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一路向西,蹄聲噠噠,車輪轆轆,風吹過時,已經帶來了陣陣涼意。
時已深秋,落葉打著旋在空中飄灑,落在車頂上,積了薄薄一層。
劉小樓坐在車廂中盤點身家,算來算去,隨身攜帶的,加上藏在烏龍山地道秘窟里的,總共還剩四十八塊靈石,這大半年下來,耗去了二十四塊靈石,基本上都用在打通經脈上了,總計打通了足少陽經的二十處穴位,如果加上羅浮派趙汝御給自己的五塊靈石,相當于一塊半靈石打通一處穴位。
足少陽經還剩十二處穴位,大多數都是小穴位,只有光明、丘墟和足竅陰是大穴,需要沖蓄真元穴池,這么算下來,打通整條足少陽經還需要花費三十塊靈石左右,如此便可進階煉氣七層。
剩下的便只有十八塊靈石了。
和宋管家達成的一年約期還有三個多月,想要去神霧山談一談為酥酥贖身的事,至少還要找補出八十二塊靈石,才勉強具備資格,先不提蘇家同不同意,這是去談事的基本條件,自己該如何湊夠那么多靈石呢?
一想到這個問題,就不免有些頭大。
也不知酥酥陪在五娘身邊,如今修為幾層了?她修為越高,自己要付出的代價恐怕就越大,真是讓人絕望啊。
他不能不承認,宋管家說的是對的,就算自己湊夠了一大筆靈石將酥酥贖過來,將來又該如何呢?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為酥酥提供修行所需的資源啊。
算了,不想了,事到臨頭再說吧。劉小樓繼續手握靈石,吸納靈力,沖擊膝陽關穴,兩天之后便抵達天門山坊市。
既然路過,當然要看望一下衛鴻卿,許久沒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他在天姥山過得怎么樣,什么時候才有機會和那個寡婦姓什么來著?劉小樓眨了眨眼睛,怎么想不起來了呢?
鴻記酒樓繁忙依舊,只是衛鴻卿卻不在天門山坊市,那掌柜的還記得劉小樓,知道劉小樓是衛東家的好友,于是向他坦言:“東家已經快三個月沒來酒樓了,有事我們都是一并報進宗門里去,小事東家讓我們自己拿主意,大事才寫個條子出來,我們這邊照辦。尊客如果有事,也可以留下書信,過上幾日我們就送宗門里去。”
劉小樓自然沒什么要緊事,怏怏而出,隨手買了一壇竹葉青放在車里,準備回烏龍山和譚八掌痛飲,慶賀他修為破境七層。
一壇竹葉青八十兩銀子,買完之后,劉小樓發現自己銀袋空了,不由反思,自己在蘇家這三年,是不是養成習慣了,手腳那么大,這個習慣不太好啊。
回到烏龍山,劉小樓寫了兩個帖子,交給方不礙:“小方,你去龍馬瀑和半畝峽一趟,請譚八掌和左峽主晚間來此赴宴,我讓大白和小黑去抓點山間野味來下酒。”
方不礙道:“劉前輩,他們此刻應該是在葫蘆口,葫蘆口的葫蠹道長回來了,就在早上,當時李不三還專門來了一趟,說是請您一起過去,我說您出遠門未歸。”
劉小樓心下一喜:“人沒事?太好了,八掌兄很歡喜吧?走,我也去看看老葫蠹。”
方不礙道:“恐怕不是回來那么簡單,葫蠹道長身邊跟著個人,前輩應該還記得那個叫烏朱子的家伙吧?就是夜里來勸說前輩豎旗的家伙。”
劉小樓怔了怔:“老葫蠹怎么跟他攪和到一起了?這廝和之前的龍二都是騙子走,去葫蘆口看看!”
嚴格說來,葫蠹老道只能算劉小樓的“相識”,談不上“相熟”,更不是至交,但因為譚八掌和他關系很好,所以感情上便要親近一些。濯水大戰之后九個月里,他一直杳無音信,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還真如譚八掌所言,好生生的回來了。
葫蠹老道在烏龍山群豪里,資歷算是老的,僅次于龍山散人、蔣飛虎、戴升高、古丈山五友等,大約和張石花、黃葉仙等人差不多,因此,他回來的消息一傳出去,趕來葫蘆口看望的同道便一茬接著一茬,等劉小樓趕到時,葫蘆口內的破道觀前已經聚集了三、五十人。
氣氛明顯不對,大家都不說話,各自席地而坐,有些人在點頭,有些人在沉思,有些人滿臉疑惑,有些人一臉呆滯 葫蠹老道坐在門口臺階上,下面墊著個草席,他身邊站著一人,正是曾經夜訪乾竹嶺的烏朱子。
劉小樓的到來,引起一陣騷動,龍山散人招呼:“小樓,來,一起聽聽。”
譚八掌四下張望:“有草墊嗎?還有草墊嗎?小野,你往邊上挪挪!”
他身邊一人連忙起身:“啊,小樓掌門來了,來來來,坐我這里”
劉小樓拱手:“多不好意思”拍了拍他肩膀,擠著坐下。
烏朱子目光往劉小樓身邊掃了掃,待他坐定,繼續侃侃而談:“剛才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咱們烏龍山同道個頂個拿出來,誰不是響當當的好漢?為什么總是被名門正道欺負?不就是一盤散沙之故嗎?胡道長此番九死一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實在太不容易,不過也因此大徹大悟!他找到我,把想法一說,我當場就表態,這是好事啊,只要咱們烏龍山同道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還有誰能欺負咱們”
劉小樓扭過臉來,小聲問譚八掌:“老葫蠹怎么和這家伙混一路了?”
譚八掌皺著眉頭道:“誰知道呢?這家伙一直在攛掇大伙兒搞什么幫派,說什么要令行禁止”
劉小樓笑了:“令行禁止?聽誰的令?”
譚八掌無奈的努了努嘴:“那不是嗎?老葫蠹。老葫蠹也是邪了門了,怎么就想起這一出呢?跟灌了迷湯似的”
劉小樓奇道:“老葫蠹修為還不到十層吧?他怎么就敢這么想?幾位前輩都在這里呢,聽他的令?”
譚八掌嘆了口氣,道:“說了一天了,蔣飛虎那幫人是贊同成立幫派的,他們有異議的是誰來當掌門,但這個烏朱子一直在給老葫蠹撐腰,力挺他當掌門”
劉小樓問:“龍山散人怎么說?戴散人呢?沒見戴散人?”
譚八掌道:“龍山散人說先看看熱鬧,戴散人不在山上,他和黃家三兄弟月前下山了,也不知去向”
劉小樓又問:“黃葉仙呢?”
譚八掌道:“我也不清楚,蔣飛虎他們派人去請了,但現在也沒來,總之能來的就眼前這些人。”
劉小樓沒好氣道:“這個烏朱子就是個騙子,你們居然聽任他在這里胡說八道那么久?他也來勸過我的,這種貨色我見得多了,拉人頭充數,按人頭收靈石或者銀子,老葫蠹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被他騙了多少!”
譚八掌道:“騙子?不像啊,像個有能耐的,上午露了一手,飛劍,所有人都被鎮住了。”
劉小樓嗤笑:“障眼法吧?還飛劍?八掌兄,咱們自己就是干這個的,你居然也能上當?哈哈能飛劍的來做這買賣?還有一個叫龍二的,就在溪口,干的事跟他一樣,別信他!”
見他說得那么篤定,譚八掌疑惑道:“不會吧?真是騙子?”
劉小樓拍了拍他肩膀:“走了走了,散伙兒吧,聽他瞎說什么?我弄了壇竹葉青,去我那里喝酒!”
起身拉著譚八掌要走,又招呼龍山散人:“龍前輩,走,去我那里喝酒。”
蔣飛虎不悅,道:“劉小樓,這是事關烏龍山同道前程的大事,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劉小樓冷笑:“大家在烏龍山上,求的就是一個自在,誰愿意找個爹在頭上騎著拉屎拉尿?蔣前輩愿意,劉某可不愿意,恕不奉陪!”
他一直在下面嘀嘀咕咕,此刻又拉人散伙兒,烏朱子頓時臉色就不好了,喝道:“劉小樓,這里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嗎?”