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死寂沉沉的荒園中浮出一具石棺,是相當令人頭皮發麻的,見到這具石棺時,劉小樓便感體內鮮血幾乎都凝滯了。
神念在荒園中飛快的巡一遭,沒有再感知到任何異常,緊繃著的心緒稍稍安定。
腳步挪動,小心翼翼靠近石棺。
這是一具青玉石棺,極厚極重,伸手過去,無法觸動分毫,就好似一方天然生成于花圃的青巖,但劉小樓可是親眼目睹它從下面泥土里升浮上來的,且沒有見到任何機關暗竅,應該是一種陣法的設定。
石棺的六個面都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像是一塊沒有開鑿的整石,讓劉小樓一度以為,這就是一方完整的青玉石。
但他隨后圍著這塊青玉石重新打量審視的時候,在旁邊見到了一塊同樣材質的青玉石碑,石碑只露了個頭,大約兩寸,絕大部分都被泥土和藤蔓蓋住了,所以剛才并沒有發覺。
將石碑上的泥土和藤蔓清除,看見上面刻著幾個古樸的金字一一沒錯,以金子篆上去的字跡:寵婢如煙之墓。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錯殺如煙,痛之悔之!
落款:青玉山人。
青玉山人?莫非跟青玉宗有什麼關系?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卻沒工夫去琢磨,青玉山人和青玉宗有沒有關系,
和他劉小樓一文錢關系都沒有,他需要考慮的是怎麼開啟石棺。
很顯然,這處荒園應該就是婢女如煙的墓園了,眼見墓園中沒有什麼好東西值得留念,那麼陪葬品多半就是在石棺里。
唯一的問題,這是個婢女,青玉山人肯用什麼寶物陪葬呢?好在婢女前面還有個「寵」字,讓劉小樓多了兩分期待。
摸遍了石棺也沒摸到撬開棺蓋的裂縫或者機竅。
于是劉小樓準備暴力破棺了。
手指點在棺蓋與棺板之間,那里原本應該有一條縫才對,嘗試著以真元輸入石棺,暗喝一聲:「開啊!」
棺蓋紋絲不動,也沒見有裂縫撬動的徵兆。
將三玄劍從氣海中飛出,以柔軟的劍尖分叉去嘗試撬出裂縫,依舊無濟于事。
然后吹奏骨笛,召喚靈豹,靈豹趴在棺材蓋上來回嗅著,然后去咬丶去撓,
撓得棺蓋和棺板哎哎作響,聽得人牙酸—·
他又將這兩年得來的家當都取了出來,一一驗證,包括繳獲自清遠宗的靈犀硯丶馬嶺山的飛鐮丶黃沙傘丶扁擔等十馀件法器···
忙活多時,這棺材蓋竟是個烏龜殼,根本無從下手。
進入之前,這座上古洞府是個什麼樣子,沒人知道,但經驗往往是相通的,
龍師丶刁師都告訴過自己,上古洞府很不穩定,若是感知有異,無論是天崩地裂,還是內心惶恐難以自抑,都要立刻退出去,絕不能貪求而不收手。
退出的方法很簡單,第一時間出現在什麼地方,那里就是入口,同時也是出口,這一點,與陣法并沒有區別。
所以出口就是亭子,神念倒卷便可。
林雙魚也曾叮囑過劉小樓:「掌門見好就收,你和我們不同,不要貪心,要有自知之明。」話不好聽,道理卻是真的,所以劉小樓隨時做好了撤離的準備。
只是上古洞府的出現,每一次都要在虛空裂縫中積贊大量靈力,幾十年丶幾百年不等,下次再來就沒那麼容易了,入寶山卻空手而回,這不就等于吃了大虧馬?
劉小樓也難做到,尤其是已經找到了石棺的情況下,心中一時間焦慮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抬眼看了看天上那一成不變的晚霞,壓住漸漸有些煩躁的情緒,提醒自己冷靜下來,回過頭來重新審視墓碑上的字跡,試圖尋找到一些門道,但許久之后,仍然沒有一絲頭緒。
正思索之間,忽然聽到園外傳來動靜,動靜來自東南方向,那邊是深溝和瘴氣。
凝神傾聽了幾個呼吸,他直入石亭,轉動石桌,亭子快速移動,回到中心位置,石棺和石碑也重新沉入花圃之下,深深埋沒進去。
荒園恢復之前的模樣,只是多了臟亂的泥土和殘草碎藤,滿地狼藉。
來到東南園墻,躍上墻頭向下望去,下面的深溝中光影縱橫,熱浪和氣旋攪動著瘴氣四下流淌,有許多瘴氣翻滾浮起,一股一股形成氣流,最高的都飄到了墻頭。
劉小樓眼疾手快,自乾坤袋中翻出葫蘆,趕忙收集起來。
這些瘴氣都是上古瘴氣,可是絕佳的好東西,比他當初在德夯大山收集的桃花瘴強上數倍不止,他自己是不敢下去收集的,一則出墻之后修為直線下降,二則瘴氣聚集成池,濃郁到了無法靠近的地步,此刻一股股分散飄過來,當然要笑納了。
葫蘆是特制的,能容納大量瘴氣,劉小樓收了滿滿一葫蘆,心里終于舒坦了許多。
回頭將這一葫蘆上古瘴氣煉制成一個單獨的小法陣,可以巢狀在十二陰陽陣上,算作一個附加的單獨子陣,便能將乾竹嶺后山那條一線天山路封住了。
如此一來,乾竹嶺和山下那座樹洞密窟就連成了一體,隨時可以在遇到危險時從那里躲入密窟,或者乾脆從烏巢河逃出生天!
有了這麼一葫蘆上古瘴氣,可算是入寶山而未空手歸了,減小了損失。
收瘴氣的過程中,他也漸漸看明白了,這深溝下面丶瘴氣之中,是兩名修士在斗法,斗得異常激烈。
這是劉小樓在進入上古洞府那麼久之后頭一次見到人,心里很是好奇,好奇于是什麼人能在這深溝瘴氣中堅持那麼久,說明修為的壓制應該不是全部壓到最低,或許是一個大境界丶一個大境界的掉落。
但再好奇,他也得先躲起來再說,這可是洞府尋寶,有時候人比機巧暗陣更可怕。
只是這荒園本身不大,又沒什麼復雜的陳設,一時間彷徨無計,只能往墻角下的藤蔓里鉆了。
剛鉆進去,東南墻外斗法的兩人便躍入園中,一個在前逃,一個在后——·
沒有追。
前邊逃的那人不知是誰,后邊在墻頭上大笑不止的卻是個熟人仙童派首徒大弟子,諸飛云!
「哈哈哈,盧元浪,這寶貝,爺爺便替你收著了,哈哈——」」
劉小樓悄悄抬頭向上看去,透過藤蔓間的縫隙,自己正上方的墻頭上,諸飛云手中捧著一物,正放聲大笑。
一上一下,兩人相隔不過兩丈,這就是園墻的高度。
而前面那個逃走的,居然是大仇家盧元浪!
從兩人的身法和氣息上初步判斷,這兩位大致在筑基境界,果然是修為壓制一個大境界,只是一時間無法分辨出是筑基前期還是中期。但不管是中期還是前期,這兩人的法器丶經驗丶真元都遠非自己可比,還是繼續縮著腦袋做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