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到莊先生的山居時,白家兄妹已經到了,正在塘邊樹下的小石桌上看書修行。雪姨通常并不進入山居,而是在門外等待。
白子勝見了墨畫,便把手中的書冊丟下,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墨畫將其中一小份食盒遞給他,還有一小壺果酒,“你晚點吃吧,現在剛吃完早飯。”
白子勝嘴里塞著肉,一臉滿足:“沒事,我跟雪姨說胃口不好,所以早上吃得不多。”
墨畫搖了搖頭,又將點心和桂花酒釀遞給白子曦,白子曦用清脆動聽的聲音道了謝,然后小口吃著點心,抿著酒釀,姿態優雅又端莊。
墨畫看了看白子勝,又看了看白子曦,心想同樣是兄妹,吃相的差距也太大了。
白子勝之前還裝裝世家弟子舉止有度的樣子,與墨畫熟悉之后,就不顧及什么儀態了,現在這小狗刨食的吃相,實在浪費他這副英俊的相貌。
墨畫又將一些酒食送給了莊先生和傀老,然后便開始請教解陣的事。
一些淺顯的問題,墨畫已經問過白子勝了,剩下的都是比較棘手的難點,光靠自己的修道知識,是想不明白的。
比如如何依靠陣眼和陣樞來解陣,解陣法的基本原理是什么,有些陣法看不懂時怎么解等等。
莊先生對墨畫提的問題頗為滿意:“你能問這些,說明給你的那些典籍,你都仔細看過了。”
“通過陣眼解陣是很難的,逆靈陣紋難學更難精,而且都是世家秘傳,輕易不會外傳,即便學了,也很難用。因為不同陣法的聚靈陣紋皆有差異,逆靈陣實際用起來,也要因陣制宜,個中分寸很難把握。而以聚靈陣紋來解,又極易使陣法靈力失控,既毀陣法,也容易傷及修士性命。”
“用陣樞來解你也不用考慮,至少三品陣師以下不用去想。以陣樞解陣需要極其深厚的陣法底蘊,同時對各世家、各宗門或各流派的陣法結構都有研究,否則面對完全不曾涉獵的陣法體系,根本無從下手。”
“所以對你而言,只需要想著用陣紋解陣就好,以陣紋解陣,看似繁雜,反倒是最基礎,也是最簡單的一種方法。”
“哦哦。”墨畫聽得連連點頭。
“墨畫,伱覺得陣師研習陣法,貴在專精,還是貴在博雜。”莊先生突然問道。
“不是涉獵博雜,而又能做到精通,才是最好么……”墨畫弱弱答道。
兩個都要才是成熟修士的選擇。
莊先生笑道:“大道無涯,而吾生有涯,既要涉獵廣泛,又要樣樣專精,哪里有這樣的好事。一般陣師都會有所取舍,要么先專精一系陣法,求精不求全,要么博聞廣記,求全不求精。”
“那這樣說的話,肯定是專精一類陣法才好。”墨畫道。
“為什么呢?”莊先生饒有趣味地問道。
“陣法博大精深,一味求全,最后還是只能學到皮毛。而專精一類,從而觸類旁通,這樣才能學得陣法的真諦,后面遇到高深晦澀的陣法,也不會無從下手……”
莊先生點了點頭,“說得不錯,所以世家傳承陣法,都是貴精而忌雜。”
墨畫明白了一些,但還是不太明白這些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其實不唯世家,所有正統的陣法傳承,都是貴在專精,不求博雜,先將一類陣法學透徹,再去研習其他陣法。”莊先生說完,略作停頓,看著墨畫又道:
“但你就不同了,你現在需要學得雜,不能專精一類。”
墨畫微怔,思索道:“是因為功法么?”
莊先生目露贊許,“不錯,你學了天衍訣,突破境界時便需要破解謎陣,解開謎陣,功法才能修煉,修為才能增長,境界才能提升,解不開謎陣,沒了根基,修士的一切都只是空談。”
“而解謎陣就需要你學會足夠多的陣紋,掌握足夠多的陣法。很多謎陣其實不難,只在于你會不會相關的陣紋和陣法,你若是會,則解陣輕而易舉,但你若不會,縱使你陣法天賦再高,陣法學得再精通,也于事無補。”
“俗語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個你根本不曾接觸過的謎陣,再高深的陣師也無從下手。”
墨畫恍悟,而后又撓撓頭,問道:“那先生,我到底該怎么做呢?”
莊先生將一本典籍遞給墨畫,典籍的書頁上寫著四個古樸的大字:
千陣集錄 墨畫翻開,發現書冊里面密密麻麻記錄了千奇百怪的陣法,這些陣法都在一品以下,陣紋大多數在九道以內,也有少數包含九道陣紋的。
大多數都是五行類的陣法,也有一些功用奇葩的,墨畫未曾見過的陣法。
墨畫長大了嘴巴:“這是……”
“這是一品以下的陣法集錄,里面記錄了陣法的名目,品級,用途等事項。你自行翻閱,若有想學的,就到書庫一樓找對應的陣圖。”
“陣法基礎的東西我都教給你了,你自己就能學了,有不懂的再來問我。只是有一點,看過的陣圖記得要還,不可遺失,這點要切記。”
莊先生囑咐道。
“學生記住了。”墨畫鄭重地點頭。
“好了去吧。”莊先生揮手道。
墨畫又鄭重地對莊先生行了禮,珍而重之地將千陣集錄揣在懷里,起身準備離開時,又被莊先生喊住。
“墨畫,”莊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原本應該給你選一門更穩妥的功法的,至少不至于修煉時要如此大費周章……這是我的疏忽。”
一直閉目養神的傀老睜開了眼,略顯意外地看了眼莊先生。
墨畫神情錯愕,隨后靦腆笑著對莊先生道:
“學生家境普通,靈石也不充裕,這門功法突破無需靈物,用的靈石也不多,對學生而言再合適不過了。至少在學生眼里,先生選的這門功法,已經是世間最好的功法了。”
“是么……”
莊先生看著墨畫稚嫩又俊俏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而又真誠,也不禁笑了下,神情又恢復了之前的灑脫,只是聲音卻愈發溫和:
“學陣法去吧。”
墨畫乖巧地行了個禮,然后邁著小腿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