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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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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門大事,照例都是由老祖在幕后決斷。

  決斷之后,再由掌門,及以下實權長老,按部就班商議細節,并具體施行。

  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老祖,已經暗中議定了。

  之后“三宗合流”的事,就開始真正推進了。

  這件事干系太大,三門之中,包括各宗的掌門長老,很多人都有些不樂意。

  但這是老祖的意思,他們也無法違背。

  老祖修為高,站得高,看得也遠。

  不站在老祖的位置,不知道老祖的顧慮,也不知這全局的謀劃。

  這點各宗掌門和長老都明白。

  因此盡管很多人對此頗有微詞,“三宗合流”,還是在暗中,一點點地向前推進。

  待一系列瑣事都商議得差不多了,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掌門,便聚在了一起,最終來決定“合流”的具體事項。

  這些事無需勞煩老祖,由他們這些掌門來討價還價。

  最后確定好章程,再呈給老祖過目,老祖點頭,事情便最終確定了。

  太虛門一處密閉的大殿中。

  太阿、沖虛和太虛三門的掌門,聚在一起議事。

  “三宗合流,名義上,三門統一,但各自的掌門,以及長老教習的職位不變。”

  “弟子不變。”

  “各自宗門的權限不變。”

  “各宗老祖,掌門,依舊對各自宗門事務,有著獨立的決斷權。”太虛掌門道。

  這也是一種妥協。

  否則若抹去了太阿和沖虛兩門的權柄,就真的成了“吞并”了。

  這也與太虛門“攜手互助”的本意背道而馳。

  “但是,”太虛掌門道,“如有重大事項,必須三宗聚首,開會商議。多數同意的決案,方可施行。”

  “而我太虛門,有一票否決權。”

  這是太虛門的權利。

  太虛門如今勢大,在三宗中地位最高,三宗合流,沒要獨斷之權,而只是要了一個“一票否決”權,已經算很大的讓步了。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也都點頭認同。

  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虛掌門便繼續道:“以下,便是一些具體互通的事項了……”

  “宗門令互通,三門的弟子,可以憑借各自的宗門令,互相拜訪三宗的山門,不受限制。”

  “太阿令,沖虛令,太虛令,一視同仁,都可視為三宗合流后的本宗令牌。”

  宗門令至關重要,也象征著弟子們對宗門的歸屬。

  但現在合流之初,不宜統一,以免太阿和沖虛兩門弟子心生排斥。

  而且宗門令構造復雜,造價也高,需以雷磁大陣為基底,變動陣法底層,擴展陣樞,增添序列,還要內嵌懸賞箓和功勛箓兩大體系,短時間內,不是那么好統一的。

  尤其是功勛體系,這直接關系到各宗的傳承體系,不可貿然改動,只能循序漸進。

  太虛掌門道:“三宗令牌的功勛箓,日后會逐步打通,彼此功勛和懸賞共享。”

  “各宗功勛箓的獎勵,先拿出一部分來互通,后續再根據情況,逐步放開,最終合為一宗。”

  “但各自宗門的核心傳承,可以保留……”

  “三宗合流后,對弟子的傳道授課,也會互通有無。”

  “太阿,沖虛和太虛三門的長老,教習,會各自流動,共同傳授弟子修道法門。”

  “此后鑄劍,由太阿門來教,劍氣由沖虛門來教,陣法則由我太虛門來教。”

  “這也能一步步,增進三門彼此之間的聯系和感情……”

  “此外……”

  三宗合流改制的事,十分龐雜。

  三位掌門從上午商議到晚上,將大致的事情,都一一議了個大概,擬定的章程,也都錄入了玉簡。

  而后,三人都松了口氣,各自喝了口茶。

  但氣氛不但沒有輕松多少,反倒更嚴肅了。

  因為,三人都知道,接下來才是最重要,最核心,也最尖銳的一個問題。

  片刻之后,太阿掌門首先開口道:

  “三宗合流之后……叫什么名字?”

  宗門的“名字”,至關重要。

  名不正,則言不順。

  而一個好的名字,更是關乎到宗門氣運,乃至此后百千年的興衰。

  更何況,現在是三宗合流,這個名字,更關系到各宗的顏面和榮辱。

  茲事體大,三人都不好隨意開口。

  沖虛掌門沉吟片刻,緩緩道:“要不……還是用之前那個古宗門的名字?”

  太阿掌門搖頭道:“你真敢用?”

  太虛掌門也嘆道:“那個名字,已經不準再提了。”

  “是,一切記載,也都銷了。”

  “而且氣運太大了,承載不住的。我們三門已經被迫分了一次了,再用這個名字,搞不好,合流沒多久,就不得不再分了。”

  “道廷更不可能同意……”

  “我們不提那個名字,單單只是合宗還好,也就是弱勢抱團,迫不得已。但用了那個名字,就顯得野心昭昭了,必然會觸怒道廷。”

  “在這種情況下,能瞞過四大宗,頂住各方壓力,順利合宗就不錯了,若再引得道廷猜忌,那此時的一切圖謀,都會胎死腹中。”

  “不能用那個名字。”

  “是,絕不能用……”

  三位掌門神色凝重。

  “那……”沖虛掌門道,“用什么名字好?”

  氣氛有些沉悶。

  太阿掌門高大堅毅,目光沉穩。

  沖虛掌門劍風道骨,目蘊精光。

  太虛掌門則神情安然,一副修身養性的佛系模樣。

  三人心里各有心思,但都沒說話。

  過了片刻,見眾人沒了言語,太阿掌門忍不住了,率先開了口:

  “這樣吧,三宗合流之前,我太阿門名氣最大,位列八大門之首,我看,不如就叫‘太阿門’吧,名頭也最響。”

  沖虛掌門首先就不同意:

  “想什么呢?那是之前,你太阿門現在,連八大門都排不上了……”

  “按我說,我們三宗,還是按照祖上的本分,以修劍為主。我沖虛門的劍氣,足以媲美四大宗,雖有遜色,但也差不太多。因此三宗合流后,不如就用沖虛門的名字,最為貼切。”

  “不行,不行,”太阿掌門道,“我太阿門弟子最多,人多力量大,就叫‘太阿門’……”

  “不是有一批弟子退門了么?”沖虛掌門道。

  “便是有弟子退門,也還是人數最多的。”太阿掌門道,而后不屑道,“而且退門的,都是一些見風使舵之人,只愿同甘,不想共苦。這些弟子,退了也好,反倒使我太阿門,上下一心……”

  “但是留下的,資質也不算頂尖吧……”沖虛掌門嘴不饒人。

  太阿掌門就不樂意了:

  “怎么叫不算頂尖?靈根上品還不夠么?非得上上品才行?”

  “再說了,資質要多好才叫好?資質再好,沒點宗門歸屬感,不齊心協力,遇事就逃,也是個壞苗子!這樣的白眼狼,我教來何用?”

  “話是這么說,但論劍大會,看的就是資質,是修為,是能力!”沖虛掌門眉毛一揚道,“我沖虛門就不一樣了。”

  “我沖虛門中,有一位劍道天才,五百年難得一見,最難能可貴的是,與我沖虛門一心,便是現在都不離不棄。”

  “下次論劍大會,此子必大放異彩,成為我們三宗之中的劍道第一人,足以與四大宗,一較高下!”

  “而宗門以弟子為榮,我沖虛門弟子天份最高,依我看,就取名為‘沖虛’。”

  “不行!還是用太阿好。”

  “沖虛。”

  “太阿!”

  “只要取名沖虛,我沖虛門的劍氣之法,可以大開方便之門,向三宗的所有弟子傳授。”

  “那我太阿門,也可以大傳鑄劍之法……”

  兩人一人一句,爭執不休。

  可兩人爭了半天,卻發現一旁的太虛掌門一聲不吭,不由心中困惑。

  “你們太虛門,沒點意見?”

  太虛掌門一臉佛系,揮了揮手,“名字罷了,太虛門不在意,你們商量個方案,彼此滿意就行。”

  這下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都忍不住心中訝異。

  太虛門竟如此大度?

  他們還以為太虛掌門在開玩笑,可看他神情淡然,一副周身外物不縈系于懷的超然模樣。

  再想到他慣常為人處世的佛系態度,也都點了點頭,心中釋然。

  太阿掌門拍板道:“那就這么定了,就叫‘太阿門’。”

  “好大的臉,什么叫就這么定了?”沖虛掌門不樂意。

  “太虛門都同意了。”

  “胡說什么?太虛門什么時候同意了?他們只是不爭,也沒說讓給你。再者說,我沖虛門還沒同意呢。”

  “你這人,怎么不識好歹?”

  “你才不識好歹!”

  兩人又爭執了一會,差點爭出了火氣。

  太虛掌門見狀,便嘆了口氣,當起了和事佬,誠摯道:

  “三宗合流,本來的用意,是三門齊心,其利斷金。若因一個名號的事,爭執不休,不就事與愿違了么……”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聞言,都有些愧意。

  倒也不是他們非要爭,而是宗門利益在此。

  他們作為掌門,哪怕厚著臉皮,也非爭不可。

  但這樣爭下去,也的確不太像樣……

  太虛掌門沉吟片刻,嘆道:

  “那這樣吧,既然二位爭論不休,拿不定主意,不如各自退一步。這三宗合流后的宗門名號,從你們兩家宗門的名號中,各取一個字,合成一個名字,這樣一來,大家就公平了。”

  “各取一個字?”

  “不錯。”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面面相覷,而后各自思索片刻,不由都點了點頭。

  他們一時也沒細想,只覺得如此一來,的確最為公平,雙方也都能接受。

  “好!”太阿掌門道,“那這兩個字,就由太虛門來取吧。”

  這樣對太虛門也公平。

  沖虛掌門也點頭道:“如此最好。”

  只是他話音剛落,一時之間,總感覺有一股微妙的違和感,似乎哪里不對……

  但已經晚了。

  太虛掌門眼眸一亮,開口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樣吧,我都考慮好了,三宗合流后,從太阿門取一個‘太’字,從沖虛門取一個‘虛’字,湊起來,就是宗門的名字了。”

  “從太阿門取一個‘太’字,從沖虛門取一個‘虛’字,湊……”

  太阿掌門回過未來了,當即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道:

  “這不就是太虛么?!好啊,我說你怎么一聲不吭,搞了半天,你在這等著呢?”

  自己竟被他這云淡風輕的模樣給騙了。

  他就說,事關宗門名號,怎么可能有人真的漠不關心?

  搞了半天,這個一臉佛系的家伙,才是最陰險的!

  太虛掌門微微笑道:

  “這可都是你們答應的,從你們兩宗的名字中取字,是你們答應的;由我來選,也是你們答應的。”

  “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不如就這么定了吧,三宗合流后,就叫‘太虛門’。”

  “大家都是掌門,執掌一門,一言一語,重于泰山,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太阿掌門的臉憋得通紅。

  沖虛掌門也一臉無語。

  但話都說出口了,話柄也是他們遞出去的,此時再反悔,無異于打自己的臉了。

  沖虛掌門嘆道:“那就這樣吧。”

  太阿掌門也有些不情愿道:“那就用‘太虛’做名號吧……”

  太虛掌門云淡風輕地笑了笑。

  當然,其實在座三人心里都明白。

  雖說爭執了半天,但這新宗門的名號,最終肯定還是由太虛門來定。

  形勢比人強,宗門間的博弈,最終看的還是實力。

  如今太虛門,位列八大門第三,聲名最盛。

  若論傳承,三宗同脈,彼此相輔相成,也不好真的分個高下。

  但鑄劍也好,劍氣也罷,即便再強,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最獨一無二的,其實是太虛門的神念劍法。

  即便神念劍法不能傳了,在原有的基礎上改良一下,迭代成劍意法門,也是極高深的劍道傳承了。

  劍意這種東西,筑基時或許很弱,威力不顯,但修到了金丹以后,神識深厚到一定程度,劍意就初露鋒芒了。

  羽化更強,此后修為越高,劍意越可怕。

  這種高深的東西,只有底蘊深厚的宗門才有。

  因此,這么算來,在傳承上,其實太虛門的底蘊最為深厚。

  而若論弟子,就更不用說了。

  太阿門弟子最多,但經歷這一番波折,拔尖的很少。

  沖虛門的確有個劍道天才,但那畢竟是以后,還沒參加論劍,真實戰力未知。

  但即便真的很強,頂多也就能跟四大宗的頂尖天才,平分秋色。

  可太虛門不一樣。

  太虛門可是有一個“怪物”在的。

  筑基中期,論陣第一,陣道魁首,這幾乎是碾壓式的,斷崖式的天才,基本可以“內定”下一屆論陣魁首了。

  這是實打實的,一騎絕塵的天才。

  因此算來算去,都是太虛門最強。

  宗門名號,意義重大,他們都是各自宗門的掌門,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爭取一下,而且要盡力。

  但是爭不到,那也沒辦法。

  這件事上,太虛掌門,看似耍了小心思,但實際上,也算是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

  被太虛門算計了,這才丟了宗門名字。

  總比承認他們的確不如太虛門,這才迫不得已妥協,用“太虛門”當名號,來得要好。

  更何況,太虛掌門說得,其實也沒錯。

  太虛這兩個字,的確包含了太阿門的“太”,和沖虛門的“虛”,的確適合當三宗合并后的宗門名。

  這件事,便算敲定了。

  太虛掌門一改閑適的模樣,對另兩宗的掌門拱了拱手,端正肅然道:

  “二位放心,三宗合流,不會有偏頗。各自宗門的名號,也不會舍去。”

  “此后三門,合為一門,統稱為‘太虛門’,各自的弟子,按所處的山門來稱呼。”

  “太阿山,沖虛山,太虛山,三山弟子,合為一脈。”

  “三山一脈,同氣連枝,同舟共濟,勠力同心!”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也都拱手道:

  “三山一脈,勠力同心!”

  三位掌門的聲音,在太虛山內回蕩。

  自此,乾學州界最大的一個宗門,自各立門戶之后,歷經千年風雨,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三宗合流議定,也瞬間在乾學州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尤其是四大宗,從上到下,都為之震動。

  “如此……厚顏無恥!”

  “太不要臉了!”

  “他們怎么做得出來的?連宗門的基業都不要了?就這樣說合就合?”

  “開什么玩笑!都自立門戶這么多年了,還玩什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也有人困惑:“為什么之前一點風聲沒有?”

  “因果被遮掩了……”

  “是太虛門老祖的手筆……”

  “不,沒這么簡單……是因為太虛門的那個妖孽。”

  “我們被太虛門的那個陣法妖孽,牽扯了太多精力和天機算力,所有人都在算那個驚世駭俗的妖孽,結果燈下黑,忽略了太虛門搞的小動作。”

  “借橫空出世的陣法‘妖孽’混淆視聽,遮掩因果,以此暗中推動三宗合流的大計……”

  “以雷霆手段,速戰速決,等我們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么?”

  “太虛門的老祖的心機……當真深不可測……”

  “噤聲,洞虛老祖,豈是你我可胡亂非議的?”

  四大宗或是震驚,或是感慨,或是憤怒,或是憂慮,一時上下心緒紛呈。

  乾道宗,高閣之上。

  一身華服的沈家老祖,看著眼前的玉簡,眉頭緊皺。

  沈長老跪在下面,頭也不敢抬:

  “天機因果上,聲東擊西,暗度成倉……”

  “而且太虛門的動作太快了,上下都打點好了,乾學宗門改制,也沒有不允許宗門合并的強制要求,被鉆了空子。”

  主要還是,他們都沒想到,分了的宗門,竟還真能舍其自身門戶,再合到一起去。

  這在乾道宗上下修士的眼里,很難理解。

  “道廷那邊,也走完了章程,似乎是某位閣老親自發的話,讓特事特辦……”

  “我們再動用關系去阻撓,已經晚了。”

  “此事,是晚輩失職了……”

  沈長老將頭埋在地上。

  沈家老祖看著玉簡,片刻后,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隨手將玉簡丟在了一旁。

  “罷了,三只螞蚱,拴一根繩上,也省得麻煩了。”

  “太阿門和沖虛門,如今元氣大傷。太虛門好一點,但也全是仰仗著運氣好,出了個陣法天才,才混進了八大門前三。”

  “三股繩,便是扭在一起,也趕不上四大宗的任意一宗。”

  “更何況,論道大會,論劍才是大頭,他們在論劍上翻不了天,那就只能這樣茍延殘喘。”

  “這事不怪你,起身吧……”

  沈長老長長松了口氣,高呼“老祖明鑒。”而后緩緩站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完全站直身子,沈家老祖又目光一凝,問他:

  “這事不怪你,但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沈長老身子一顫,聲音沙啞道:“老祖,我不明白您說……”

  “你是不是……”沈家老祖漠然道,“瞞著我,毀了一份籍貫?”

  此言一出,宛如晴天霹靂。

  沈長老身如篩糠,立馬伏地認罪,“老祖,我,我是不小心,我……”

  沈家老祖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

  “好了。”

  沈長老仍舊心中畏懼,不敢言語。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家老祖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天才弟子。”

  “修界很大,驚才絕艷的天才也時常會有。”

  “但‘天才’這種東西,又極其脆弱,很難成長起來。”

  “修道漫漫,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所謂的天才,經歷挫折,一蹶不振的有;少時驚艷,年紀一大就泯然眾人的有;道途漫漫,失心頹廢的有;紅塵迷欲,自甘墮落的有;受人嫉妒,遭人迫害的有;心高氣傲,自尋死路的也有……”

  “年少天才,長大后能修道有成,鎮壓一方的,少之又少。”

  “大多數一方巨擘,都是年少時才華不顯,歷經磨難,砥礪前行,才能大器晚成,成為修士大能的。”

  “那個叫‘墨畫’的妖孽,說到底不過筑基而已,不要被一時的名頭驚到,從而亂了自己的陣腳。”

  “是,老祖高見。”沈長老垂手道。

  沈家老祖稍稍斟酌,目露思索,而后道:

  “而且,我不相信,他這神識,真是自己修來的。必然是用了什么奇詭的手段,從別處借來,或是奪來的,未必真是他自己的。”

  隨后他冷哼了一聲,“筑基中期,真能以十九紋巔峰,奪得陣道魁首?這里面的水分,也太大了。真當天下的修士,都沒見過世面?”

  沈長老聽聞老祖這么說,心里也安定了下來。

  他也覺得,此事多少有些荒謬。

  只是之前在論陣大比中,他是親眼所見,心中震撼,所以一時沒有細想。

  沈長老又道:“老祖,我是怕,這孩子身負古入宗令拜山門,恐怕身上,有些機緣和因果……”

  沈家老祖搖頭,“上古的因緣,你不知根底,事到如今了,哪里還有什么機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已經是四九之數了,該死的都死了,該絕的也都絕了,還談什么機緣,豈不笑話?”

  這話沈長老不大明白,但也照例拱手道:

  “是,老祖英明。”

  沈家老祖又默默看了沈長老一眼,冰冷道:

  “此事你最大的過錯,不是沒收下這個弟子,而是出了事,不思上報,還想著隱瞞。”

  “若按一般的規矩,你這個長老的位子,是要抹掉的,但我給你一個機會……”

  “你自己想辦法,不擇一切手段,將下一屆論陣大會的魁首搶過來。”

  “我只看結果,只要陣道魁首是我乾道宗的,我便既往不咎,你也依舊能得以重用。否則你便要降職到普通長老,花個幾十上百年,再一步步重新往上爬。”

  沈長老冷汗岑岑,但老祖的命令,他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只能連連叩頭道:

  “謝老祖寬恕,我一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沈家老祖揮了揮手。

  沈長老不敢多說什么,恭恭敬敬地退去了。

  沈長老離去后,沈家老祖獨自一人,坐在白玉樓闕之中,默默思索。

  一炷香之后,他搖了搖頭,冷笑道:

  “人都死了,想要托孤?”

  “把我乾道宗……當成什么地方了?”

  “今非昔比,還當我乾道宗是下屬宗門,要低聲下氣,承你們的這份因果不成?”

  沈家老祖冷哼一聲。

  三宗合流的事,已然塵埃落定。

  此時消息已然傳了出去。

  不光外界,便是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弟子,此時得知了這個消息,也都一片嘩然。

  他們萬萬沒想到,原本三門各行其是,只是祖上有些淵源,但一個眨眼之間,他們竟然就要合宗了。

  墨畫也十分意外。

  他不是沒想過,三門可能重新合流,但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么一天。

  而且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還有點突然。

  他又想到了,幾天之前,荀老先生對他說過的話:

  “一日小師兄,終生小師兄,改不了的。而且說不定過段時間,你還能當更多人的小師兄……”

  墨畫有些錯愕。

  荀老先生說的,竟然是真的……

  而且,三宗合流啊……

  墨畫摸了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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