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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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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畫又偷聽了一下金貴和妖修的談話。

  一切都跟自己預料得大差不差。

  邪器室被炸了,一片狼藉。

  鑄造邪劍的老妖修瘋了,現場有他殘存的一絲血肉,還有兩具妖修尸體。

  這兩個妖修,死狀凄慘,身上有節肢砍殺的傷痕,顯然是被蜈蚣妖修絞殺而死。

  可以明顯看出,生前有一番死戰。

  是老妖修動的手。

  除此以外,煉器骨爐,血池,邪劍,陣法,一切都被毀了,污濁的鮮血澆灌了一遍,誰也分不清,哪些是有問題的,哪些是沒問題的。

  金貴大怒,但也只能息事寧人。

  他是管事,出了紕漏,只會讓頭領,或是公子質疑他辦事的能力。

  因此這件事,小事化了最好。

  他也不太敢鬧大。

  而歐陽木,筑基中期修為,為人又木訥,即便僥幸逃生,也不會被懷疑。

  而金貴也慶幸,邪器室坍塌后,歐陽木沒死,不然他麻煩就大了。

  因此,小木頭暫時是安全的。

  至于令狐笑而宋漸,他們處境也還好。

  畢竟還沒到真正“圖窮匕見”的時候。

  自己可以先離開一陣。

  墨畫又去見了令狐笑三人,道:“我去踩一下點,可能過幾天才會回來,你們小心一點。”

  令狐笑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歐陽木則道:“墨師兄,多加小心。”

  宋漸雖板著臉,什么都沒說,心里卻頓時空落落的。

  墨畫在的時候,雖然常隱身看不見人,但他心里總會踏實許多,而且還能有肉干吃。

  可現在墨畫一走,他突然覺得,心里特別沒有安全感。

  宋漸心情一時糾結起來。

  墨畫則懶得管他,而是又漸漸隱去了身形,消失不見了。

  令狐笑三人對視一眼,覺得墨畫不在,這萬妖獄里,似乎突然又變得“陰森”了起來。

  萬妖獄中,一個監牢的頂部。

  墨畫漸漸現出身形。

  四周沒有妖修的身影,唯有被巨大鎖鏈束縛的妖獸,在兀自低聲嘶吼。

  墨畫取出半截骨劍,問道:“往哪走?”

  半截骨劍沉默,沒有動靜。

  墨畫威脅道:“再不出聲,我把你給廢了。”

  劍中果然傳來一道隱晦的蒼老的聲音,“且慢……小祖……我說了……”

  后面聲音斷了一會,又傳了過來。

  “……你沒聽到……”

  墨畫聚精會神傾聽,片刻后才發現,這老妖修的確在說話,但又不是在“說話”,更像是在……

  “神念傳音”。

  墨畫微怔,“你會神念傳音?”

  老妖修無奈,“我已經死了,沒了肉身,是殘留念力,所以只要說話,都是‘神念傳音’……”

  “哦,對。”墨畫恍然。

  隨后他又問,“我不說話,只用神念傳音,你能感受到么?”

  老妖修有些無語,但又不敢說墨畫“孤陋寡聞”,只含蓄道:

  “小祖宗,您說笑了,羽化境下的修士,都是不能‘神識傳音’的。”

  “為什么羽化了才能傳音?”墨畫較真道。

  “這……”老妖修訕訕道:“我只是筑基,距離羽化境隔著十萬八千里,這里面具體的緣故……老朽愚昧,也不大清楚……”

  “哦。”墨畫有些不悅。

  這個老東西,有點半桶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不過無所謂了。

  “那現在的情況就是,你能靜悄悄地神念傳音,我只能對著你說話?”墨畫問道。

  “是……”老妖修低聲道。

  墨畫點了點頭,“行吧……”

  他把白骨斷劍往前面指了指,又問了一遍:

  “往哪走?”

  白骨斷劍中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回憶路線,過了片刻,老妖修才對墨畫傳音道:

  “右面,過了那個血紅狼妖的監牢,第二個石門,右轉往里走……”

  墨畫向右方看了眼,點了點頭。

  他重新隱匿身形,準備朝老妖修指點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剛邁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晃了晃手里的白骨斷劍,警告道:

  “老東西,別騙我,不然我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老妖修連忙道:

  “不敢,不敢……”

  至少短時間內,它被墨畫打怕了,不敢生出一丁點異樣的心思。

  而且……

  老妖修低聲道:“我不叫‘老東西’……”

  它這道聲音很小,但墨畫還是聽到了。

  “也對,伱不叫‘老東西’?那你叫什么?”墨畫好奇問道。

  老妖修嘆了口氣,神色感慨,“我淪為妖修之前,乃太阿門弟子,姓歐陽,名……”

  誰知他說他的,墨畫根本不聽,而是自顧自嘀咕道:

  “叫‘老東西’是不太好,有點不太禮貌,我給你取個外號吧,我取外號可在行了……”

  老妖修沉默了。

  墨畫想了想,靈光一閃,“你是劍魔,本身一把劍,又一身骨頭,就叫你‘劍骨頭’吧。”

  老妖修幾乎就以為,墨畫是在罵他“賤骨頭”。

  它有些慍怒。

  它的尊嚴,不允許它接受如此屈辱的名字。

  但它的勇氣,又不足以支撐它發出一丁點抗議。

  劍骨頭就劍骨頭吧……

  老妖修接受了這個名字,還不得不昧著良心去夸墨畫:

  “好名字……小公子當真是個起名字的‘高手’。”

  墨畫欣然接受了這記馬屁,而后道:

  “帶路吧,劍骨頭。”

  得了墨畫賜名“劍骨頭”的老妖修,無可奈何,認命一般道:“是……”

  而后劍骨頭指路。

  墨畫隱著身,一邊放開神識,觀察四周,一邊握著白骨斷劍,聽著劍骨頭神念傳音,在錯綜復雜的萬妖獄穿梭著。

  整個萬妖谷,是挖空山腹建造而成的,體積極大,不僅石殿、石室為數繁多,而且通道、走廊密集交織,再加上有巡邏的妖修,來往交錯,若不認識路,的確容易迷了方向。

  好在“劍骨頭”資歷很老,經驗豐富,對萬妖谷也熟悉,再加上被墨畫捏在手里,不敢造次,所以一路上盡心盡力,還算靠譜。

  不知走了多久,墨畫來到了一處大門。

  這個大門,巍峨聳立,立著兩尊巨大的妖獸石像,雕鏤著猙獰可怖的妖紋。

  這是萬妖獄的大門。

  門前有鎖類陣法,但并不算太高明,主要是有幾只妖修在看守,有些麻煩。

  “每逢六個時辰,妖修換班,會有十幾息的空隙……”

  “劍骨頭”偷偷傳音道。

  墨畫卻沒那個耐心。

  他悄悄躲在暗處,挑了一只赤毛鬣犬妖修。

  犬類的四象妖紋,他解析過,對應的陣樞,也被歸納在他的“四象妖紋庫”中。

  墨畫趁其不備,開始神識御墨。

  一團靈墨,浮在空中,凝成一縷墨線,靜悄悄游動蜿蜒,最后攀附在那妖修腿上,構成四象犬紋陣樞。

  妖修皮糙肉厚,感知遲緩。

  那犬妖只覺得腿上微涼,起初并不太在意。

  可待他發覺,這涼意有些詭異的時候,為時已晚。

  妖紋一亮,妖力瞬間失控,在墨畫的操控下,妖力逆行,直沖天靈。

  鬣犬妖修神識失常,兇性大發,瞬間向身旁的幾個妖修撲殺了過去。

  場面一時大亂。

  妖修互相廝殺。

  嘶吼聲,咒罵聲混在一起,血濺了一地。

  墨畫則大搖大擺地,從萬妖獄的大門離開了。

  寄身于白骨斷劍中的“劍骨頭”看到這一切,心中發涼。

  它根本沒留意到,這位小祖宗,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不聲不響地就讓妖修失控,進而互相廝殺了。

  這幾只看門的妖修,實力不俗,可在這小祖宗手里,仿佛就跟“玩具”一樣。

  太可怕了……

  劍骨頭心里的小心思,又少了幾分。

  出了萬妖獄,面前是幾條大道。

  墨畫又問:“走哪條路?”

  劍骨頭顫聲道:“左面……”

  墨畫抬頭看了看,點了點頭,邁步向左邊的大道走去。

  隨著越走越深,視野越來越開闊,墨畫也就越來越吃驚。

  萬妖谷的確很大。

  萬妖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其他地方,仍有眾多邪異的修道建筑林立。

  這些東西,讓自己一個一個探索,要逛好久好久。

  現在時間不夠,他只能都略過了。

  又走了一會,血腥味突然濃烈無比。

  墨畫皺眉,放眼望去,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場地,場間密布著為數眾多的大型斷頭臺。

  斷頭臺上,有一人粗的鎖鏈橫亙著,還建有通過陣法驅動的,巨大的斷頭斧。

  此時,便有一只熊妖被粗大的鎖鏈,捆在斷頭臺上。

  陣法激活后,巨大的斷頭斧呼嘯而過,將熊妖的頭顱砍斷,鮮血如泉水一般,涌到了臺下的血池。

  其他斷頭臺上,也躺著不少“斷了頭”的妖獸。

  此時正有不少妖修忙忙碌碌,在解剖這些妖獸的尸體。

  解剖下來的妖獸皮毛、骨骼、頭顱、妖丹、內臟等等,分門別類地處理和存放。

  “這便是屠宰場……”

  劍骨頭傳音道。

  “屠宰場……”

  墨畫皺眉,心中默默呢喃道。

  劍骨頭又道:“這塊地方,本沒有名字,‘屠宰場’是妖修之間,約定俗成的叫法,所有抓進萬妖獄的妖獸,都會在這里開膛破肚……”

  墨畫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個時辰,便見一個塔樣的建筑。

  “這是煉妖壺。”劍骨頭道。

  墨畫有些疑惑,壓低聲音道:“這不是塔么?怎么會叫煉妖壺?”

  劍骨頭道:“據說這煉妖壺,是大荒南蠻之地的一類修道建筑,以‘壺’為形,鑄成妖塔,既是建筑,又是靈器。”

  墨畫抬頭看了看,這才發覺面前的整個塔,外塑妖像,蛟蛇攀援,一層又一層,但有上下兩腹,中層收窄,的確像是個“壺”。

  “大荒那邊,起名字的習慣還真奇怪……”

  墨畫默默嘀咕道。

  被墨畫取名“劍骨頭”的老妖修神色一滯,不知說什么好。

  “這個塔……這個煉妖壺,你進去過么?”墨畫問道。

  “沒有,”劍骨頭語氣有些凝重,“這里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而且我是煉器師,天天鑄劍,也沒機會進煉妖壺。”

  “行吧,”墨畫點頭,“那我們繞過去。”

  凡事要分輕重緩急。

  萬妖谷太大,自己肯定逛不完,既然如此,就不要節外生枝。

  “帶路。”墨畫又吩咐道。

  劍骨頭便老老實實,繼續為墨畫指路。

  走了一段路,又碰到了一大片煉丹房,粗略估計下,大概有數十間。

  每間煉丹房內,都有一尊白骨丹爐。

  不少妖修,正在里面不停歇地煉著邪丹。

  一部分妖獸素材,尤其是內臟,剛宰殺后就被運了過來,趁著新鮮,鮮血淋漓地,就被煉成了丹藥。

  墨畫皺眉,有些不明白。

  “萬妖谷內,怎么有這么多煉丹房?”

  “邪丹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少都不嫌多……畢竟萬妖谷內,有這么多妖修。”劍骨頭道。

  墨畫微微頷首,又奇怪道:

  “那煉器呢?這谷里只有你一人煉器?”

  劍骨頭耐心解釋道:“丹藥是消耗品,邪器是耐用品,不一樣的……”

  “況且這谷里大多都是妖修,妖修殺人,更依賴自身的爪牙,而非邪器。唯有那些,一身妖法必須借邪器施展的妖修,或是精通劍法,淪為妖修后也不愿舍棄的劍修,才會用到邪器。”

  “所以邪器的消耗,遠沒有邪丹多。”

  “而且,這谷里也不是只有我一個邪器師,之前也有幾個,只不過熬不下去,一個兩個都死了罷了。”

  “最后只剩下我一個……”

  “哦。”墨畫點了點頭,忽而察覺出一絲不對,“其他幾個邪器師,不會是被你弄死的吧?”

  劍骨頭低聲一笑,“不瞞小公子,一個邪器師,才能在谷里活久點,一旦多了,就不值錢了。”

  這個劍骨頭,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墨畫心里默默腹誹。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死的都是邪器師。

  墨畫又問:“這谷里有煉器室,有煉丹房,是不是還有畫陣法的地方?”

  劍骨頭一怔,搖了搖頭,傳音道:

  “這我便不知道了,妖修中幾乎沒有陣師。”

  “沒有陣師?”墨畫有些錯愕。

  劍骨頭解釋道:“妖修入了妖道,肉身會因妖力增幅,而變得強大,但相對應的,神識會衰退,神智會失常。”

  “陣師的關鍵,便在于神識,不僅要神識強大,還要神智清醒。”

  “神識衰退,畫不出陣法,神智不清,連陣紋都會漸漸遺忘,所以妖修中的陣師屈指可數……”

  劍骨頭聲音微沉,“至少老朽在這萬妖谷內,茍延殘喘了數百年,也沒見過幾個陣師。”

  “僅有的幾個,要么因適應不了妖修的生活,早早死了,要么入了妖后,神智失常,漸漸忘卻了自己是個陣師了……”

  墨畫皺眉,“那這萬妖谷內的陣法,都是哪里來的?”

  劍骨頭有些不敢說。

  墨畫握著劍柄,在地面砸了幾下。

  劍骨頭無奈,立馬道:“是頭領。”

  墨畫心中微凜,“頭領?金丹境妖修?”

  “不,不是。”劍骨頭搖頭,“是筑基,還不到金丹。這萬妖谷內,只有三位長老是金丹。”

  “一個筑基,憑什么做頭領?”墨畫不解。

  劍骨頭凝聲道:“因為萬妖谷內,所有妖修身上的妖紋,都是頭領親手畫上去的……”

  墨畫皺眉。

  所有妖修身上的妖紋,都是這頭領畫上去的?

  這意味著,這個頭領,幾乎掌握了所有種類的四象妖陣?

  同時,還掌握了神道陣法?

  那豈不是……比自己還厲害?

  一個筑基修士,能有這么強的陣法造詣?

  墨畫不信。

  當然,主要是不服。

  迄今為止,他還沒遇見同境界中,有比自己還厲害的陣師。

  “不對……”

  墨畫琢磨了一會,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皺眉道:“你說所有妖修身上的妖紋,都是這個‘頭領’畫的?”

  “可這個萬妖谷,建了至少有大幾百年了吧。”

  “這個頭領,若只是筑基境界,是怎么能活這么久的?”

  劍骨頭搖頭道:“這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這谷內的頭領,行事神秘莫測,我在谷里幾百年,也只見過他寥寥幾次,而且隔得較遠,根本不知他的底細。”

  “有點古怪……”

  墨畫嘀咕道。

  這個“頭領”身上,肯定藏著什么秘密。

  不過現在時間緊急,也不宜太過糾結。

  當務之急,是其他事……

  煉丹房這里,墨畫也不打算逗留,因為煉的都是邪丹,他就算偷了,搶了也沒什么用。

  “繼續帶路。”墨畫道,“帶我去看看那副煉妖圖。”

  劍骨頭有些忐忑。

  尤其是它現在是“邪祟”的狀態,不知為何,對煉妖圖就越發恐懼。

  它提醒道:“那個圖,很危險,最好不要貿然……”

  墨畫問:“有多危險?”

  劍骨頭還想說話,忽然愣了下,這才意識到,煉妖圖是危險,但“挾持”了自己的這個小祖宗,未必就不危險了。

  劍骨頭嘆了口氣。

  罷了,都不是什么善茬。

  帶他過去就帶吧。

  最好這萬惡的小祖宗,死在煉妖圖里,自己也就能解脫了。

  屆時重新找個“劍奴”,未必不能絕境逢生,離開這鬼地方重見天日。

  此后也不會再有人,膽敢叫自己“劍骨頭”!

  劍骨頭心中生出一絲希望。

  它更盡心盡力了。

  在它眼里,墨畫就宛如一只惡鬼。

  煉妖圖是煉獄。

  惡鬼自然要進煉獄。

  它現在要做的,就是帶著墨畫這只“惡鬼”,走進煉妖圖這個“煉獄”,自己才好有脫身的機會。

  “小公子,您隨我來,這條路我十分熟悉,絕對不會有錯。”

  劍骨頭道。

  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

  之后劍骨頭帶著路,墨畫跟著走,穿過數十間煉丹房,走過數道寬廣的石道,又避開了眾多巡邏的妖修,攀上一處斷崖,抬眸向前看去。

  遠處聳立的山壁上,一副巨大的,妖魔亂舞的壁畫,赫然印入了眼簾。

  墨畫心神不由隨之一震:

  “這就是……煉妖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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