睛大大的,臉蛋尖尖的,嘴唇紅紅的……
“有點印象。”墨畫如實道,又問,“怎么了?”
郝玄道:“小師兄,你覺得她好看么?”
墨畫不明白,“這跟她好不好看有什么關系?這是論劍大會,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郝玄見墨畫還不明白,無奈嘆氣,道:
“小師兄,你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么?”
墨畫搖頭。
郝玄嘆道:“這個女弟子……是紫霞門第一美女,叫陸珍瓏,坤州豪門陸家嫡女,又富又美,在整個乾學州界,聲名遠播,愛慕者如云,追求她的修士,能從論道山排到煙水河……”
“今天她論劍,不知多少人慕名前來,想一睹其芳容,然后……”
然后被你懟臉一發火球術給送走了。
墨畫愣住了,然后震驚了:
“你怎么不早說?”
郝玄苦笑。
他倒是想早說,但根本沒那個機會。
主要是,他壓根沒想到,堂堂紫霞門的第一美女陸珍瓏,小師兄竟然一點都沒聽過的樣子。
就算他沒聽過……
那么一張嬌滴滴的臉擺在那,只要看一眼,多少也能看出她來歷不一般吧。
郝玄忍不住問道:“小師兄,你就沒看出她好看么?”
墨畫皺著眉頭,這才認真回憶了一下:
“模樣……好像還不錯,五官也挺標致的,但氣質不行,脾氣不好,態度傲慢,神魂也沒那么好看,徒有其表……”
不如自己的小師姐。
郝玄嘆了口氣,“行吧……”
小師兄不是常人,看東西肯定也跟常人不一樣。
但他還是提醒道:“小師兄,最近你外出,一定要注意點。”
“為什么?”墨畫問道。
郝玄道:“你在場內論劍,所以不知道,白日里你那一個火球術懟臉,把陸珍瓏送走了,整個外場都炸了,像點爆了一座火山,人聲沸騰喧天,不知多少男弟子怒火中燒,想找你算賬……”
墨畫只覺頭疼不已,忍不住搖頭:
“這些人不想著修行,一天天的,腦子里光想著追女人,難怪我論劍的時候,他們只能在場外看……”
雖然小師兄平時說話,偶爾也的確挺氣人的。
但郝玄還是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墨畫的嘴:
“我的小師兄,這話你可千萬別往外說……”
不然真的是火上澆油了。
你那枚火球術點的火山,不但要炸,還要崩上天了。
墨畫被郝玄捂嘴,老實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什么都不說了。
郝玄這才放心。
用完膳,回到弟子居后,墨畫越想越覺得郁悶。
他用火球術收人頭,原本是圖省事。
結果這一圖省事,卻惹來大麻煩了。
早知如此,他就讓笑笑去把那個紫霞門的誰砍死了。
歐陽軒去砍也行,他人緣差,不怕得罪人。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是在論劍,在宗門有老祖護著,到了論道山,有五品大陣護著,也沒人真的能對自己怎么樣。
這么一想,墨畫也就放心了。
他開始安心準備,接下來的論劍賽事了。
太虛門外,因為用火球術,爆了紫霞門第一美女的頭,墨畫又結結實實拉了一波大仇恨。
不少宗門,也因此改變了對墨畫的策略。
他們決定,強殺墨畫。
一方面,是因為墨畫的所作所為,的確太氣人了。
不“殺”他一次,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而論劍到現在,墨畫還一次都沒“死”過,這更讓很多人接受不了。
墨畫不“死”,天理難容。
另一方面,是因為論劍的戰術需要,的確到了要“強殺”墨畫的地步。
不殺不行了。
原本太虛門的隊伍中,最令人忌憚的是令狐笑,墨畫不值一提。
但現在,墨畫的五行法術流轉不息,不僅刁鉆詭異,門類多樣,而且壓制性極強,反倒成了個大隱患。
若放任他興風作浪,必會被他這萬般法術,玩弄于股掌之間。
而有墨畫法術策應,令狐笑的劍氣,也所向披靡。
因此,令狐笑和墨畫,總要先殺一個。
強殺令狐笑,難度很大。
但強殺墨畫,就簡單很多。
畢竟墨畫的肉身到底有多弱,他身上的論道玉到底有多脆,但凡是個修士,長了雙眼睛,都能看出來。
殺令狐笑,或許要百十劍。
但殺墨畫,只需一劍。
可想殺墨畫,也沒那么簡單,至少令狐笑就不會同意,太虛門其他弟子,更不可能袖手旁觀。
此前一些宗門的論劍隊伍,也不是沒考慮過,先強行殺了墨畫。
但這樣一來,勢必壓不了令狐笑。
一旦令狐笑不受掣肘,他們殺墨畫的時候,隊友可能被令狐笑先行宰了。
這樣一來,雙方互換,哪怕他們殺了墨畫,也還是虧的。
因此,就需要一個宗門隊伍,能正面抗住令狐笑的劍氣,同時還能抽出人手,去強殺墨畫。
這個重任,就落在了“金剛門”身上。
金剛門,乾學八大門之一。
門人弟子,以體修為主,傳承金剛不壞功法,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這個宗門,既能抗住令狐笑的劍氣,同時也能一定程度上,免疫墨畫的法術。
而墨畫遇到的,還是金剛門“大師兄”帶的隊伍。
這支隊伍,靠著攻防一體的金剛不壞功,自論劍以來,橫掃八方,未嘗一敗。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墨畫在玄字局遇到的,最強,也是最克制太虛門的隊伍。
此局論劍開始前,場外便聚集了不少修士。
他們都是為墨畫而來的。
更準確地說,是為了看一身橫練功法的金剛門大師兄,暴打墨畫這個卑鄙無恥的太虛門小師兄而來的。
有人率先斷言:“我想不到,太虛門這局怎么贏。”
“我也是,所以早早就過來,占了個好位置,等著看這場好戲了……
“平時我都不怎么敢來看,怕被墨畫這小子氣死……”
“說實話,上次我逍遙門的兄弟,親兄弟,就是被墨畫用低階法術玩弄至‘死’的。士可殺,不可辱,我想在想起來,都氣血上涌,恨不得親自下場,揍他一頓……”
“天天用火球術補刀殺人,你說這像話么?”
“我乾學州界的天驕,不要面子的?”
“‘殺’其他人也就罷了,紫霞門的陸仙子,他也下得去手?”
“那么一位如清月脫俗,如春華待放,如秋水朦朧,如冬雪晶瑩的女子,那么一張絕美如芙蓉的面容,他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還是用火球術?”
“還是懟臉?”
“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鄙人精通人性,此子要么喪心病狂,慘無人性;要么就是想用他的冷酷,引起陸仙子的注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卑鄙無恥!”
“只恨我已經畢業了,不能親自下場,手刃墨畫小人,為陸仙子報仇雪恨。”
“說到陸仙子……”
“陸家是真的富,陸仙子也是真的美……”
“也不知誰能吃上這一口香甜的軟飯……”
場外議論紛紛,場內洪鐘響起。
論劍開始。
金剛門五個大漢,為首一人,身形魁梧,肌肉虬結如金剛鐵鑄,威風凜凜。
但他面容,倒沒那么粗獷,反倒英俊沉穩,目蘊精光。
此人,便是八大門之一的金剛門,此屆首席的大師兄,姓石,名天罡。
石家是大世家。
石天罡自幼不凡,天生根骨奇絕,乃煉體的奇才。其煉體根基,金剛不壞的造詣,放眼金剛門,也是一騎絕塵,卓爾不群。
金剛門這支隊伍,在他的帶領下,一場不敗。
而這場論劍,石天罡的目的,就是強殺墨畫。
一是墨畫法術詭異,不得不殺。
另外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陸珍瓏。
陸珍瓏被墨畫火球術羞辱,惱怒至極。
殺了墨畫,便能向陸珍瓏示好。
石天罡心性穩重,非色令智昏之人,他這么做,主要是為了聯姻,為了謀求家族利益。
石家是煉體世家,弟子煉體,需洗筋伐髓,培本固元,所需天地靈物甚多。
而石家勢力雖大,但修道產業不行,也不擅經營,因此并不富庶。
陸家乃坤州豪門,靈石多如牛毛,靈物富饒如山。
石家若能和坤州陸家結親,便能優勢互補,各取所需。
石天罡自幼便是同輩翹楚,責任感強,知道自己修行成長起來,是得益于家族的護持,享的是家族的紅利,因此,只要能裨益家族,很多事他也都愿意去做。
在婚配這件事上,只看世家利益,他沒資格說自己喜不喜歡。
絕大多數世家子弟,也都不可能跟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結成道侶。
這里面全是冷冰冰的利益算計。
當然,石天罡也承認,陸珍瓏確實好看。
不光相貌好,家世好,天賦也好。
年少慕艾,乃是天性。
這樣的女子,雖傲慢任性了些,但長著那樣一張臉,有著那樣不俗的資質,和出眾的身世,不可能有人不喜歡她。
因此,墨畫必死。
只要在論劍大會中,第一個“殺”了墨畫,便能造就一個契機。
將來石家若能與陸家,討論聯姻之事,這場論劍大會,也會是一個優勢……
論劍爭鋒,一觸即發。
這場論劍,是一場普通的混戰局。
論劍場中,金剛門五個大漢,宛若五尊金剛,向太虛門殺去。
其中四人,憑借銅皮鐵骨,近身纏住了令狐笑幾人。
金剛門的金剛不壞功,乃上乘煉體法訣,即便與令狐笑的劍氣硬碰硬,短時間內,也不會落于下風。
這便是金剛門的優勢。
而為了以示尊重,他們的大師兄石天罡,會親自去“殺”墨畫。
如今“萬法皆通”的墨畫,也配得上這個待遇。
戰局一開始,墨畫顯然就察覺到了金剛門的意圖,二話不說,撒腿就跑,幾個閃爍,就遁到了一旁的小山林里。
“跑得還挺快……”
石天罡目光微沉,心中冷笑,而后催動身法,化作一道金色人影,向山林沖去。
令狐笑幾人想攔住石天罡,反被金剛門,另外四個魁梧的弟子纏住了。
這四個大漢,催動金剛不壞功,身披金甲,皮肉也泛出一層金色,鋒利的沖虛劍氣,砍在他們身上,也只劃出道道淺淡的劍痕。
真想將他們拿下,不知要花多少時間,費上多少周折。
令狐笑目光微冷,但也只能耐著性子,與他們廝殺。
而另一邊,石天罡向山林沖去。
空中火光一閃,幾枚火球飛來。
石天罡皮若鍍金,水火不侵,這幾枚火球,炸在他身上,只炸出了幾縷火煙,不曾灼傷他皮膚一毫。
之后幾道水牢術襲來,也未曾鎖住他多久。
接著幾道金刃術,水箭術,更傷不得他半分。
頂著這些法術,石天罡闊步走進樹林。
而后他神識一掃,目光如箭,向右一看,便見樹林掩映中,一個倉皇的人影,向林深處逃遁。
石天罡冷笑,手指握拳,捏得寸寸炸響,宛如鞭炮:
“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